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穆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上座。”纵使李氏心里有多少的不舒坦,但是尊卑有别, 还是要恭敬的把文卉莲往上座上引。
  文卉莲来忠烈伯府,自然不是单纯为了所谓的周岁宴,更重要的目的是扶子嫣。
  两年前扶子嫣突然和安国夫人去了青宁庙,原本文卉莲以为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到时候她穆王妃的位置做得稳稳的,即便扶子嫣进了穆王府,也不过要想尽办法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罢了。
  可惜,她想得太美好,事实却给了她一巴掌。
  新婚当晚,穆王喝得醉醺醺的,两个人压根就没有洞房花烛夜,虽然心里不舒服,可是想着还有时间,她不相信以自己的才貌,在每日相处中会拿不下一个男人。
  结果,后面的一个多月穆王都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没有进她的院子,就在她的忍耐和等待都到了一个临界点,打算向穆王直接询问的时候,穆王就给她带来了一个噩耗,他竟然主动请旨要带兵去西北平叛!
  要知道,穆王一贯给人的感觉就是翩翩君子,儒雅学子,若说文采,自然是让人心悦诚服,但是怎么看也和带兵打仗扯不上关系。
  打仗可不是儿戏,不仅仅一个不小心就会丢掉自己的性命,更是关系着边关乃至整个国家的安定,所有人都觉得穆王不是那块料,可是圣上却不知道哪根筋也跟着不对劲了,竟然拨了十万精兵,让穆王带领前去西北。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绝大多数大臣都对圣上的这个想法持反对态度,扬言穆王身子文弱,西北之地苦寒不说,战场之上更是残忍,希望圣上三思而行。
  但是,不管那些大臣怎么说,所谓的三思而行的结果还是穆王带兵前往西北,这一走就是将近两年的时间,而扶子嫣也一直待在青宁庙,从未返回濂京。
  所有人都只看到她身为穆王妃的张扬荣宠,可是有谁知道她这个穆王妃到现在竟然还未曾与穆王圆房。
  尤其是在宫中碰到抱着骁王世子入宫请安的曲璃月的时候,她的心里更是刺得生疼。
  尤其是听到徐贵妃明里暗里夸赞骁王妃懂礼识体,顺便再提上一句骁王世子有多乖巧。
  她怎么会听不明白徐贵妃的意思,只是因为穆王现在不在濂京,所以徐贵妃也只是说说而已,若是她知道了自己现在都没和穆王圆房,恐怕自己的日子也过不得这么消停了。
  而这一切,她不用想便知道,都是因为扶子嫣。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曾无数次想过派人去青宁庙把扶子嫣给解决掉,只要扶子嫣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那么穆王一定能看到她的好的。
  可是,她却一直都是想想而已,她忘不了穆王临走之前给她说得那番话,倘若扶子嫣出了任何意外,不管是不是她所为,那么她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因着这句话,文卉莲强忍住自己心里想将扶子嫣除之而后快的想法,每日里被自己的夫君满心思只有另一个女人而逼得要发疯,得知扶子嫣好容易从青宁庙回来了,她哪里还能静下心待在府中。
  曲璃月淡淡看了文卉莲一眼,心里却是进入到高度警惕状态,两人虽然同为王妃,但是文卉莲毕竟占了一个长字,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好有什么正面冲突。
  文卉莲刚一落座,眼睛扫了一遍下面坐着的小姐夫人,没有瞧见扶子嫣的身影,不由开口问道:“怎么没瞧见嫣然乡君?”
