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刚才还一往无前的老太太突然站在偶像面前,居然有点不好意思,扭捏着往江馥兰身后躲,非要拉她一起。江馥兰不明所以,也有点手足无措。
  迟迟鼓起勇气,一边手挽一个,站到大导演身旁合影。
  郑导没什么架子,爽朗大笑,最后一人拍了一张,又来个大合影,才接过钟允的名片,聊起他的情况,相谈甚欢。
  老太太不管他们,只低头看着手机里的合影笑得合不拢嘴,就连江馥兰也难得地露出一点小女孩般的笑容。
  偶像哪个年代都有,但追星这种事却不是每个人年轻时都做过的,没想到老了反而有这样的机缘。
  老太太心情大好,一高兴就提议:“走走走,晚上到我们家去吃饭,我做东。”
  迟迟吓一跳,连忙婉拒:“那怎么好意思,太打扰了,我跟妈妈现在就先回去了……”
  魏绍远默默地看着她。
  “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那么大个房子我每天一个人坐在里面吃饭才真的是闷死了。难得今天我家这些不肖子孙也在,正好跟人家姑娘学学怎么孝顺长辈。绍远啊,打个电话给小王,告诉她今晚有客人来,多烧几个菜。”
  “我刚才就打过了,小王阿姨知道我们今晚都回去吃饭,会多准备一点的。老秦开车路过凤西烧腊店,也会再买点熟菜带回去,您放心吧!”
  “还是你想的周到。”老太太忍不住拽着他胳膊跟迟迟她们夸赞,“我家里只有这个孙子最懂事,又聪明,虽然也是天天忙得不着家,但什么事都想在我前头。”
  迟迟已经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瞪大眼睛看着魏绍远。
  “你……你们是一家人?”
  “是啊。”老太太抢答,“怎么,你们之前就认识?”
  魏绍远说:“认识,她的好朋友是我员工,她有事需要阿充帮忙,我就介绍他们认识了。这事儿我晚点再跟您详细说。”
  迟迟还是一脸懵——阿充又是谁啊?
  魏绍远解释道:“阿充就是钟允,他原本的名字叫魏充,是我亲侄子。奶奶不承认他现在改的这个艺名,所以我们在她面前还是像以前那样叫。”
  大丈夫讲求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倒好,掐头去尾,连姓氏都改成了经纪人的,为了出道,这决心可以说是很大了。
  这信息量也够人好好消化一阵子的。迟迟光是吃惊都吃饱了,咬牙切齿,低声对他抱怨,“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啊?我还以为……”
  “现在知道也不晚。你以为什么?”
  “以为你们是一对!”
  魏绍远笑了笑:“那现在知道不是,是不是很欣慰,你又有机会了。”
  她连忙澄清:“我对钟队长可没有那种想法!”
  他张了张嘴,钟允正好追上他们,“什么想法?不是都说了让你别叫我钟队长了。”
  魏绍远要说的话生生被打断了,瞥他一眼,冷哼道:“问这么多干什么。刚才跟郑导聊的怎么样?”
  “就那样呗,说我大荧幕还没触过电,下次可以去他那儿试试镜……哎,你瞪我干嘛?”
  钟允终于发现迟迟眼神不善,皱眉怼回去。
  迟迟不敢像魏绍远那样冷哼出声,但心里是闷了口气的,这叔侄俩肯定当她是个傻瓜一样。
  她上前几步挽住妈妈,又叫住走在最前面的老太太,跟她说她们还是不去家里叨扰了,现在就回去。
  钟允看了魏绍远一眼,他点头:嗯,穿帮了,你来想办法。
  钟允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要不想穿帮你今天跑来凑什么热闹,明明就是算计好的,让她知道他们的关系,顺道把人往老太太面前带一带,反正哪边不高兴都还有他这个背锅侠。
  他怎么摊上这么个亲叔?大家年纪都差不多,辈分高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魏绍远又看了看他。
  ……好吧,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谁让自己欠他人情呢?以前欠下的债就不说了,就在刚才,声名显赫的大导演肯跟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艺人握手聊天,也是魏绍远为他引荐铺路的结果。
  魏家一家子都是生意人,在商言商,不做赔本买卖,投资都是有的放矢,要求回报的。
  钟允只好追上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迟迟终于不坚持要走了。
  老太太看在眼里,窃窃欢喜,觉得一物降一物,这个桀骜不驯的重孙总算是可以安定下来了。
  魏家的司机老秦开车到了电影学院门口,老太□□排道:“我跟迟迟妈妈坐家里的车走,绍远啊,你跟迟迟盯着阿充,免得他等会儿开车到半路又溜了。让你们回家吃个饭就这么难。”
  钟允低头摸了摸鼻子。
  魏绍远说:“嗯,奶奶你放心。”
  他们对这个安排都没有异议,只是迟迟有点不放心:“妈妈……”
  “没关系。”江馥兰说,“我跟奶奶先走,我们聊得来。”
  目送她们上了车,钟允甩着手里的车钥匙,对迟迟道:“不是要盯着我吗,走吧,我车停在那边。”
  他转身朝刚才来的方向走,没听到身后有人跟上来,回头一看,才发现迟迟已经被魏绍远拉住手腕走到那辆枣红色的paramera旁边去了。
  “喂……”
  “你尽管溜号试试。”魏绍远轻飘飘地对他说了一句,就把迟迟塞进自己车子里,关上了车门。
  “你干什么呀?”迟迟还没坐定,他已经坐进驾驶座飞快落锁,倒像是防止她会逃跑一样。。
  “不干什么,回家吃饭。”
  “那钟允呢?”她忍不住回头看,“你奶奶不是让你看好他吗?”
