26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
  卓绍华却没有睡好,他的手一遍遍地从诸航的锁骨摸到腰间,不带有任何激情,似乎是不敢置信,她真的在他怀中?他甚至还去探了探她的呼吸,很匀称,和帆帆一样,有点小鼾声。
  从下午到现在,这六七个小时,他都不知是怎么过来的。站在茫茫的人潮中,找寻不到她的身影,他简直想对天怒吼。如果不是有理智,真想向父亲求救,请求出动北京军区的驻军,他很害怕,晚一刻,他会与这孩子失之交臂。
  他来过北航,天傍黑时,绕遍了整个校园。北航附近的网吧,他一家家的排查,搞得老板们一头紧张,以为是突击检查。
  他还去了深蓝色西餐厅,这孩子在那打过工。
  也不知是什么信念,他最后又来了趟北航。夜色里,他看见周文瑾阴着脸匆匆离去,他的心奇特地镇定了下来。
  诸航睡得不安稳,伤口受了暖,有点痒,她不住地在被中蹭来蹭去。他忙抓住她的双手,不让她动弹,免得碰到伤口。
  诸航嫌姿势不舒服,腾地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他吻吻她发心,由着她用胳膊肘儿挤他,用脚蹬他。
  “首长----”她突地发出一声嘤咛。
  “嗯!”他柔声轻答。
  许久都没有回声,原来是梦呓。
  诸航,在你梦中我是什么样?他的心不觉一荡,噙着她的唇瓣,轻咬了下。
  “首长----”这次,她是真的醒了,一对长睫刷过他赤裸的胸膛,痒酥酥的。
  他叹息,才睡了一会呢。“别说话,好好地睡。”他对着她耳朵轻语。
  诸航在黑夜中大睁着眼,在刚才那一会,她居然做了个梦。站在沱江边上,暮色越来越重,她看看前方,又回首张望,突然找不到回家的路,一惊,醒了。
  他低哑的嗓音让她平静,“我---不是不能接受姐姐是我妈妈,如果是,那么我希望父亲是姐夫,而不是---那个人。我读高中的时候,有次去天津参加编程比赛。姐姐部门培训,没空陪我,让姐夫陪我去。初赛刚结束,我半夜肚子疼得在房间里打滚,姐夫背着我,一路跑到医院。那是初夏,天气已经很热了,姐夫差点中暑。我得了急性阑尾炎,当天晚上就做了手术,没有能参加决赛。我姐夫对那个拿金奖的男生说,你这个奖是我家航航借给你的,不然哪有你的份。当时觉得姐夫好丢人,连话都不会说,可事后又觉得特别自豪。一年之中,我有大半时间都是在姐姐家度过,姐姐像严母,姐夫却是慈父。想多点零花钱,买点小玩意,就悄悄向姐夫要。闯了祸,也先向姐夫报备,这样姐姐发火时,才有处躲。为什么事与愿违呢?我不是姐夫生的,我的生命有一半是那个人。那个人于我又是什么?”
  她微微的颤栗,像头惊恐不安的小兽。
  “你只听到了结果,却不知过程。也许得知了过程,你就能体谅他们了。这个世界上,像我这样幸福的男人、像帆帆那样幸福的孩子并不多。”
  “真的吗?”诸航咬唇,苦涩地笑。一笑,扯动了嘴角,便咝咝抽气。
  “我像是个会说谎的人?”
