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景修玄正立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练字,闻言冷着眉,「专心练字。」
  「我不是担心嘛,方氏的亲姐可是方太后,方太后能眼睁睁看着她妹妹被处死?我觉得若是方太后想救她们,一定会用死遁的方法。你想啊,她们罪不能逃,再洗也洗不白,只能换一个身份生活。说不定,她们现在正在另一个地方,继续吃香的喝辣的。然后在暗中窥视着我们,瞅准时机来个报复,狠狠地咬我们一口。若真是如此,我们岂不是防不胜防?」
  他眯起了眼,这姑娘想得一点不差。
  若是自己没有出手,事情就如她所说。
  「死人哪能再活过来!」
  她嘟起嘴,「哪里不能活过来,改头换面而已,这样的事情又不少见。」
  他垂着眼,盯着桌上的白宣纸,上面有两行字。看来这姑娘最近用了功,有了一些进步,比以前字体端正一些。
  「我说的死人,就绝没有活过来的可能。」
  声音冷清,掷地有声。
  她立马放了心,他话里的意思,她能听得出来。言之下意,就算是有人让方氏母女假死,那他就让假死变真死。
  「侯爷您办事我放心。」
  纤手将狼毫一搁,情急之下不小心沾到砚台边上的墨汁。她一无所觉,转身捧起身后男人的脸,狠狠地亲一大口。
  墨汁沾在他的脸上,像一道竖撇。
  她低头捂嘴笑起来,那白玉般的小拇指上,染着漆黑的墨汁。
  他立马明白她在偷笑什么,却被她的笑晃了心神。笑靥如花,美不胜收。
  很快,她的笑声戛然而止,消失在他的唇齿之间。身体像是被人抱起,压在桌案上,发梢扫过墨砚,越发的乌黑。
  天雷和地火一勾就恨不得相合,无奈血光之灾挡道,吓得天雷哑了声,地火灭了焰。
  那大姨马都来了三四天,就是赖着不肯走。她不记得自己年少时经期是多长,但是现在的身体,看架式,没个把星期是完不了的。
  柳神医给她开过药,这两天深色的血块出得多,一看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有多么的寒。
  自那日打开心扉,身边男人暴露出狼性。正是热血方刚的年纪,时不时拉着她的手要纾解一番。可怜她的手酸得,没事就得甩上半天。
  眼下还练了两张字,恐怕半点力都提不起来。一吻方休,他把她从桌子上抱起。身体紧绷,呈剑拔弩张之势,她岂能不明白他接下来会有的举动。
  她可怜兮兮地伸出手,手指还虚弱地抖了一下。
  「侯爷,我手酸。」
  景修玄危险的眸子黯了黯,深长地吐纳着气息。
  半晌,轻轻放开她,重新在桌案上铺一张白宣纸。
  「如此,再写一张吧。」
  第75章 双赢
  铺着的这张白宣可不同于郁云慈一直练字的纸张,她练字的纸都是裁过的,大小适中。而他铺的白铺则是四尺全开,没有裁过的,几乎占了大半个桌案。
  她眉心一跳,瞠目结舌。
  他确定不是报复?
  这男人还有腹黑的潜质,明摆着是为难她。让她在那啥与练字之间做一个选择。可怜她的手,若说之前是在撒娇,现在是真的感觉隐隐发酸。
  她的长睫毛闪动,剪水双瞳带着一丝幽怨。
  「侯爷…我是真的手酸。」
  他眸色更暗,喉间止不住滑动。
  「既然如此,那就歇着吧。」
  此歇非彼歇,人是被他带回屋子安置在床上。但若是他自己没有跟着上来,她还真相信他是在心疼自己。
  她豁出脸皮痴缠撒娇一番,磨磨蹭蹭地说着可怜话儿。
  他被她磨得险些没有忍住,一把将她不安分的小脑袋按在自己的怀中,声音低哑,饱含隐忍,「睡觉!」
  她心头窃喜,听话地环住他的腰身,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满足地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暗自觉得自己有些坏。
  晨起时,一睁眼就对上身边男人幽深的眼神。她心中一动,小手往他那处探去。这次,总算是如了他的愿。
  直到送他离开,她自己坐着时,都在回味着那种两情相悦的欢喜。
  「你不停盯着自己的手做什么?」
  程八有些不满,自己与姓郁的商量事情,对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自从药庐的事后,自己总觉得对姓郁的有愧,说话底气短了三分。
  郁云慈真想抚额长叹,她真不明白,她到底是哪里入了程八的眼。若是有,她愿意改,一直改到程八不再上门。
  「练字练得久,手有些酸。」
  「你还练字?」程八疑惑问一句,就撇开不谈。「你说,左四究竟在躲我什么?我都说过只送谢礼,不谈其它,他还是不肯见我。」
  郁云慈万分后悔那天不经脑子说过的话,一句以身相许让程八入了魔障。
  「若不然,你把谢礼留在我这,我转交给他。」
  程八杏眼一瞪,「那可不行,救命之恩,哪能轻易敷衍。我一定要亲自当面道谢,才能显出诚意。」
  这姑娘如此固执,她爹娘知道吗?
  郁云慈觉得身体又一阵热涌,只想躺着什么都不做。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听程八说一些有的没的?
