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算命先生打量了谢灵涯两眼,呵呵一笑,“如果我没说错,你所求的事,和某人有关。”
  谢灵涯悄悄看了施长悬一眼,“是,没错。”
  民间也有许多奇人,不是说摆地摊就一定没本事了,当然,谢灵涯点头也不是立刻信了,而是产生了听下去的兴趣。
  算命先生从身后抽出两个板凳,“呵呵,两位坐下听吧。”
  谢灵涯大方地坐了下来,发现施长悬还没动静,侧头一看,“施道……啊,长悬,你也坐啊。”
  施长悬:“…………”
  他过了一会儿,才有点艰难一般坐下来。
  谢灵涯低头看算命先生摊上的六壬盘,一笑道:“先生算六壬的?那给我起一课?”
  算命先生看他这熟稔的样子,好像对六壬还有点了解一般,眼睛一转,说道:“何须用到六壬盘,为你占一神农卦。”
  神农卦?这个可没听过,谢灵涯好奇地看着他。
  算命先生从一旁的盒子里掏出来竹筒还有一小口袋的米,然后用竹筒反复量米数米。
  谢灵涯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来门道,便望向施长悬。
  施长悬本来是盯着远处的,被谢灵涯看得收回目光,“……先生是西南来的?”
  算命先生一僵,抬头道:“你怎么知道?我说话没有口音吧?”岂止是没有西南口音,在杻阳呆了这么久,都有杻阳口音了。
  施长悬盯着他手里的米看,平静地道:“打米卦……”
  算命先生顿时知道遇见懂行的了,算命的方法那么多,奇门遁甲,六壬,紫微斗数,这些还只是普通人熟知的。
  民间有更多占法,从远古的甲骨卜,到道观里常用的杯,星占,梦占,测字,请神附体占卜,用人的生理现象占卜,用大自然的气候占卜……太多了。
  而一个地方也有一个地方的特色,施长悬从这算命先生占卜的手法,就看出了他的来历,要么他本人是西南来的,要么他也是从西南人那里学到的这一手。
  “失礼了。”算命先生连连道,他可不觉得这人是刚好知道且只知道打米卦的来历。
  施长悬摇摇头,并无所谓。
  谢灵涯则问:“先生还能占吗?”
  算命先生脸一红:“不敢。”
  他自知自己有几斤几两,跟谢灵涯搭话、问话那些都是江湖套话,谢灵涯怎么回答都能接,十有八九都能让谢灵涯觉得说得有点道理。但要在内行面前骗钱,那就有点不合规矩了。
  谢灵涯略微失望,看来有真本事的人也不是随处可见啊。
  两人起身和算命先生点点头就走了,路上谢灵涯问施长悬:“施道长你会六壬吗?”
  施长悬摇头,“我以物情为占。”
  这个可就玄了,占卜很多道士都会,山医相命卜五术嘛,只是不一定精通。但物情占算一个大类,就是用事物的情形来占卜,包含万千,鸟鸣心惊,虎狼出笼,枯草复生,都能用来卜算。
  施长悬这么说,意思不像是会其中一种,听着倒更像是一草一木都能信手拈来。
  谢灵涯问:“那你看这个柳树,能取象吗?”
  施长悬瞥了一眼旁边的柳树,这是公园栽的,路边一整排都是,他端详了一会儿,貌似随意地道:“长柳向西,我今晚进山有好事。”
  就这么简单?这哪听得出什么啊!
  谢灵涯立刻道:“那为了验证,今晚我就陪你进山,但是我得先问清楚,什么样算好事,你在马路边捡到五块钱可不算好事啊!”
  “……”施长悬竟是无言以对。
  第22章 耳报神
  谢灵涯为了验证施长悬的卜算,还没吃晚饭就把自己的运动鞋给翻了出来,张道霆还以为他要去跑步。
  “我晚上和施道长爬山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是比较晚,不用给我留门。”谢灵涯嘱咐道。
  张道霆觉得奇怪,这俩人大晚上爬什么山,他忽然想到什么,寒了一下道:“老大,你不会是要去爬薄山,把之前闹贺樽他们的那个山魅找出来,给它点颜色看吧?”