  “首长,你不困扰吗?”她疑惑地问。晏南飞可是他的亲姑夫,这件事不亚于一颗鱼雷发射到他们家中。
  “困扰什么?我的妻子还是诸航,儿子还是卓逸帆,我没升职也没降职,我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她闭上嘴,什么也不说了。
  窗外,有簌簌的响动,枝叶咯吱咯吱的,卓绍华侧着耳说大概下雪了。
  下雪的夜晚,听着首长的心跳,整个身子裹在他怀中,诸航又一次沉沉入睡。
  再次睁开眼,发觉房间里一片通明,卓绍华已不在身边。
  她适应了下房间的亮度,然后又闭上了眼。
  “航航醒了么?”门外有人压低嗓音在说话。
  “凌晨时刚睡着,这会还在睡。”
  “绍华,你----把门开下,我就看她一眼。”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一股冷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诸航打了个寒噤,忙缩进被窝,背朝里。
  “航航---”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
  她不回头,不愿面对她最最敬爱的姐姐。
  “你醒着,是不是?”诸盈眨去眼中的热雾,“昨晚,爸妈,我和佳良,都一夜没睡。这件事是我们不对,不该瞒着你,在你成年的那一天,你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姐夫也知道?她的寒毛竖了起来。
  “让你突然面对,你怨我恨我都可以,但---千万不能伤害自己。航航,姐姐---想告诉你,那时,姐姐不是个失足少女,没有被奸人所骗。在那个时刻,我和他也---真心相爱。因为相爱,才有了你。勇敢地生下你,还是因为爱,不是无奈,我有选择的。我想要我们爱情的结晶。错误的是我没想到我们都太年轻,还没有力量来扛起生活的重任。姐姐可以自豪地向每一个人说航航是我的女儿,但是世俗太可怕,人言很可畏。让你做爸妈的女儿,是爸妈对我们两个人的保护,这样子,姐姐能继续求学,航航能快乐长大。你应该知道,爸妈为了我们,双双被单位开除,我们连家都没有。可是这些年,我们都过来了,过得很好。航航,爸妈爱你,我爱你。你不能因为一点迷惑就怀疑所有的一切,这不公平。”
  诸盈捂着脸哭了。
  诸航也是泪流满面,把嘴唇咬出了血印,才没有哭出声来。
  “航航,你回过头,让姐姐看看。”诸盈哀求道。
  诸航摇头。
  “姐姐不勉强你,知道你心中有结。当你想通了,给姐姐打个电话,姐姐过来接你回家。爸妈那边不要担心,姐姐会宽慰他们的。至于其他事,不用害怕,总有办法解决的。”
  诸航哭得气都接不上来。
  诸盈不忍再看,扭过头出去。
  她没有来过大院,不知怎么找来的,回去是坐公交还是坐地铁,街上人那么多,她会怎么走?诸航用拳头堵住嘴巴,抑制住回头的冲动。
  房间里静了下来,只有她在抽泣。
  外面,唐嫂和吕姨在说话,讨论的内容是除夕那天的菜单。她们这个春节都呆在北京,等春暖花开,再回家乡休假,因为帆帆太小。
  小喻也留在院中,偶尔发出一两声憨厚的笑声。
  似乎这真的是个平常的日子,和往常没有两样。
  诸航好不容易止住泪,她慢慢翻过身,鼻涕和眼泪都没来得及拭去,她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朝着她转动着。
  谁把小帆帆抱进来的?
  诸航的模样有点惨,嘴巴和鼻梁是肿的,眼睛红红的,脸湿湿的,小帆帆很严肃地看了又看,确定她真的是猪猪,小手激动地挥起来。
  诸航没有伸手抱。他真的是她的吗?
  他努力想扑过来,只是衣服太多,根本翻不过来,急得两条腿朝天蹬着,脸都胀红了,叫声把云霄都穿透了。
  诸航叹了口气,坐起来,把他抱进怀中。
  他讨好地笑着,头动尾巴摇。诸航嘴角那块红肿,他不知是什么玩意,好奇地用手指一戳,诸航疼得叫唤。
  哈哈,帆帆开心了,再戳,诸航叫得更响。他又戳,诸航板着脸避开,但他还是戳到了。
  是的,他肯定是她的。因为无比确定,才这么肆无忌惮索取她的爱、黏她。
  “坏家伙,再调皮,我不理你啦!”诸航发狠。
  他张大嘴巴,露出粉粉的小舌头,任口水涂满诸航的衣服。虽然不会讲话,但他已经发觉猪猪是纸老虎。
  他把嘴嘟起,呼呼地吹气,眼睛弯成了小月牙。诸航不知他要干吗,看了半天,心中突地一动。
  “是都都么?”都都-----猪猪。
  小帆帆显摆地在她怀中直跳。
  “坏家伙,你会喊我名字了?”不是吧,诸航欣喜得抱起他,又是亲又是搂。
  小帆帆趁机又用手去碰碰那个红红的地方,咯咯地笑。
  “坏家伙,以后要叫我妈妈,嗯?”诸航抓住动个不停的小手。
  帆帆却噘起嘴,要她亲。
  她失笑,捏捏小鼻子,“我有一点小小讨厌你!”
  “我可不止一点呢,哼!”卓绍华推开门进来。
  诸航看到院中白皑皑一片,风里雪花漫天飞舞,天地都昏暗了。
  卓绍华在床沿坐下,抱过小帆帆,侧过头,深深地吻了下诸航,“起来洗漱下,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
  “去哪里?”
