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红 第69节
  便听坐在后排的周昙凑过来笑说:“这不是陆松云吗,阿芙的老粉丝了,出手阔绰得很,给咱们舞团捐了好几百万。”
  原来这人就是陆松云。
  谢幕之后,演员回到后台,梁庵道和章评玉也急忙忙往后场赶去。章评玉今晚有接受采访的任务在身,没空理会傅聿城,不然碰上一定会对他进行“清算”。
  傅聿城没急着往后台去,他与梁芙庆祝的时间多,不赶在这一时。
  起身往观众席里找,果然看见了赵卉,在她身旁,坐着上回所见那个两鬓花白的中年男人。他仍是穿着洗得干净的白衬衫,戴一副眼镜,即便年纪不轻,但有一种不坠青云的精气神。瞧得出来,他年轻时候一定生得相貌堂堂。
  赵卉的票,是傅聿城送的,送了两张。赵卉拿到票时神情很不自然,问他为什么是两张,他笑着解释说,梁芙票留多了,让她可以带着朋友一起去看。
  他们母子相处,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就是因为赠票的事,赵卉确信傅聿城可能知道,或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
  纠结再三,还是把人带了过来。
  傅聿城笑着向那人伸手,“您好,我叫傅聿城。”
  “你好你好,我叫阮啸山,是赵女士的同事。”
  赵卉神情有几分局促,打量着傅聿城,似有些担心从他脸上流露出任何不豫的神色。哪知傅聿城与阮啸山相谈甚欢,傅聿城直接喊“阮叔叔”,甚至提出有空一起吃顿饭。
  一番寒暄,傅聿城将赵卉和阮啸山送到门口。
  赵卉让阮啸山先去等车,自己去傅聿城单独说两句话。
  今晚梁芙演出大获成功,赵卉知道小两口肯定还有诸多安排,也就长话短说,“阿城,我跟老阮只是交个朋友,你不要误会……”
  傅聿城笑说:“我误会什么?您自己的事,当然您自己做决定。”
  “我是不会背叛你爸的。”人来人往,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她张望着四周,说出这句话时,更显得窘迫。
  傅聿城打量着她,看她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惭怍神色。他笑了笑说,“我要说句公道话,可能对我爸挺不敬。他当年抛下您的时候,可能没想过那也是一种背叛。”
  “阿城!”赵卉呵斥。
  “要有人能照顾您,我也放心。我粗心大意,又有自己的工作,很多地方顾及不到。在我这儿,您开心是第一位的,别的都不重要。”
  赵卉不说话,眼里渐有泪光。
  “鬼门关闯过两回的人了,您还这么想不开?”
  “我只是……”赵卉嗫嚅。
  “人生就几十年,我有时候宁愿您自私一点。不过,这都得您自己做决定。决定好了通知我,我请您和阮叔叔吃顿饭。”她其实还年轻,还有小半辈子的日子值得好好经营,生命里不该只有孩子,以及一缕逝去多年的亡魂。
  “你还说我,你这么懂事,我还能说什么……”
  傅聿城笑一笑,“您赶紧去吧,别让阮叔叔等太久。”
  “你跟阿芙,有空回来吃饭。”
  “成。”
  目送着赵卉往路边去了,傅聿城转身去了后台。
  花团锦簇的场景,不止各个媒体的记者,梁庵道和章评玉在,周昙和陈疏宁在,梁碧君在,杨老师在,谭琳在,方清渠在,邵磊和乔麦也在……
  他远远站着,看梁芙应付着接连不断的提问,好几束鲜花压得她快抱不稳,眼里都是笑意。
  只是看着,他也觉得能一直高兴到心底去。
  这就是他所爱的人,理应被无数的善意和温柔包围。
  她值得所有的荣光。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忘了昨天是中秋。
  补个红包,前500留言发。
  祝大家中秋快乐,阖家幸福!
  第65章 尘缘一抹朱砂红(03)
  等媒体的采访任务都结束之后,梁芙的这些亲朋好友,挨个都想上去和她说两句话。
  顾文宣原本就定了今天晚上办庆功宴,便邀请大家一块儿去,这么多人,老占着人家剧院的后台不是个事儿。然而梁芙的这帮子亲友很多,都能坐满一整桌了。
  顾文宣十分大气:“都去都去,还能吃穷我不成,大不了我卖辆车!”
  梁芙笑说:“演出都成功了,你还要卖车,瞧不起我吗?”
  “哪敢哪敢,多亏了梁老师,梁老师是我救命恩人。”
  梁芙也就不跟顾文宣客气,招呼大家有空的都去。
  梁庵道和章评玉当然不会掺合年轻人的聚会,他们这几十人众的队伍,非得闹到大半夜不可。梁庵道将梁芙拉到一边,“阿芙,我跟你妈先回去了,你有空带着傅聿城回家吃饭。”
  梁芙瞧一眼不远处在一旁站着的章评玉,低声笑问:“我妈能让傅聿城进门?”
  “你是不是有点儿小瞧你妈的气量了?她再怎样都是为了你好。”
  “可我不想到时候傅聿城还要受些风凉话。”
  今晚梁芙演出大获成功,他们如何严苛,也不会专挑这种时候败人好心情,“你妈的性格你也了解,到时候顺毛捋就行。”
  “那您呢,您感情上那关过得去了吗?”梁芙笑眯眯问道。在梁庵道这儿,她一贯是要“蹬鼻子上脸”的。
  梁庵道伸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指,“你可真是太护着他了。”
  “您吃醋啦?”