  “娇娇跟着表嫂在照顾孩子,等下就出来了。”曲璃月这边话音刚落,扶子嫣就和罗婧熙抱着扶克磬走了过来。
  文卉莲眯了眯眼,看着一步步缓缓走来的那个身影,迎着光看不清楚容貌,但从身形上来看,较之两年前略高了几分,等到人慢慢走近,那张脸也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文卉莲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两年不见,嫣然乡君可是越长越漂亮了。”
  “可不是呢,怪不得太后娘娘经常记挂,我进宫的时候,总是能听见太后娘娘提起乡君。”
  ……
  听着下面一句句对扶子嫣称赞的话语,文卉莲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努力握紧双手,强忍住心里的那抹不适,脸上露出了几丝僵硬的笑容。
  扶子嫣看到文卉莲的时候,脚步也不由微微一顿,但是只是一瞬间,带着浅笑走了过去,冲着曲璃月和文卉莲微微福了福身,“见过穆王妃,骁王妃。”
  文卉莲还没说什么,曲璃月就直接站起来扶住了扶子嫣,“都是自家姐妹,这么客气做什么,让我瞧瞧可磬,可是比可可看着壮实多了。”
  “小世子是年纪还小,等再过几个月,定然是长得白白壮壮的。”罗婧熙把怀中的扶克磬递到曲璃月手中,看着在曲璃月怀里嗯嗯啊啊的儿子,脸上的柔情不言而喻。
  文卉莲看着这边亲亲密密的场景,感觉自己握紧的手,指甲都要陷进肉里面去。
  曲璃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看了文卉莲一眼,带着几分寻求肯定的语气道:“四皇嫂过来瞧瞧可磬,这孩子就是现在这个年纪最讨人喜欢。”
  文卉莲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的伤疤被人扯开来看。
  她比曲璃月要先成婚两个多月,骁王和穆王又是差不多时间离京的,但是曲璃月的肚子争气,骁王离京的时候已经怀了身孕,而自己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知道当时京城里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了,可是她却只能忍着,没有圆房她哪里来的孩子。
  为了不惹人怀疑,文卉莲往曲璃月那边走了几步,微微扫了一眼扶克磬,点了点头,不做言语。
  曲璃月暗中瞧见她眼底的一抹郁色,心里微微有些舒坦,不过也知道今天毕竟是扶克磬的周岁宴,而且是在忠烈伯府里,她也不好对文卉莲如何,稍微刺一刺人也就够了。
  曲璃月把扶克磬重新递到罗婧熙的怀中,和文卉莲回到座位上坐下,但是却是一直拉着扶子嫣不松手,让人直接在自己旁边加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虽然两人前几天才刚见过面,但是曲璃月还是拉着扶子嫣不停的说话,还顺口问了一句,“你可曾去文国公府看过水菡?”
  一提起这件事来,扶子嫣的脸色就微微有了几分变化,轻蹙眉头往文卉莲那边看了一眼,“去了。”
  “水菡最近如何,也是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她了,她可曾说今日会过来?”
  “我瞧着水菡表姐身子有些不大好,倒是也瞧见了文国公府那位贵妾,在国公府里的日子想必是过得不错。”
  曲璃月虽然料想到穆水菡的境况会不大好,但是真听扶子嫣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转头看了文卉莲一眼,“四皇嫂最近可曾回过文国公府?”
  曲璃月刚才和扶子嫣的对话并没有传到文卉莲耳朵里,听到她这个问题,略微有些诧异,“我这个人性子惫懒,倒是宁愿在府里待着,也懒得出去走动,是有段时日未曾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想和四皇嫂打听一下我那个表妹的情况呢,”曲璃月一脸的遗憾,“我那个表妹也是自幼被娇惯着长大的,嫁到文国公府两年多的时间了,一直没能怀上身孕,我也知道像国公府这样的门第,也是很看重子嗣问题的,文三少爷迎了一个青楼女子进府我也不说什么了,只是我这做表姐的,总是免不了担心她会受什么委屈。”
  文卉莲虽然没有回文国公府,但是对于文国公府的事情该知道的还是知道的,对于文飞扬这个人,她已经完全不想理会了。
  原本是要对扶子嫣下手的,结果到了最后却成了穆水菡,穆水菡也好,毕竟她那个爹也算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可是谁知道文飞扬这个人这么不成事,一点儿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弄得文国公府和穆家的关系僵得不能再僵。
  “飞扬虽然行事荒唐了一些,但是心眼儿不坏,更何况文国公府也做不出来那种嫡庶不分的事情,水菡还是好好养好身子才是正事。”
  文国公府不会嫡庶不分?文国公府才最是嫡庶不分!