  “带上坏家伙去度我们迟来的蜜月。”
  诸航愣了愣,没有拒绝。
  没有去远,是北京近郊的一家温泉山庄。可能首长也知她现在工信部的监督中,不能出京。
  但这儿已经够好,至少暂时不需要面对令她心烦意乱的人和事。
  行走在山庄中,根本想像不出此时是严冬,植物郁郁葱葱,各种花木开得正艳。楼梯口的一株山茶,粉红娇白,密密麻麻地缀满枝头。
  卓绍华要了个套间,酒店体贴地送来了一辆婴儿车。
  小帆帆可能知道婴儿车是他的,欢喜地要诸航抱过去。推着他在屋里转了两圈,他又不耐烦了,小手一张,还是诸航抱着舒服。
  卓绍华脱下大衣,把小帆帆接过来,对诸航说:“你收拾下行李,我打几个电话。”
  行李收拾起来简单,洗漱用品送进洗手间,外衣挂进衣橱就行了。
  “爸妈,大姐,我们到了。嗯,路上非常顺利。帆帆很开心,航航和他一样开心----我知道,好的!”
  “怎么不给大首长打电话?”诸航没漏过他所有的电话内容。有她家人的,有他工作上的,有他朋友的,甚至还给晏南飞也打了个电话,就是没有大首长的。
  卓绍华把小帆帆挪到另一条腿上,拍拍,“来,坐下。”
  诸航差点扑倒在地,首长这种亲昵的行为,活像三流言情剧中多情的男主角。
  “我站着听----”
  卓绍华一挑眉,伸手一拉,她直接跌进他的怀中。
  小帆帆被她的狼狈逗得直傻笑。
  “我们家是没有除夕团圆一说,这个时候,爸爸都要到各个军区慰问官兵,要和战士们过年,我妈妈也有各种各样的公益活动。以前,我也会呆在部队。”
  诸航瞪大眼,首长的意思是这是他第一次和家人过大年?那佳汐呢?
  卓绍华看出她的疑惑,淡淡地自嘲,“佳汐呆在她爸妈家,年初五,我去他们家吃饭。我---并不是个体贴的老公。”
  她习惯和爸妈、姐姐一起过年,只是----
  “诸航,我说过我们来干吗的?”卓绍华可不允许她心不在焉,抬起她的下巴,目光一冽。
  “度----蜜月!”她记性很好。
  他笑了,奖励地一吻,“我知道我很笨,要给我学习的机会,嗯?既然是蜜月,那就应蜜里调糖。”
  她想,那样会腻死的。
  来温泉山庄,当然要泡温泉。她手上和膝盖上的伤还没结疤,不能碰水。于是,卓绍华让帆帆陪同,她就在一边做个使唤丫头。
  浴池是一块块石子砌成的,热气腾腾,可供两三个人一同泡澡。在浴池边上的一个小茶几上,放着一瓶香槟,还有一篮新鲜的草莓。
  诸航不得不承认,这儿确实是适合度蜜月的地方。
  对着两个裸男,不一会,诸航就觉得空气稀少、呼吸艰难。
  帆帆仗着小鸭子游泳圈,游得可欢畅了,不时地拍拍卓绍华的大腿、胸脯,得意忘形中,还抽空向她索吻,让她肯定他的表现。首长呢,半躺着,毫无遮拦地裸露他结实的肌肉。那双俊眸,定定地将她锁在视线内,里面的火焰不加掩饰。
  她一颗草莓,捏了几次,才塞进嘴里。
  “怎么可以这样自私?”他突地探过身,拉过她,用舌卷走了她口中只嚼了一半的草莓。
  她羞赧的表情悬在半空中,气息立刻就乱了。
  帆帆在一边眼馋地也张大了嘴巴。卓绍华扔过去一只肥皂盒,把帆帆的注意力转移开来。
  “记住我们是什么关系了吗?”
  热雾腾地窜上了天花板,她绵软无力依在他怀中,记住只有如此相爱,才会做出这般亲密的事。因为她和首长在感情上都是低调的人。
  晚饭是湘菜,搁在碟子里的辣油被灯光映得晶亮亮的。
  “明天除夕,我们吃北京菜。你是北京媳妇,必须入乡随俗。”卓绍华不奢辣,挑清淡点的菜伸筷子。
  诸航埋头吃饭,想起姐夫为了过年准备了许多食物。这个年,没有她,他们会不会觉得少了许多?
