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
  “大人,这人来路不明,还是仔细再查比较好。”眼看着沐青天就要把人拖进宅子里,张富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
  难得的,另一人和张富的想法居然不谋而合。
  “大人不查验在下的身份吗?”男人气定神闲道。
  查,当然要查!
  沐青天搓着手站到男人身边,说:“壮士家住哪里,之前是做什么的,一个月拿多少银钱?”
  ……
  “大人,这,您该看他的文书?”张富傻眼,没见过像沐青天这么不靠谱的人。这不像是盘问,倒像是媒婆上门?
  男人也是意外,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了沐青天的问题:“在下吴停云,家住苏州吴县,之前是武馆的师傅,一月工钱一钱。”
  “跟了我,我一个月给你开两钱。”沐青天眯着狐狸眼睛,用手比了个“2”在男人眼前晃晃,企图贿/赂他。
  沐青天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没到自明里就被土匪打劫,要是没有一个靠谱的人保护他,恐怕过不了几天他就得死在任上。为了保命,不管眼前这个人是什么身份,既然主动送上门来,他自然是要好好把握。来者不拒嘛。
  不过这两钱也是沐青天开的空头支票,他现在身无分文,比最穷的书生还要穷一点。反正他还有那个什么贪官系统,还有每月的月俸,总归不会发不出手下人的工资来。
  “大人不必如此,停云受人所托,会用心辅佐大人。”
  男人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沐青天以为他口中的那个人是他爹,害怕唯一的儿子被欺负了,所以才又找了个会武的来保护他。而张富以为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苏州府的势力,为了保住他们派下来的这个软柿子。
  “如此甚好!既然你执意要求,本官也不好强迫你。”沐青天豪放大笑,“往后每月本官还是给你一钱俸禄。”
  他想拍两下吴停云的肩膀以示友好,结果却感觉拍到了一堵铜墙铁壁,手心一下就泛起了红。
  “……大人一言九鼎,其实二钱也不无不好。”
  这下张富高兴了,眉眼间的焦虑一扫而空。一钱银子都要斤斤计较的人,也不会是什么两袖清风的好官。只要沐青天爱财,他就有办法把人拉到自己这边来。
  沐青天低着头半天没说话,正好被打水回来的翠竹撞见。只见她扔了水桶,迈大步冲到沐青天身前用她比在场三人都还要娇小的身体,护住了沐青天。
  “两个欺负一个,还算什么英雄好汉!”
  男人和张富都一脸懵,尤其是张富,这小丫头片子冲出来之前明明是沐青天在和吴停云说话,怎么就扯上他了?
  “咱们这些人怎么敢欺负大人呢。”张富赔笑着,又对沐青天说:“大人,您说句话啊。”
  沐青天抬头,眼睛是红的,眼角也是红的,就连上面的眉尾都被染上了一点颜色。两道泪痕还没有干,沐青天的下巴上还挂着一滴晶莹软润的泪珠,要掉不掉的。
  “大,大人?!”张富哪儿见过这架势,都破音了。
  吴停云也是吃了一惊,下意识开始反思自己要二钱月钱是不是真的有些过分了……
  一点也不过分啊!才一钱,一个里正一月能收的税利都不止一钱!!这沐青天不是太仓州富户木禹石的独子吗,怎么这么抠?