  「程八小姐,您最近老登我们侯府的门,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莫非你对我们侯爷还有想法,你让我这个正室夫人如何自处?」
  程八脸色一僵,景侯爷上次与父亲切磋,父亲败了。
  虽然没人说什么,大家都说父亲年事已高,身体不济,所以才会惜败景侯爷。其实她知道,父亲虽然已过花甲,却日日练功不歇,绝非年老体衰之辈。
  听着那些人不停地给父亲找理由,她都有些臊得慌。
  连带着,莫名奇妙就觉得无颜面对景修玄夫妇。好容易说服自己,这才有勇气登门。但那之前对景侯爷的爱慕之情,不知为何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连连摆着手,「你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侯爷。朋友妻不可欺,同样的朋友夫不可觊觎,这个道理我懂。」
  敢情自己还得感谢与程八成了朋友,让其碍于朋友的情面,放弃肖想自己的男人。郁云慈嘴角抽动,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端起杯子,杯子里不是普通的茶水,而是枸杞红枣茶。她吹一了口气,一气喝了半杯子。这茶煮得入味,还加了红糖。
  程八一直看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自然。没有一般世家贵女故作清高的做派,动作算不得优雅完美,却透着随意自在。
  是的,就是自在。
  自在闲适,美而不自知。
  不像自己的嫡长姐,当今的皇后娘娘。虽然完美,却假得不像真人。也不像郁霜清之流,矫揉造作,时时刻刻意模仿别人,虚伪至极。
  「我脸上是有花不成,让你看得眼都不眨?」
  郁云慈放下杯子调侃着,程八不自在地端起手边的杯子,「咕咚」喝了一大口。
  「我替你着急,你过得悠哉悠哉的,说不定有人在背后暗截截的想害你。上次我与你提过的,让你小心你那七姨,你有没有记住?」程八脑子跳得快,猛不丁来了这一句。
  郁云慈当然记得,不用别人说,她也会提防成冰兰。
  「我跟你说,她想嫁给卫大人,又不愿嫁过去当后娘。最近天天怂恿别人上门向卫小姐提亲。便是卫大人明里暗里地说过,不想娶她,她依然我行我素。关键是那些上门提亲的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嘴里还不干净,非要说卫小姐名节有污。你说这样的人,可不可怕?」
  郁云慈最近极少关注成国公府的事情,以前好像听过成冰兰要议亲的事情。这个卫小姐,不就是上次庭生他们救下的姑娘。
  难不成,那件事情还有隐情?
  程八性子直,却不蠢。
  好歹也是司马府出来的姑娘,哪里会不明白一些世家中的弯弯绕绕。卫家小姐出事后,成国公府澄清成冰兰不是养在玉贞观。
  不过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刚才在路上,还碰到了她。更巧的是,她进入茶楼没多久,有一个男人跟进去,你猜猜是谁?」
  程八问完,眉毛一挑,看着她。
  她皱着眉,成冰兰与什么人相熟,自己哪里知道。然而程八话里有话,说明那与程冰兰相约的男人是自己认识的。
  「我实在是猜不出。」
  程八眉毛挑得更高,得意一笑,「就知道你猜不出来,你想都想不到,那男子是方家的二公子。」
  方家的二子公,沈绍陵?
  自己似乎已有很久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个人,也很久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上回陆环佩来讨要嫁妆,她还以为两人应该已经成亲。
  没想到这人还在外面蹦跶,当真是祸害遗千年。
  成冰兰和沈绍陵,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怎么会?
  会不会是巧合?
  很快她就否认自己的想法,成冰兰讨厌自己,根本就没有掩饰过。虽然她不知道对方的敌意是因为什么,但应该大抵是与自己的生母有关。
  而沈绍陵和自己的恩怨,更是一语难以道清。他们两人,若说有什么共同点,那便是同样见不得自己过得好。
  甚至,恨不得置自己于死地。
  她的心提起来,倒是有些感激程八的信息。若不然,她根本就不会想到,那两个人会结成同盟。
  「多谢提醒,我记下了。此事算我承你的情,你以后若是相求,只要不涉及我的底线,我一定两肋插刀。」
  许是两肋插刀这个词取悦了程八,程八爽朗地笑起来,「你记下就好,本小姐实在是看不惯那些暗地底阴人的玩意。你若是让那些人害了,便是空出侯夫人的位置,我都不屑来占。」
  她昂着下巴,骄傲得像是开屏的孔雀。
  这一刻,郁云慈的眼光带了一丝欣赏。
  不愿趁人之危,说明此人极为光明磊落。
  程八性子虽然不太讨喜,但本性真是不坏。她对这姑娘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不喜对方太过鲁莽直率,容易招惹麻烦。另一方面又觉得像这样不耍心眼的姑娘不多,有些难得。
  只是这姑娘说的话,还是让她欢喜不起来。
  程八不太会看脸色,以为她是感动得说不出话,于是有心再表现一番,豪气地道:「你现在是我的朋友,若是以后再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想害你,那就是与我程绮红过不去。你只要报上个名来,我必掀了对方的老巢,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郁云慈没能忍住,有些想笑,又觉得有些夸张,最终朝屋顶看去,翻了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