  诸航生生咽下一大口辣子,辣得泪水满眶。
  房间里的床是家庭式的,目测下可能有二米,三人睡足够大。
  卓绍华没看资料,诸航没碰电脑,小帆帆没调皮,三个人对着电视,任时光缓慢而又寂静地流过。电视里是什么内容,没人去在意。
  小帆帆先睡的。十点的时候,卓绍华下床关电视,挑开窗帘,告诉诸航外面还在下雪。
  “晚安!”他探过身,替诸航掖掖被角,啄吻下唇。
  这一夜,诸航没有做梦。醒来时,被角还是卓绍华掖好的样子。
  除夕,雪后放晴,阳光、雪光,刺得人不敢远眺。
  霜前冷雪后寒,诸航没有出门,抱着小帆帆站在玻璃门前,看两个外国小孩堆雪人。小孩找了根胡萝卜做雪人的鼻子,帽子是个贝雷帽,憨嘟嘟的模样,特别可爱。
  小帆帆也激动,不上一次用头去撞那玻璃窗,恨不得也加入其中。
  帆帆午睡的时候,卓绍华说去游个泳,诸航留在屋里陪帆帆,顺便上了会网。
  奇了,网上关于蓝色鸢尾花的贴子全没了。她曾经玩过的那个论坛,也无人提起这件事。
  诸航蹙着眉,向一网友问乍回事。
  “几大银行的官网都澄清了,是不法份子造谣,已捉捕归案。都啥时候了,谁还去耿耿于怀这种事?”
  周文瑾前晚的话还历历在耳,诸航心中泛起了嘀咕。
  帆帆一醒,就不肯在屋里呆着,嘟嘟哝哝地朝房门直挥手。
  “好吧,去看爸爸有没泡mm!”
  诸航只是随嘴开个玩笑,没想到,到了泳池,竟然真的看到一身材火辣的mm凑在首长面前,笑得像朵花似的。
  首长的脸冷得如岩石,那mm勇敢,无所畏惧。不知说什么,还舒展了胳膊,裸露艳美的腋窝,身上的泳装真的是三点式,从后面看,只是两根丝丝的带子。诸航挺担心水会冲掉那两根带子,不过也许人家巴不得呢!
  傲人的双峰啊!
  mm双臂在空中优雅地一挥,恰巧就落在了卓绍华的双肩上。卓绍华几乎是无礼地拂开她,表情已是愤怒。瞟到泳池边立着的纤影,他横过水池,迅速游了过来。
  “这么开心?”这孩子乐得鼻子眼睛全挤到一块了。
  当然开心啊,难得看到首长被调戏,向来,都是他调戏她的。
  卓绍华正义凛然地给了她一个冷眼,突然招了招手。她蹲下,他一跃身,索了个吻,同样,也没忘记和小帆帆分享下。
  “我去换衣,马上就过来。”
  诸航只点头,察觉mm一直看着这边,似乎有点意犹未尽。
  果真,mm向这边游来了。
  小帆帆在怀里蠕来蠕去,这是要尿尿的预警。诸航四下看看,解开帆帆的尿片,对着池水,“嘘-----”
  温水泳池上方都是雾气蒙蒙,远距离是看不清楚什么的。
  mm一口气游过来,摘下泳镜,正正好好接住了帆帆那泡尿。
  “啊,对不起,我没看见有人。”诸航忙让小帆帆夹紧双腿,不让色女偷窥。
  小帆帆双腿立马绷得笔直。
  mm哭笑不得,朝外吐了几口口水,呸个不停,“你看不见人,也不能随地大小便。”
  “这个我知道,可是对于小娃娃无法要求。帆帆,向阿姨说对不起。”诸航嘿嘿地笑,道歉得并不诚意。
  帆帆抿紧唇,倔强地认为他没做错。
  “什么阿姨,我刚过二十三周岁。”mm火药味十足。
  “那叫大姑?”诸航眨眨眼。
  mm羞恼地把水花拍得四溅,有几滴呛进了口中。她突地想起这水中有尿,不禁放声尖叫。
  “诸航,我们走吧。”换好衣服的卓绍华顶着一头湿发温柔地唤道。
  mm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她刚刚想问什么来着,完全忘记了。
  天刚黑,山庄便开始燃放烟火。因地处郊野,山林空旷,灿烂的花火在白雪映衬下分外撩人,一朵一朵,在半空中绽放。千姿百态,五彩缤纷。
  餐厅里,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见了面纷纷道过年好。有几个嬉跑的孩子,还送给帆帆一只大大的红气球。小帆帆一晚上就没注意别的,那双眼睛尽追着气球。
  卓绍华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看了看号码,大概是嫌吵,越过餐桌,去走廊上接了。
  服务生送上北京烤鸭,邻桌的妇人好心地要替诸航抱下帆帆,让她吃菜。小帆帆挺绅士,毫不扭捏地投进人家的怀抱。
  诸航夹了筷大葱,正要卷饼皮,卓绍华在餐厅门口向她招招手。
  她走过去。
  “诸航,”卓绍华捂着话筒,“不管心里是什么感觉,但今晚不可任性。不然,以后定会后悔,那时,时光是不会回流的。”
  诸航给他讲得毛毛的,“谁的电话?”