  “放心,他跑不了,今天本来就是专门来陪老太太的,这个任务完不成,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会有工作了。”
  “可是为什么……”
  她话没说完,魏绍远突然俯身过来,整个人都几乎压在她胸口,近到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她吓了一跳:“你……你要干什么?”
  “应该我问你要干什么才对。你这么关心钟允,是不是忘了他只是租借给你小说取材的顾问,顶多是个体验生活的假男友?你不会真的动了心思,假戏真做了吧?”
  迟迟一愣:“你胡说什么呢,我才没有……”
  “没有就好,把安全带扣上。”他帮她把安全带拉过来,不无戏谑地说,“你在怕什么,以为我要亲你?”
  迟迟这才发觉自己心跳如雷,刚才那一刹那她还真以为两人会发生点什么,甚至已经感觉到他呼吸拂过脸颊的温度和淡淡的薄荷香气。
  第十九章
  她觉得自己仿佛被调戏了。
  可魏绍远已经恢复如常,就像刚才两人挨得那么近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钟允的车从他们旁边超过去, 呼啸向前。
  魏绍远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 说:“不要喜欢上钟允, 万一出了岔子, 不是像弄脏一套大牌衣服或者一台电脑那么简单。”
  “你的警告我已经充分get到了。”迟迟没好气儿,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没有喜欢他。今天也是他说因为私人的事需要我帮个忙才见面的, 事先不知道你奶奶会在这里,我妈又刚出院……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艺人签了经纪约就是公司的“财产”, 就连谈恋爱也不是随随便便能由自己做主的, 这点常识她还有。
  到底是哪里造成误会让他觉得她会喜欢钟允的啊?是不是两边家长会面给他的错觉,以为她是故意的啊?
  魏绍远没吭声,余光瞥见她揉着手腕, 蹙眉道:“我刚才弄疼你了?”
  “有一点。”她嘟囔着低头看了看手腕,“你力气太大了, 要是平时就这么对女朋友,人家还以为你家暴呢!”
  “我没有女朋友。”他顿了一下,“抱歉,是我太没轻重了。”
  他突然那么诚恳, 迟迟反而不好意思了:“没事啦, 我知道你健身练推拉什么的练惯了,不是故意的, 别那么在意。”
  但魏绍远没办法做到不在意, 总忍不住去看她的手腕, 终于经过一家大药房门前时把车靠边停下:“你等一会儿,我去买点东西。”
  迟迟看了看外面的招牌:“你去药店吗?我也去。”
  那正好。魏绍远绕过车头帮她开门,像怕再碰疼她似的,手都只敢在她身侧虚扶一下。
  他进药店找售货员给他拿外用的膏药,迟迟在内科用药的柜台前徘徊,指着货架上的药问价钱。
  “有什么要买的吗?”他走到她身边问。
  “哦,没有,医生说我妈妈吃的降压药有国产的可以做替代,会便宜一点,医院里没有,我来药店问问。”
  魏绍远看她把两盒不同的药拿在手里,问:“便宜多少?”
  “进口的七块一颗,国产的一块一颗,一个月能省一百多块吧。”
  魏绍远深深看了她一眼。
  结账的时候,他突然让售货员把进口的那种降压药全拿给他。
  “你买这个干什么?”迟迟问。
  “我爸也有高血压,兴许用得上。”
  “你不用先带他去医院看一下吗?每个人情况不一样,用药的品种和剂量也不一样的呀!”
  “是吗?”魏绍远已经付了钱,淡淡地回答,“那怎么办,买都买了,要不你拿回去请你妈妈勉为其难用一下?”
  年轻的售货员都会意微笑,迟迟再迟钝也知道他这是为她买的了,上了车才脸红推辞道:“你不用这样的,我不是买不起。”
  “我知道,把手伸出来。”
  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没有防备,手就被他拉过去。这回他很轻柔,像是捧着易碎的琉璃,把刚买的膏药轻轻抹在她手腕上。
  “有些东西不能省,你不是当过护士吗?应该知道什么药最好就用什么药。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你晚上回去再用热毛巾敷一敷。”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还在为刚才捏疼了她的手腕介怀,连忙甩了甩手:“这个太夸张了,我真的没什么,就是看着有点红,等会儿就好了。”
  他的手指在她皮肤上抚娑,即使不说话,那种由内而外的温柔和附带的歉疚仿佛是可以消融冰雪的春风,迟迟竟然感觉被打动了,甚至有种冲动想抱住他拍拍他的背,好让他知道她真的没关系。
  可能她不够阅历丰富,接触的男人太少,不知道原来像他这样的优秀又自视甚高的男人温柔起来让人无法抗拒。
  魏绍远其实是挺沮丧的,他觉得自己又搞砸了。他只不过不想让她去坐钟允的车而已,竟然这么没轻重,把她手腕都捏红了。
  钟允知道了大概要笑死。
  他这会儿是不是不该买药,而应该去买个手镯什么的给她戴上遮一遮?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他放开她的手,每拉住一秒,他都很想把嘴唇贴在她泛红的那块皮肤上,代替自己的手指轻柔慢捻。
  他想亲她,上回在她家里趁她睡着时轻轻的一碰让他尝到被细微的电流击中的滋味,蓬勃的甜味慢慢释放,足足让他回味了几天,然后就像上了瘾,想再来一次,再亲吻她一次,刚才为她系安全带的时候简直是拼命遏制自己的冲动,才不至于被她当作非礼。
  这下可好,轻握着她的手就更是心猿意马,要是真的亲了,他不知该怎么解释。
  钟允飙车先到家,一脸不耐烦地等在门口:“你们这是迷路了吗,怎么才到?”
  那两个人都有点不自在,他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