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杨边疆冷眼看着这俩人摆布自家闺女,终于看不下去了,一伸手抱起娃娃:“不爬就不爬,干啥非让我闺女爬呀。该会走她就会走了。”
  小娃娃像是听得懂似的,立刻给杨边疆送上一个最可爱的笑脸,还吐了个泡泡。
  杨边疆抱着闺女,在小脸蛋上亲了个响亮的,叫冯荞:“走吧,收拾回家。今天早点儿回去吧,免得天黑下来娃娃害怕。”
  冯荞:“小胭,你也一起走吧。”
  小胭:“姐你先走吧,我不着急还能干一会儿活呢。二哥会来接我的。”
  冯荞答应一声,转身去收拾孩子那些随身的小零碎,小水瓶,口水巾,尿布,小毯子和遮阳帽……带个孩子出门总是拎一大包,收拾好了,杨边疆也交代了小武一声,便打算先走了。
  一家三口,小两口并排骑着车,冯荞便问起刚才的话题。二哥每天来接小胭?冯荞说:“厂里下班很晚吗?二哥这样每天来接也挺麻烦的。”
  “小胭说天晚她路上害怕。”杨边疆笑了下说,“他自己乐意来接,你管他麻烦不麻烦呢。”
  杨边疆嘴里啧了一声,有些事他旁边看着,倒觉得挺有趣的。
  杨边疆是那种可以起早、但决计不肯贪黑的老板,黑更半夜加班的事儿他才不干,家里媳妇儿和闺女等着呢。他自己的带锯房和工具厂,厂里也不光是他,还有李师哥呢,还有个小武住在厂里照应,每天太阳一夕落,他就收拾了回家。
  暑假里冯亮在,他便经常和冯亮,带着小胭一起下班回家,暑假后冯亮去县城上班了,小胭就让冯东来接她。
  杨边疆起初也只是想,他那么个大男人,每天晚上带着已经十六岁的小胭同行也不方便,小胭毕竟算是他小姨子,农村乡间开起玩笑来不好。冯东来接,大约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吧。
  起初杨边疆跟人家兄妹俩一起同行了几回,后来发现,兄妹俩说话聊天还挺好,小丫头总是缠着冯亮说这说那,有时倒把他撇在一边了。
  杨边疆一琢磨,得,他干脆也就退出了三人同行的队伍,经常有意找借口跟冯东和小胭错开一点,不跟他们一起走。
  “媳妇儿,我看小胭人小鬼大,你往后啊,也不能总拿人家当个小毛丫头。”杨边疆看看媳妇儿,玩味地笑。
  第109章 粘人
  冯荞一家三口走后, 小胭做好手边的活儿,磨磨蹭蹭收拾好东西,见一起做工的另外几个人都出去了, 才推着自行车走出厂门。她每天早晨骑车自己来上班,这阵子晚上冯东会来接她。
  推车走出几步,小丫头停住脚想了想, 转身把自行车推回去了, 推进了工房一放, 空着两手走出工具厂。
  她走过带锯房门口看到小武,便嘱咐了一句:“小武,我走了, 他们也都走了,你这就把门锁上吧。”
  “行我知道了。”小武答应一声,他平常和两个工人住在厂里,等其他人下班都走了, 便把大门锁上。
  小胭走出大门, 稍稍站了一下便沿着路往前走,没走多远, 冯东就骑车过来了,看见小胭忙问:“怎么没骑车?”