  谢灵涯:“……”
  谢灵涯:“我在你心中是这种人吗?把它远程驱走不够,还要带人一起去搞它?”
  张道霆:“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找出来看看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我能找得出来么。”谢灵涯无语,他都没亲身碰到那玩意儿,除非把贺樽再带上,去钓鱼执法。
  不过这就说得有点远了,谢灵涯把鞋换上,“反正就是爬山,回来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他还想知道,施长悬能有什么好事呢。
  因为不知道晚上确切是几点,吃完晚饭,天色一暗谢灵涯就和施长悬出发了,他还加了件薄外套免得山里冷。
  杻阳的山很多,施长悬又拾草为卜,带谢灵涯去了靠近市郊,但也不是太远的杻山。这里没有规划过,属于比较野的那种,也就不时有人来爬爬山,扯扯笋。
  两人打了出租车到这儿来,司机都觉得不解,“同学晚上来这儿干什么啊?”
  谢灵涯胡说道:“爬上去看夜景。”
  “这么有情趣啊,”司机哈哈笑了两声,也随口说,“那祝你们玩得开心吧。”
  “哈哈哈,谢谢。”谢灵涯欢乐地冲司机挥了挥手,“走吧。”
  施长悬:“……”
  因为并不是什么规划过的景点,山里当然也没有水泥路,幸好不是很陡,谢灵涯特意带了手电筒,这时打着光往山上走。
  可惜,两人在山里漫无目的地转悠了一个小时,什么好事也没发生,别说五块钱,五毛钱都没得捡。
  谢灵涯对施长悬的信心还是不止一个小时的,但他也实在走不动了,往树桩子上一坐,说道:“可能时辰机缘还不到,先坐这儿等等。”
  他说着,开始用手机做题。
  施长悬也没办法,在一旁席地而坐。
  谢灵涯一边做题一边和施长悬聊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点,坐得谢灵涯也腰酸了,正准备站起来再走走,天空中一道白光闪过,随即传来一声闷雷。
  轰隆——
  很快,淅沥沥的小雨也落下来了。
  “不是吧?”谢灵涯愕然抬头。
  他做了百般准备,连充电宝也带上了,就是没料到晚上能下雨,白天还是大晴天呢。
  “别告诉我现在我们俩捡到一把伞,就算是好事了。”谢灵涯哭笑不得地说。
  “……”施长悬无语,“……先避雨吧。”
  下山也有那么远的路程,下着雨路还滑,现在回去显然不是最好的选择,两人只好去找个树叶比较密的地方避雨。
  “我记得之前那边好像有芭蕉树……”谢灵涯嘀咕着,往一个方向走。
  雷声仍旧滚滚,闪电不时亮起一瞬,雨也越下越大,颇有种惊悚片的氛围。
  但谢灵涯和施长悬是不怕的,他们连鬼都见过了。而且,这个天气也不可能有什么鬼魅,阴物惧怕雷火。
  两人用外套遮雨,找到芭蕉树,用其宽大的叶子挡雨。
  外套已经湿了,身上也难免溅水,有些湿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今晚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遇到什么好事呀。
  谢灵涯正想让施长悬占卜一下,看能不能知道雨什么时候停,却见施长悬盯着侧边上看,他也探头看了一眼,好奇地道:“那是山萝卜吧,怎么了?”