  曲璃月也不过是试探一番而已,毕竟文国公府的事情,纵然心里不满,也不好太过插手,“改日我亲自去文国公府瞧瞧水菡。”
  文卉莲微微蹙起眉头,想着改天她也要去文国公府走一趟了,文飞扬的性子也是该压一压了。
  ☆、第七十章
  扶克磬的周岁宴, 更多的人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扶子嫣身上,时隔两年重返众人视线中的嫣然乡君,相较于两年前的稚嫩,容貌已经彻底长开。
  正所谓国色无双,绝艳之姿。
  不少人在称赞穆王好福气,一起一妾, 绝代双姝。
  可是, 却无人得知文卉莲回到府中, 便砸碎了一屋子的东西。
  “扶子嫣!她凭什么!”文卉莲咬着牙, 眼中的怒火仿佛要灼烧尽一切。
  “凭她是圣上御封的嫣然乡君,凭忠烈伯府那个支撑满门荣耀的安国夫人。”杜燕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穆王府,瞧见文卉莲一脸凶狠的表情, 眉宇间不由带上了几分嘲讽。
  瞧见杜燕珊走进来,文卉莲脸上的怒意不由收敛了几分, 皱着眉头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听说王妃今天去了忠烈伯府, 想着回来的时候, 定然心情不会多高兴, 故此特意来陪陪王妃。”
  “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早早让人毁了她,她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女, 仗着和圣上的一丝关系,搏了一个乡君的封号,还有什么能入眼的东西,穆王他凭什么如此糟践我!”
  “王妃何必这么生气呢, 穆王再如何,也是个男人,王府后院可是掌握在王妃的手中的,待得她进了穆王府的大门,王妃想如何揉捏她,还不如易如反掌的事情。”杜燕珊安抚道。
  “说的容易,还没有进府王爷已经将人护成这样了,甚至早早就在府中专门为她备下了院子,那个院子到现在我都没进去过,你以为等人进了府,这府里还有我说话的余地吗?”
  “穆王不会的,他心中若存着成大事的想法,就断然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别忘了圣上可是最厌恶这种事情了。”
  文卉莲眼珠微微转了转,还是略有些犹疑,“可他若是真要一心护着扶子嫣,我也不可能动得了她。”
  “我的傻姐姐啊,穆王就算再护着她,也难免有疏忽的时候,更何况一个男人哪里会对后院的阴私手段有什么了解。”
  经过杜燕珊这么一说,文卉莲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眯着眼睛打量了杜燕珊一番,“我倒是没想到你和扶子嫣竟然会有这么深的仇恨。”
  杜燕珊低头敛眉,仇恨?她和扶子嫣之间可不只是仇恨的问题,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她原以为扶子嫣死了,所有的事情就都了了,可是没想到她死后才是噩梦的到来,自家爹爹为穆王鞠躬尽瘁,到头来却比不过一个红颜枯骨,硬生生被以莫须有的罪名罢黜官职。
  而固宁侯府则是更为可怜,百年世家一夜倾塌,她所幻想的侯府夫人的生活还没来得及体会,就变成了荒野里的一抹游魂。
  不知道在这天地间游荡了多久,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又活过来了。
  但是,所有的事情却和她记忆中完全不相符,其中差别最大的就是扶子嫣。
  曾经被称为世家典范之人,这辈子却被誉为绝色姝女,一举一动板板整整,脸上表情终年如一的人,竟然是眉目浅笑,会对人撒娇。
  明明在桃花宴上对王宁远一见倾心,非君不嫁,却被圣上圣旨赐婚于穆王为侧妃,且是传言很得穆王之心。
  杜燕珊猛吸一口气,她知道这个扶子嫣绝对有问题,上辈子到了最后她才知道原来穆王和扶子嫣之间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往事,而这辈子想必扶子嫣早早便从穆王那里着手,为她自己谋了一条路。
  反观自己,虽是嫁了王宁远,但是却早早就在王宁远心里落下了不好的印象,甚至于身边还有一个靖亭侯府的嫡女在虎视眈眈,两辈子好容易怀上的孩子,就在她还没有察觉的时候,消失了。
  一想到这里,杜燕珊就恨得牙痒痒,这一切都是拜扶子嫣所赐,她毁掉了自己所有的一切!