  “坏了。”小胭说, “车轱辘没气,怕是什么东西扎了。我明天找街上修车的老头看看。二哥, 你明早恐怕得送我来啦。”
  冯东哦了一声调转车头:“行啊, 我明早送你。”
  小胭爬上自行车后座, 冯东蹬车往回走。两人一边走,一边就闲聊起来。东一句西一句地跟冯东说一些白天的事儿,姐夫接了一批小锯子的活儿,只要最小号的木锯子,也不知做什么用的,听他说这批货能挣不少钱呢。冯荞姐带娃娃来的,娃娃单长牙,回家记得跟二伯娘说,要给娃娃做红绿裤子……
  都是小胭说的多,冯东就只管听着,偶尔问一句什么。在冯东看来,晚上来接小胭下班很有必要。
  他第一次来接小胭,半路上经过一个池塘,居然有几个半大的小毛孩子在洗澡,看见小胭骑车过来,居然有人在水里起哄嘘声,冯东当时把自行车一停,双臂抱胸,一言不发在水边站了足有五分钟,小毛孩子们也不敢上岸,泡在水里全老实了。
  于是冯东想,他要是没来接小胭,这些小屁孩还不知道怎么起哄呢,毛都没长齐,也敢欺负他家小妹子。
  夏末秋初,一路从田野间穿过,路两旁都是高高低低的庄稼地,玉米和高粱的青纱帐大片大片连在一起,小姑娘家自己走路真不行。
  “二哥,你说世界上真的有黄皮子精吗?”小胭聊起一个有点害怕的话题,天色已经黄昏,风吹过路边的玉米田沙沙地响,小胭赶紧往二哥身边凑凑,两手抓着他的后衣襟。
  “哪有什么黄皮子精,吓唬人的。”
  “可是你原先最喜欢说黄皮子精。”小胭抗议,“我有时要跟你出去玩,你就说天黑了有黄皮子精。”
  “吓唬小孩子,你还真信了。”冯东笑起来。
  小胭小时候跟个尾巴似的,喜欢跟在他后头,于是有时他不想带她,就随口拿黄皮子精吓她。冯东忽然有点儿内疚,这倒霉孩子胆儿小,是不是都被他吓坏了的。于是安慰道:
  “小胭,你都多大的人了,可别这么胆小,自己把自己吓着了。”
  “可我就是胆小啊,我小时候天一黑就不敢出门,晚上想上茅厕也不敢去,不敢叫小粉表姐,吵她睡觉她会骂人的,我一个人站在门后半天也不敢出去,哭着叫冯荞姐,后来都是冯荞姐陪我去。”
  “胆小鬼。我小时候还跟冯亮去捉蛇玩呢,冯亮最淘,捉到那种一闸多长的小蛇,还舍不得扔,偷偷装在兜里带回家想养,差点没把我妈气死。”冯东笑,乡村的男孩胆子都比天大,想想她小姑娘家也很正常,就笑着安慰她:“没什么好怕的,你看冯荞她就不怕黑,胆子也大。”
  小胭想说,其实她现在长大了,也没那么胆小啊,不过她聪明的没说出来,她说害怕,二哥就来接她下班了,多好啊。
  “二哥,你今天干啥活了,累不累?”小胭说着话,把手攥成小拳头在冯东背上轻轻捶,冯东也没觉得有啥不对,便说白天去地瓜田里锄草了,还浇了菜园。
  “二哥,你干活也别太急,等秋收大忙了我就跟姐夫说,我回去帮你一起秋收,咱俩一起干活。”小胭说着,就把额头靠在冯东背上,一个人偷偷地笑。
  虽说是小胭,可她毕竟也长大了呢,冯东对这样亲昵的动作有些不习惯,忙叫她:“坐好了,坐不好掉下来摔你。”
  小胭只好坐直身子,她跟冯东在一起太熟悉,本能地愿意亲近他,丝毫也没有什么害羞之类的反应,就好像很自然的动作,没觉得有啥好害臊的。
  小姑娘其实挺为难的,她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心事跟二哥说,跟他说了,他会不会生气,想了想,找了个敏感话题
  “二哥,我听二伯娘说,好像又有人给你说媒呢,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二嫂子?”