  芭蕉树边长了一丛植物,低矮,长椭圆形的叶子,绿色的茎。
  施长悬轻声道:“商陆……”
  “对,学名好像是商陆。”谢灵涯道。这玩意儿山里不算少见,果子是一串串的紫红色圆球状,根很肥厚,据说可以入药,所以俗称山萝卜或者土人参。
  施长悬往外走了两步,暴露在雨中,他蹲下来把一片商陆叶子拨开。
  谢灵涯一愣,赶紧也上前弯腰看去——
  只见其中一株十分浓密的商陆,黄色的根部有一半露出的泥土之外,单看这一半,浑似人类孩童的上半身,头脸五官俱全,栩栩如生,两只“手”搭在泥土上,仿佛要撑着跳出来一般。
  “我去,怎么长的!”谢灵涯也蹲下来了,顾不得雨滴,用手电筒一照。没错,确实是栩栩如生,而且是天生的,并非雕刻而成。
  这时又是一道惊雷,施长悬没再犹豫,把这株商陆连根挖了出来。
  商陆根下半截露出泥土之外,竟是也如同两条人腿的形状,谢灵涯头皮发麻:“我靠,这商陆是不是成精了?”
  “差不多。”施长悬把商陆擦干净包了起来,“你听过商陆神,或者耳报神吗?”
  “耳报神我听过,我以前老管我们学习委员叫耳报神,他总跟老师打小报告……”不过这就不挨着了,谢灵涯好奇地道,“具体什么意思呢?”
  施长悬只得给他解释:“商陆神、樟柳神,这些都是耳报神的一种,可以算作木精一类。传说吕祖的书童亡魂附在柳树内,吕祖用柳树根雕木人做法通灵,将书童度化为护法仙童,由此传下了祭炼之法。
  “这祭炼之法后来被发扬,凡取樟柳桃木,商陆之根,都可以雕刻祭炼。完成之后,耳报神能贴在主人耳边报事,所以得名,而所知事情的范围,要根据它的灵性来定。
  “灵性除了施法人的修为之外,就是取决于耳报神自身。像这只商陆一样长成人形,就是天生的耳报神,自有灵性的木精。如是普通树根雕刻,则还需要做法让流魂散灵依附在树根上,使其通灵。如果积善行德,也可以让耳报神得到度化。”
  古时候还有江湖道士专门制作耳报神贩卖,也有的道士则直接借助耳报神赚钱,不过效果与后果如何,就各不相同了。
  “……所以它会说话??”谢灵涯听了来龙去脉已是惊了,想凑过去听一下树精讲话是什么路数。
  植物根茎长出人的模样,这是极其难得的事情,基本上它就跟植物里的谢灵涯一样,有入星骨。
  上次贺樽入山的时候,谢灵涯就怀疑他是遇到了山中鬼魅枫子鬼,说起来枫子鬼其实也算是树精,不过属于枫树成精。
  “现在还不会,但凡耳报神,无论是否天生灵性,都需要给它念咒为其‘开口’,否则木灵当然不通人言。”施长悬退了一步,不然谢灵涯为了凑近商陆根,都要扎他怀里了,又道,“而且它应该刚刚长成,今晚刚好打雷,精怪惧怕雷霆,导致功亏一篑,卡在土里。”
  谢灵涯不解:“功亏一篑什么意思,是不是就没灵性了,那还能当耳报神吗?”
  “……”施长悬思考了一下该怎么解释,半晌才道,“可以当做是……吓傻了。”
  谢灵涯:“…………”
  谢灵涯差点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所以还有灵性,只是需要给它‘治疗’一下是吧?”
  谢灵涯越想越乐,那对这商陆对施长悬,还真都算是一件好事。
  这种天生天赐的商陆神可遇不可求。而商陆刚长成就遇到打雷,不但被救了,跟着施长悬这种道士,还有机会被度化。
  就这个,还真比五块钱好多了,谢灵涯算是满意服气得很,果然没算错。
  等雨小一些,两人便小心下山。本来施长悬想让谢灵涯再等等,但是谢灵涯说谁知道雨什么时候停,还不如早点回去,他还想看施长悬怎么给商陆神做法呢。
  “……不是一日之功。”施长悬这么说,一想也算了,反正两人身上都湿了,在外面待着还容易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