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红 第24节
  这当然不可能是他们排队排到的。
  梁庵道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他家傻姑娘跟傅聿城显然已经是铁板钉钉了,回来一趟抱着手机不撒手,直冲着屏幕傻笑,问就说是在跟周昙聊天。
  他不老也不傻,背着章评玉把人喊道一旁审问,哪想梁芙一点没遮掩,承认得干脆利落。
  梁芙顺道还给他戴高帽:“爸,您这样开明的人,不会棒打鸳鸯吧?”
  父女俩难得一次推心置腹,梁庵道问她喜欢傅聿城什么,她掰着手指给他数了一堆,很有些情根深种,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意思。
  梁庵道愁得慌。
  梁芙性格他了解,自己亲手养大的一颗炮仗,这种人生大事不遂她的意,今后梁家别想有消停日子。
  章评玉的性格他更了解,当年追她使尽浑身解数,还差一点没成功。
  这两个他最爱的女人,他谁也不敢得罪。
  他想着如今借赵卉住院之事,卖傅聿城一个人情,以后是进是退都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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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诉衷肠(02)
  梁芙生日在八月底,那天不是演出日,家里非让她腾出时回崇城一趟。梁芙找团里协调了训练时间,要到一天半的假期。两场聚会连轴转,中午家里组织的,晚上方清渠组织的。
  为了配合她的行程,下午方清渠掐着点儿去梁家接人。
  梁芙为了赶回家起个大早,中午叫家里亲戚吵得不安宁,一上车便合眼休息。
  方清渠往副驾驶座上看一眼,把烟灭了,放音乐的车载广播也给关了。
  今日崇城落小雨,车在渐黄昏的街道上堵成一片,他嚼一粒口香糖,看梁芙睡得昏沉,挺希望车流疏通得再慢一些。
  生日派对在方清渠朋友的地方,去的人多,朋友带朋友,比梁芙想象得排场更大。她原本希望今年就过个清清静静的生日,但自己忙起来没空组织,所有事情都是方清渠在一手操办,不能承了他的情反过来还挑三拣四。
  方清渠是这样的人,喜闹不喜静,在他看来,过生日就得热闹盛大四方来贺。
  梁芙到时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她同熟人都打过招呼,往楼上去找周昙。
  任何场合周昙都能快速融入,亦能脱身而出。二楼更清净,一间影音室,周昙歪靠在长沙发上,身旁坐着一个五官干净的年轻男人。
  那人瞧着面生,梁芙笑问:“新朋友?”
  周昙瞥那人一眼,“我的粉丝,来问我要签名的。”
  年轻男人神色拘谨,看了看周昙,似是不大高兴,但什么也没说,把手里还剩一半的酒杯放下,自行出去了。
  周昙笑说:“不给签还发火,脾气挺大。”
  梁芙没觉得情况如周昙所言这样简单,但她人际关系复杂,梁芙想操心都操不过来。
  周昙仰头直起身,捏着梁芙脸颊笑问:“你是不是胖了?”
  “……”
  周昙这专门拱火的毛病,跟某人还挺像。
  周昙问起“某人”的行踪:“傅聿城没空来吧?”
  “怎么没空?他一会儿就到。”
  周昙瞧她一眼,目光似有深意。
  “怎么?”
  “没什么。”周昙酒杯空了,起身再续——从梁芙的表现看来,傅聿城还没透露过手术的事儿。据她所知,这一阵傅聿城应该挺忙,医院律所两地跑,直至赵卉出了院才稍有消停。
  没一会儿,方清渠也上来,三人坐一起闲聊片刻,梁芙手机一响,她看一眼,说:“我下去接人。”
  方清渠问:“还有谁要来?”
  “傅聿城啊。”梁芙捏着手机脚步轻快地走了。
  周昙瞧着方清渠脸色一变,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笑说:“我早说过傅聿城不简单。”
  梁芙大半年都不在崇城,方清渠想联系她也只能通过手机,至于她在跟什么人往来,他完全一无所知。他以为开春那次聚会之后,梁芙就跟傅聿城断了。
  “昙姐有什么内幕消息?”方清渠神色冷了几分,再不似接梁芙过来那会儿雀跃。他点支烟,抽了两口,把手边杯子捞过来抖烟灰。
  “没什么内幕消息,你不如等人来了自己判断吧。”周昙抿一口酒,“……干我们这行的,不但要努力,还要主动。我那时是个配角,一场戏出场不到三分钟。我主动争取才有机会做了替补,再从替补做到主演。”
  周昙看一眼方清渠,笑说:“没有上场的意愿,当然就只能把板凳坐穿,是吧方警官?”