  卓绍华对着手机恭敬地说道:“妈,航航来了。”他把手机贴上诸航的耳朵。
  “航航,”是诸妈妈的声音,似乎努力抑制着情绪,音调微微颤抖,“冷不冷?”
  诸航心猛地一紧,然后酸酸的。“不冷,”她想张口喊声妈,不知怎么,那个字却挤不出来,“这里---很暖和,还有烟火,帆帆现在在看。”
  “年夜饭吃了吗?”电话被诸爸爸抢了过去。
  “正在吃。”
  “几时回来?你姐夫包了饺子,速冻在冰箱,是你爱吃的馅。”
  “嗯,你----你们吃年夜饭了吗?”
  诸爸爸还没回答,梓然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小姨,妈妈说你其实不是小姨,而是我姐姐。哈,我好得意,这下子,那个小帆帆就得叫我舅舅,我比他辈份大,以后我可以教训他的,是不是?”
  诸航本来心戚戚的,梓然这一问,她揉揉额头,失语了。
  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对事情的看法竟然是如此南辕北辙。
  “航航,”最后讲话的是骆佳良,“盈盈在旁边准备红包,你做妈妈了,今年没你的份,帆帆拿双份,另一份是梓然让出来的,他难得升级做长辈,长辈就有长辈的样。”
  通话太久,手机都握得烫烫的,诸航慢慢合上话机。她想听到姐姐的声音,但诸盈一直没有出声。
  诸航向卓绍华弯了下嘴角,“烤鸭都凉了,进去吧!”
  这孩子这几天像长大了,心思不那么外露,学会藏在心中了。卓绍华不知该欣慰还是该遗憾。
  “要不要向大首长拜个年?”诸航佯装不经意地问。
  她家这边的动静,她清清楚楚,但是卓家那边似乎太安静了,有点异常。
  “爸爸现在兰州,中午和他秘书通过电话。妈妈在四川慰问。他们应该初六左右回京,到时我们一起过去。”
  诸航回头看他,他温柔地抬眸,似乎回答完毕。
  晏南飞呢?卓阳呢?他只字未提。
  外面,烟花一簇簇、一束束,人群一声声欢呼。
  大年初一早晨,卓绍华竟然赖床了。
  “我们再躺一会,行吗?”其实赖床的不是他一个,帆帆两条腿蹬着被,小手挥动着,就躺在他旁边。
  诸航瞪大双眼,大脑不太听指挥,有点意外首长居然也会赖皮,似乎还有点向她在撒娇。
  “那---早饭呢?”
  “帆帆说,让妈妈去餐厅取。年初一,不要叫客房服务。”
  “为什么是我?”诸航低下眼帘,这样的首长会电人。
  “你是家庭主妇。”说完,卓绍华光明正大地躺下了,和小帆帆头挨着头。
  诸航看看那两人,摸摸鼻子,认命地下楼。
  餐厅里的客人很少,昨晚都守岁了,这会可能刚睡。诸航拿着餐盘,正在挑点心时,听到有拉杆箱在地板上拖动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回了下头,愣了。
  成功也是怔了一下,随即大笑,扔开行李箱,张大双臂,“猪,来,给你个友情的拥抱!”
  诸航毫不客气地黑了脸,“你来干什么?”