  眼下自家爹爹还在穆王手底下做事,若想抽身出来也绝非易事,更何况穆王毕竟是王爷,若想对付自家简直是易如反掌,她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那么,若是如上辈子一样,最后的赢家还是穆王,那么就绝对不能让扶子嫣乘着穆王的势上去,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和同样看扶子嫣不顺眼的文卉莲结盟。
  不过,这文卉莲也是个蠢得,明明是穆王八抬大轿娶回府的正妃,等到穆王登基后,直到她死,都没有瞧见册封文卉莲为后的圣旨,不过是顶着一个娘娘的空名号而已。
  更别提文国公府那个烂摊子了,上辈子穆王之所以一直未曾册封文卉莲为后,想必有一部分是因为文国公府,一个早有臭名昭著的所谓世家,嫡庶不分,规矩不明,这般家族,若是成了后族,可是堪忧。
  谁让她醒来的太晚,扶子嫣进穆王府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若不然她便是想尽办法也绝对要毁了这门亲事。
  “王妃最近可曾回国文国公府?”
  文卉莲皱了皱眉头,“没有,回去了也是自己添堵罢了,那种乱糟糟的地方,若非万不得已,我才不想回去呢。”
  杜燕珊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蠢货,好言相劝道:“王妃这话可就错了,文国公府毕竟是王妃的娘家,也是王妃最大的靠山,不管外人怎么说,国公府百年的荣耀总不是说倒就倒的,只要文国公府在一天,王妃的位置才会有保证。”
  “我每次回去,他们只会让我找穆王帮忙而已,王爷根本就不待见我,我若是再开口相求,恐怕得到的也不过是鄙夷奚落罢了。”提起这件事来,文卉莲心里就越发烦躁,什么国公府,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眼下哪里还有国公府的半分光景。
  “即便如此,您也得回去,若不然穆王这边拉拢不过来,文国公府那边再对您冷了心,您日后才是真正的寸步难行呢。我记得扶子嫣有一个表姐应该是嫁到文国公府了吧,王妃不如从她着手。”
  “不过是个病秧子罢了,整日歪在床上,老三都不管她,有什么好理会的。”文卉莲不悦地说道。
  杜燕珊闻得此言,又是憋闷着一肚子的气,怪不得上辈子的时候那么好的一盘棋都被她走到了绝路,除了拖后腿的文国公府之外,最重要的是她自己都是个没脑子的。
  “王妃慎言,可别忘了这桩婚事乃是圣上所赐,不管文三少爷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面子上的功夫要做好,更何况她还是骁王妃的嫡亲表妹,扶子嫣的嫡亲表姐,有这层关系在,哪怕是装,也得把态度给装出来。”
  文卉莲虽然在大事上少了些谋略,但是也不是真的蠢笨之人,杜燕珊稍稍一说,她也明白了几分,可是让她去到穆水菡面前伏低做小,这种事情她可是做不出来。
  “哪里就要伏低做小了,您是名正言顺的穆王妃,是皇家之人,稍稍给那穆水菡几分好脸色看,叮嘱文三少平日里多给她做几分面子就够了,已然算是抬举她了。”
  文卉莲一听,倒是有几分道理,等过几天回文国公府的时候,给她做几分面子便是,更何况文飞扬的做法也着实太过了些,一个秦楼楚馆的女人,进到文国公府做贵妾,那丢的也是文国公府的门面。
  其实,穆水菡的日子并没有好过多少,扶子嫣来那么一趟,文飞扬也不过随口应承几句罢了,回过头来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不过倒是不知道是不是良心里有些许的不安,在饭菜上倒是好了许多,每日里也不尽是那些清汤寡水了。
  穆水菡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她娘虽然糊涂了一些,但是在衣食住行上却不会委屈她的,唯独嫁到文国公府之后,她才算是一下子由天堂跌到了地狱,高门大户里的腌臜事,才叫做多呢。
  原本在文国公府的这两年,她都要认命了,反正文国公府的人除了在衣食上苛待她一些,也做不出什么真正丧尽天良的事情。
  可是,谁曾想事情竟然还会有柳暗花明的时候,那久未回府的穆王妃文卉莲回来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让人把文飞扬从外面叫回来,狠狠训斥了一顿,就连文国公府上下都连带着受了一顿数落。
  穆水菡可不觉得文卉莲是真的有心要帮她一把,两年的时间,若是她真有这份心,早干什么去了,如今这般举动,恐怕也是因着扶子嫣回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