  “我?”冯东顿了顿,笑笑说,“我想找个什么样的,这事儿能按我想的吗。小胭,下次再有这些事,你就帮我跟妈说一声,别瞎折腾。我知道妈着急,其实我自己真没那么急。”
  “就是呀,不急。”小胭立刻赞成。让他再去相亲?还是不要了,其实二哥自己对婚事急不急?相亲碰上不靠谱的,他心情又不好。再说……
  “二哥,家里有我给你洗衣服,给你做饭,你才不要着急呢。”
  这话说的,可冯东想了想,好像也没哪儿不对,家里二伯娘经常忙田里地活儿,饭几乎都小胭做,衣裳也是小胭帮他洗的多,他一个大男人,平时田里活又忙,换下衣裳随手一放。一转脸,小胭就拿去洗了,洗干净晒好,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他床头。
  冯东:家里有个小妹子可真好,怪不得他妈老说三个儿子,遗憾没生个闺女呢。这几年家里多了个小胭,冯东天长日久就发现,好多事情他还真习惯了。
  进村天就已经黑了,冯东骑车拐进自家的小巷,一团漆黑,便摸黑下车推着走了。一边走,冯东一边嘱咐:“往后下了班不要磨磨蹭蹭的,我每次去接你,你差不多都是最后走的。边疆安排厂里的活儿心里有数,也没那么急,你早点儿出来省得摸黑走路。”
  “嗯,知道啦。”小胭一边答应着,一边就伸手抱住冯东一只胳膊,像是怕黑,很随意地抱着他的臂弯。
  冯东顿了下,还是抬高胳膊想让小胭放手,谁知小胭却抓着不放。冯东无奈嘱咐:“这么大姑娘了,别拉拉扯扯的。”
  “怎么啦,你是我二哥。” 小胭索性往冯东身边靠了靠。
  冯东:……
  小胭都已经十六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家了,靠在冯东身边他总觉得哪里别扭,两人毕竟不是亲兄妹,再说就算是冯荞,也没有过这么亲昵的动作。
  冯东:小丫头,都这么大了,咋还是小孩子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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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胭承认自己是个早熟的孩子。很早之前她就在想,等我长大了,我就要跟二哥在一起。
  于是冯东就渐渐发现,自己看着长大的黄毛小丫头,越来越喜欢往他身边凑了。
  中秋一过,秋收大忙就开始了,杨边疆的工具厂暂时歇工几天,让工人们回去忙田里的活儿,他自己家也还有几亩庄稼呢。
  小胭乐颠颠回家去跟二伯娘他们收花生。一家子都是肯出力能干活的人,今年因为大堂嫂带个奶孩子,跟大堂哥冯海家合在一起干活,完全没觉得多累,很快就把几亩花生收回家了。
  然后做儿女的就不让二伯和二伯娘下田了,留在家里摘花生果,这活儿相对轻松些。
  冯海、冯东带着小胭继续下田复收。花生拔起来的时候,会把一部分花生果落在泥土里,复收就是要用铁制的小耙子刨开泥土,把落下的花生果一个一个找出来。
  于是冯海就一整天看着小胭跟在冯东身后,离开几乎不会超过两米远,而且还殷勤狗腿得很,一会儿递水,一会儿帮他拎筐子。冯东干活热了,小胭笑嘻嘻递上小手绢:“二哥,看你一脑门汗。”
  冯东看一眼她那小手绢,小姑娘家的,他一个三大五粗的糙汉子哪舍得用啊,转身去田边的水渠。
  “不用,我去洗一把。这天气都入秋了,还这么热,秋老虎咋还没完。”
  “二哥等等我,我跟你去洗洗手绢。”小胭小跑跟上去。
  冯海:怎么感觉我才是光棍儿?