  梁庵道不再理她,拉着章评玉先走了。
  不远处,谭琳看着她似有踌躇。梁芙将满怀的花束搁在一旁的桌子上,朝她走过去,“不去吗?”
  “梁老师,”谭琳笑得有点儿腼腆,“没跟你打招呼就擅自跑过来了。”
  “我听说你去国外演出了,就没赠票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谭琳看她一眼,摸了摸鼻子,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其实是专门回来看你的演出的。”
  梁芙真有些受宠若惊,笑说:“你这么说我就觉得压力很大了。”
  “看了今天的演出,我才觉得压力变大了。”谭琳由衷道,“您的存在让我不敢懈怠。”受伤之后,沉寂多年,从芭蕾转行现代舞东山再起,首演一鸣惊人,这样的励志故事兴许不罕见,但也绝不多见。
  “那就一块儿继续加油吧。”梁芙笑说。
  门口顾文宣喊了一声,催她快点儿。
  “来了!”梁芙应了一声,又问谭琳,“你去吗?”
  “我得马上去机场了,凌晨一点的飞机,归队之后还得准备后天的演出。”谭琳看着她,笑意里有些忐忑,“梁老师,以后有空,我单独请你吃饭?”
  “好啊,”梁芙笑说,“我现在也不是你的老师了,你叫我名字就行。”
  谭琳笑一笑,有些如释重负的意思。
  这一整年多,她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梁芙的动态。团里也在讨论,说梁芙好像在闹离婚,说她去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舞团,那舞团时刻都要倒闭,也不知道能不能混出名堂。后来,又说她要开公演,在崇城最大的剧院,媒体宣传声势浩大,最夸张的一家用的标题甚至是“女王归来”……
  她已经不在团里,可仍然牵动大家的视线。
  谭琳偶尔会从周昙那儿听来一鳞半爪关于梁芙更细节的消息,她觉得自己与梁芙的交情,是没什么资格操心太多的。但心里一直隐隐记挂。
  这回公演时间确定,她顶着巨大压力请下假来,无论如何也要做一个见证人。
  看着梁芙再度在舞台之上绽放光芒,心里那块大石总算放下。她是她年少的偶像,如今依然是她前行路上的标杆。
  倘若注定不能与她有工作之外的其他交集,能与她在同一领域一起奋斗,于她也是莫大的鼓励。
  当然这些,她不必说与梁芙听了。
  杨老师也有事,过来说了些鼓励道贺之语。得见梁芙再度起飞,杨老师的情绪比旁人更复杂一些。梁芙十六岁羽翼未丰,再到二十三岁离最高舞台一步之遥,折翼坠落,沉沦许久,最后到今日再登青云,扶摇直上。她一路见证,在梁芙消沉的很长时间里,扼腕叹息。
  这时候免不了情绪激动,梁芙走近一步拥抱她,笑说,“杨老师,您怎么哭了呀。”
  “以后,珍惜这个舞台,珍惜自己的艺术生命。”杨老师重重拍她肩膀,仍然记得自己作为师长的提点之责。
  “您放心,我会的。还想在这舞台上跳上十年八年,跳到我跳不动为止。”
  梁芙松开杨老师,笑说:“我听周昙说,你如今看团里的小演员各个都不顺眼,成天挑他们的刺。您也得宽容一点呀,毕竟如我这样的学生,可遇不可求的。”
  杨老师被她逗笑了,“你这个自恋的臭毛病倒是一点没改——行了,我跟谭琳先走了,有空你也去舞团转转。”
  “好嘞。”
  送走了杨老师和谭琳,梁芙去与聚餐的大家汇合。
  傅聿城等在门口,身旁站着邵磊。
  梁芙还记得要跟邵磊介绍对象的事儿,笑说:“走吧,等会儿我安排纱纱跟你坐一桌,方便你们说话。”
  “我就先不去了。小乔昨晚上通宵加班,说是晚饭也没吃,刚在那站着就差点儿直接晕过去,我把她挪我车上去了,准备带她附近诊所看看。”
  “不严重吧?我们跟过去一起看看……”
  “不用,估计就低血糖,给她搞点儿葡萄糖喝了就好了。你们赶紧去吧,有事电话联系。”
  傅聿城说:“那先麻烦你了。”
  邵磊说:“谁让演出的时候我跟她座位坐一块儿,想不管闲事都不行。”
  “我看你是上回欺负她太狠,良心过意不去。”
  邵磊摆摆手,表示悔不当初,“不说了不说了,欠她的。”
  离开剧院,邵磊回到车上。
  乔麦靠在副驾驶座的座椅上,小口小口嚼着士力架。那是邵磊放在车里,早就遗忘了的“储备粮”,翻出来时都快化了。这玩意儿甜得发齁,乔麦吃了一口就想吐掉,被他勒令一定得将整块吃完。
  于是就瞧见这么一副场景,吃东西比吃药的表情还要难看。
  “好点了吗?”邵磊系上安全带,瞧她一眼,“要不要去诊所?”
  “好很多了,不用去。我有点饿了,你请我吃东西。”
  “不是……”邵磊笑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就得请你吃东西?”
  “那你送我回去。”
  “……为什么我得送你回去。”
  “那我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