  聚会地点倒不怎样难找,只是下了车之后还得步行一阵。
  傅聿城下班直接过来,还穿着正装,他走到建筑门口,把被雨水浸湿的外套脱了搭在手臂间。
  他不喜这样的场合,但少不了要跟梁芙这一帮子朋友打交道,虽然在他看来,那些人里除了方清渠和周昙,未见得有几个跟梁芙是真朋友。
  电话里梁芙说马上下来,他择个雨丝飘不到的地方等,低头拿手拢着火,点燃一支烟。
  赵卉出院之后,他委托了石阿姨帮忙烧饭,照着市面上月嫂的价格给,还另外多添了几张做人情。问周昙借的那二十万,扣除手术和住院的费用,预留了后续化疗所需之后,不剩下什么。好在等到十月,院里就会发学业奖学金……
  这一阵上班,工作之外就是盘算着用钱的事,直到此时此刻,等待着梁芙下楼的这一点时间,他才有空去想一想风花雪月。
  梁芙脚步放得轻,在楼梯里就瞧见了站在檐下的那道身影。她踮着脚悄无声息地靠近,雨声潇潇,他仿佛一无所觉。
  她踮脚伸手要去蒙他的眼睛,他却倏然转身,抓着她手臂往后一推。她后背抵上石墙,他拿烟的手撑在墙壁上,把人圈在臂间,低头便吻。
  梁芙踮着脚尖去勾他后颈,碰到他还被雨浸湿的发丝。他身体压过来,将她抱紧。
  他挡住了门廊昏黄的灯光,这一个吻里有雨水的气息。
  雨敲着门前石阶,一声一声。
  梁芙退开去,望着他,未语先笑。舟车劳顿的辛苦,看见他就不觉得了。
  “路上堵车,以为你会晚到。”
  “可能红灯很配合,知道我迫不及待想见你。”
  他难得把话说得这样缱绻,梁芙笑一声,伸手问:“礼物呢?”
  “没买。”
  “不信你。”
  傅聿城抬起搭着西装外套的那只手,示意她自己去拿。
  外套给雨浸得发潮,她摸到第二个口袋,从里面摸出一只小小的木盒子。黑色木头,拿在手里沉甸甸,一股清香。
  “能打开?”
  “开吧。”
  她少有这样如此期待一份礼物时刻,拿着那盒子摩挲片刻才去打开。木盒里再装有一个黑色绒布袋,她手指摸出那是条手链。
  红色玛瑙石,打磨成小颗浑圆的珠子,配一个鱼骨样的银饰。
  她立马往手腕上一套,肌肤生凉,映着灯光去看,玛瑙石透着莹润的橙红光泽。
  过年去庙里上香让人挤掉了一串手链,后来一直没提起兴致再去挑选,原来空着手腕,是在等这一天。
  “东西不贵,喜欢就戴,不喜欢……”
  “喜欢喜欢喜欢!”梁芙连连点头,生怕他还给她收回去。旁人捧上天上月亮也不见得多瞧一眼的梁小姐,却稀奇这样一条不过几百块的链子。
  傅聿城捉着她手臂瞧一眼,那晚在北京酒店里,他像是唐突宝姐姐的登徒子,如今幻想得证,她戴红色珠链是真好看。
  梁芙今日穿红裙,人比花娇,唇色饱满石榴红,似复古画报女郎。他定眼瞧着,非得再讨了一个吻,这才放手。
  梁芙牵着傅聿城进门,一点没避讳。及至两人上了二楼,方清渠听见脚步声转头,原还想如周昙所言“判断”两人进展如何,一抬眼却正正好瞧见两只牵在一起的手。
  还需判断什么,不言自明。
  傅聿城同周昙和方清渠打声招呼,方清渠没应,径直起身,擦着他肩膀下楼去了。
  梁芙嘀咕:“他发什么神经。”
  周昙笑盈盈应了傅聿城的招呼,让两人过来坐,她亲自倒酒。
  方清渠心中郁闷,下楼想找点事情排遣。音乐嘈杂,邀请来的朋友各玩各的,他头回觉得的外人的喧笑如此碍眼。
  逛一圈,什么也不想做,开了门往后面庭院去,找个安静地方抽烟。
  屋内笑语欢声,他站在廊下黑暗里,心里没滋没味。
  为什么没意愿主动上场呢?因为他从没当拿自己当替补,他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不出手,但出手必是首发。
  和梁芙的情谊,算到今天,满打满算二十三年,哪怕六年前闹过那样一出,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对面玻璃门打开,一男两女走了出来。他们似乎是喝高了出来透气,那男的一手搂一个女的,低声说些不入流的话,三人咯咯乱笑,持续好一阵。
  片刻,那男的把人推开点烟,三人靠着玻璃门,说起今天寿星的八卦。
  “……我听说她男朋友是她爸学生,有人打听过,单亲家庭,家庭条件听说不怎么样。”
  “她图什么?像她这样的一般找男朋友不都非富即贵吗?”
  “富好说,贵?也要‘贵’能瞧得起梁家。光有钱没用,章评玉一年纳那么多税,上面那些人带她玩吗?”
  “……她的喜好还挺专一,十七岁找的那个是这样,现在找一个也是这样。”
  “可能就喜欢凤求凰这一出。”
  “卓文君没见有好下场啊……”
  方清渠丢了烟,大步走去,一点没犹豫,也压根没想过现如今自己这身份打人合不合适。
  那俩女的被吓得尖叫连连,一边往屋里蹿一边高喊“救命”。方清渠反锁着那男的的手臂,按着人后脑勺将额头往门框上撞:“谁他妈带你来的!”
  男人呜呜报了个名字,某富二代,说自己是他的助理。那富二代确实是方清渠请来的,也称得上是梁芙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