  其实想想,那俩以前也这样吧,小胭对冯东好像一直就比对冯海、冯亮更亲近。也没谁觉得不对,冯海分家另住,冯亮上大学,毕竟家里就冯东跟小胭整天在一起。
  可是……头几年小胭还小,就是个黄毛丫头,也没觉得有啥,现在不经意间,黄毛丫头已经长成个漂漂亮亮的姑娘家了。十六岁,惯常谈婚论嫁的年纪,在农村十六岁都有出嫁的了。
  也不知是他多想了,还是他真相了。冯海心里嘀咕,希望他那个二弟别是个木头。
  自家的花生收回家,冯海在家负责扬净晒干,冯东便抽了两天工夫,带着小胭去给杨边疆帮忙,把自家的毛驴车也赶去运花生。
  杨边疆家的田地比冯家少多了,但奈何干活的人也少,他爸妈自己也有田,杨边疆又是个疼老婆孩子疼得过火的,孩子小他便不让冯荞下田,自己带着个小武,不急不躁慢慢干就是了。
  冯东和小胭的支援让他的进度立刻快了许多。收回家摘下来,往院子里摊开一晾,也不用特意照看,还有半亩黄豆,四个人下午就拎着镰刀下田去收割。
  冯荞等他们下田了,在家洗了一大笊篱鲜花生,放上盐和花椒、八角,一边看着娃娃玩一边做水煮花生吃。顺手又炒几个二哥和小胭爱吃的菜,茄子炖咸鱼、青椒炒鸡蛋、辣炒小河虾、回锅肉和丝瓜馓子。饭做了白米饭,又准备了烧饼。
  割完豆子回来一看,冯东就笑着打趣她:“冯荞啊,你这待客的菜是不是少了点儿,不是说要四个碟子八个碗才像样吗?”
  “也不多呀。都是家里的菜,娃娃也不闹,跟大豆玩了一下午都没闹一下,我就寻思着给你们做几个可口的菜。这不是叫你吃饱了使劲儿干活吗。” 冯荞说着就开起了二哥的玩笑。
  冯荞和小胭去盛饭,杨边疆就忙着抱娃娃玩,咿咿呀呀地逗娃娃说话,娃娃身上穿着二伯娘亲手给她缝得“长牙裤子”,一条腿红的,一条腿绿的,看起来十分喜感。八个月的娃娃正是最好玩的时候,看谁都爱笑。
  大家逗着孩子,说说笑笑,劳作了一天之后,坐下来吃着喜欢的饭菜,便觉得格外香。
  “姐,你做饭越来越好吃了,姐夫可真有福气。”小胭咬着盐水花生。
  “嗯,你做饭也好吃啊。”冯荞说,“将来嫁了谁,他还不是一样有福气。”
  大家都笑起来,小胭臊得脸红,下意识看一眼身边的冯东,却见冯东也在笑得开心。
  小胭顿时又有点儿恼:别人开这玩笑就算了,二哥你干啥笑得少心没肺的!
  吃过饭小武先骑车回厂里去了,小胭和冯东逗娃娃玩了会儿也准告辞离开。两人早晨赶着驴车来的,便赶着驴车一起回去。
  天上一轮弯月刚刚好,朦胧的月色下,冯东赶着坐在车前边赶着驴车,小胭就挨着他坐在旁边跟他说话。
  “二哥,你说姐夫和姐可真幸福。姐夫对姐可真好。”
  冯东:“嗯,他敢不对冯荞好呀,他好容易把咱们家冯荞哄去了,他还不得惯上头顶。”
  “二哥,那你想娶个啥样的媳妇?将来会不会也惯着她?”
  “好好地说话,怎么又问这个了。”
  “问问嘛,问问也不行啊。”小胭拉着他胳膊撒娇。
  “我还有啥挑剔的,人家能跟我过日子就行。”冯东说着,被身边的小丫头挨得太近,就顺手推推她,“小姑娘家家的这么粘人,自己坐好了。”
  “哼,我挨着你怎么啦。”小胭嘟起嘴,“二哥,一说娶媳妇,你就光想着媳妇你就不喜欢我了。”
  第110章 不承认
  冯荞这阵子一直在烦恼怎么教会闺女爬的问题。
  小人儿似乎也太懒了, 难不成真叫杨边疆说着了,他家闺女不要太能干,女孩子家, 要那么勤快干啥?
  可是该爬还要学会爬呀,冯荞听人说,学爬的孩子身体好, 走路也早。可看看他们闺女, 这都八个多月了, 整天只干三件事儿: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吃饱了睡饱了, 那就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咿咿呀呀地练嗓子,说那些别人听不懂的婴国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