  成功捧着心,一脸受伤,“你就这么对我吗?我除夕夜做了两台手术,眼都没合上,一大早,为了你,又千里迢迢赶到这。”
  “千米迢迢差不多!”北京离这才多远,诸航翻了个白眼,却把餐盘放下了,给他盛了碗稠稠的米粥,还挑了一碟点心。
  “不管多远,反正我是为你来的。”成功拉过椅子,也不怕烫,海喝了一大口粥。那双会放电的眼眸布满了血丝,神情疲倦,看上去不像是说谎。
  诸航端着杯牛奶在他对面坐下,索性自己也吃好上楼,让首长和坏家伙多睡一会。
  她当然不相信成功说的话,只是纳闷这大过年的成功为啥不回家和家人呆一起。再一想,成功的父亲也是大领导,搞不好和首长爸妈一样,国家才是大家。
  她同情地替成功夹了一筷小菜,可怜的高干子弟,表面光鲜,背地里也有不能言的酸楚。
  成功盛第二碗粥了,发觉那只猪眸光柔柔的、水水的,打量他像打量一只在街头冻得发抖的流浪狗。
  他怵了,眉头微蹙,“干吗用那种眼神看我?”
  诸航呵呵地倾倾嘴角,收回目光,起身,“你慢用,楼上还有一大一小嗷嗷待哺呢!”
  “怎么个哺法?”成功暧昧地扫了下诸航的胸,撇嘴,不以为然。
  “你个成流氓!”诸航想斯文些的,但某些人实在不配。
  她头也不回地端着餐盘转身而去,听到成功在后面大笑,那笑却不像是得意,反而有几份失落。
  卓绍华懒懒地倚着床背假眠,小帆帆穿戴整齐坐在他膝上玩他新冒出来的胡渣。
  两人就在床上吃早餐。
  “成医生在楼下。”诸航抱过小帆帆,让卓绍华安静地吃早餐。
  “嗯!”卓绍华脸上没有一丝意外之色。
  “你们---以前经常来这过年?”
  卓绍华抬眼,微笑摇头,“哪敢这样败家,这儿房价可不菲。下一次,咱们就放在结婚十周年。平时就节俭点。”
  诸航耸耸鼻子,跳跃得也太快了。十周年?她没想过那么远,甚至明天、后天的事,她都不去想。
  成功在午餐时又出现了,面貌一新,羊毛衬衣敞着两粒钮扣,诱得邻座的mm朝他秋波频频。
  “卓逸帆,给叔叔笑一个。我告诉你,你来到这世界,第一个看到的人可是我。”成功捏捏帆帆,逗弄着。
  小帆帆那淡如远水般的眉头打成了个结,他不舒服地把头别向一边,扑进卓绍华怀中。
  “和某人一样,忘恩负义。”成功意味深长地瞟了诸航一眼。“吃完饭就回京吗?”
  正在吃菜的诸航抬起头。
  “嗯!”回答的人是卓绍华,眼睛却紧盯着诸航。“有些急事要回去处理,处理完毕,就过来接你。”
  诸航点头,首长所谓的急事肯定是军事秘密,不可多问,无条件服从。
  “放心,你不会寂寞的,你还有我。”成功举手欲拍诸航,看到卓绍华眯起的眼,嘿嘿干笑两声,手落在桌面。
  “我没有引狼入室吧?”卓绍华慢悠悠地问。
  成功认真地回道:“没有,绝对没有。”
  小喻的车午餐一结束就到了。
  卓绍华什么也没拿,直接上了车。小帆帆看着汽车在雪地上成了一个小点,急得对着诸航直叫。
  诸航怕他冻着,忙进大厅。
  成功指着玻璃幕墙边的沙发,外面有几个孩子在打雪仗,可以帮小帆帆打发时间。
  “不要担心,绍华对付他妈妈有的是办法。”
  “他妈妈在北京?”诸航脱口问道。
  成功一愣,随即拍拍嘴巴,“完了,我出卖绍华了。呵呵,不过猪你要往好处想,绍华这样瞒着你,就是不想让你烦。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个事,他家人会解决的。”
  “你也是他拉过来的?”诸航突然茅塞顿开。
  成功瞪着她,“仅仅是他,拉不过来的,主要是我想你。”
  诸航回给他一个白眼,“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晓得一点点,绍华姑姑除夕中午吞了不知多少粒安眠药,幸好他姑夫发现得早,抢救过来了。欧女士大发雷霆,又不敢惊扰卓大首长,命令绍华回去。于是绍华就请我过来陪几天你,等事情平息,你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