  张富也是震惊无比,他虽然小气,但不至于在一钱上斤斤计较,这沐大人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官,真贪啊。想着,张富不由舔了下嘴唇。贪好啊,人活在世上不就是“舒爽”一词,有银子,有大把的银子才能爽利,看来沐青天是个明白人。
  “一钱就一钱吧。”吴停云看起来很嫌弃沐青天的样子,不再多说。
  好耶!沐青天没想到古代人也吃他这一招,对吴停云的印象又好了一分。虽然哭很丢人,而且不受他自己控制,但不得不说,眼泪真是最好的武器,沐青天还没失手过。
  “翠竹,我跟他们说笑呢。”沐青天笑着抹干净眼泪,“这么早到,肯定是连夜赶路来的吧,快进来休息休息。”
  有了这个小插曲,张富和吴停云都忘了查验身份的事。
  沐青天不是不知道要查,但他不识字,就算吴停云拿出任书或者是文牒文书,他也根本看不懂,还会暴露自己不识字,惹人怀疑。
  吴停云跟沐青天进入里正宅院之后就找了个由头和他分开了,走到沐青天分给他的屋子里关上门后,直接踏上房梁掀了瓦片站到屋顶上,俯瞰整个里正宅院。
  “三进四间,超规。”
  目光一转,他又看到乐呵呵要往宅子外面跑的沐青天,眼中又多了一些玩味。
  这沐青天,到底是痴傻还是精明,居然没发现前任里正留下来的宅子超出了规格。里正没有品级,他刚刚一直喊“大人”,沐青天也没有什么表示。
  不管是真无知,还是睁眼瞎,沐青天作为里正,都不合格。
  三日后,里正宅院里里外外总算是全都安排妥当了。福宝特意从仓库里翻出了一串炮竹,用竹竿挂在宅子前面点了,噼噼啪啪的,声音震天响。
  奇怪的是,就算是这样响的声音,也没有引来自明里的一个百姓过来围观。里正衙前门可罗雀,偶尔只有几只耗子跑过。
  沐青天负手站在门口,对着空空如也的空地也并没有生气。福宝在一旁为他打抱不平,挥着拳头就说要去把这群不识好歹的人全都赶过来。
  “山不就我,我自去就山。”沐青天莞尔。
  路上,沐青天又碰到了又来迟了的张老爷。
  “行了,本官知道你有苦衷,一起走吧。”年顺开口前,沐青天就阻止了他。
  “沐大人请。”
  第一日到自明里的时候沐青天就发现,这里有许多荒废的田地。之所以不说是荒地,是因为这些地虽然长满了杂草,但周围界限分明,分为一块一块的长方形小格。
  杂草是不可能长得这么规律的,沐青天又多看了几眼,发现其中几块地的边缘还有已经干涸的水沟,很显然是用于灌溉农田的。
  这些地原本应该是农田,不知道什么原因荒废了。起初沐青天以为是自明里地广人稀,没有足够的人手来耕种,随后就荒废了。可这三天他在自明里逛了逛,数了数这里的户数,虽不足两百户,但也是一百有余,绝不会缺人口。
  他偶然遇到一个百姓,可那人一听他自报家门,就快步离开了,他追都追不上。
  如此多的土地被荒废,无人耕种,自明里每月的赋税从哪里来?
  “本官闲逛两日,发现这咱们这里有很多田都荒了,这是怎么回事?”沐青天走上一片荒田的梗坡向下望。这里至少有十亩好地,可惜了。
  吴停云跟在沐青天左后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他,然后又把目光聚集在沐青天看着的这片地上,脸色一点点黑下来。
  因为地少,所以自明里每年的田税都很少,前任里正李参石每月也都会按时按量地交上田税,以至于他为祸一方这么多年都无人发现。今日一见,这自明里的土地数目完全就不是李参石上报的那样,他的胆子居然这么大!
  “大人有所不知,这些田原本都是各家各户名下的土地。”张富道。
  “那为何各家不耕种,平白浪费了这些好地。有地不耕,这可是犯了律的。”福宝在后面探头好奇道。
  张富瞧不起福宝,但他知道福宝问的也是沐青天想知道的,只能憋下这口气回答:“自明里百姓自从李大人颁布‘划田令’后,就全都变得懒惰了。”
  原来,李参石为了解决邻里间的矛盾,制定了一个“划田令”,只要是被他判为“有罪”“有错”的百姓,都会“划”到别人家的一片田。但这田却并不属于这个人,作为惩罚,他需要无偿耕种这片田地,时长根据犯错大小而定。
  “许多人投机取巧,多次挑衅于他人,又强词夺理,免费让别人给自家耕种,久而久之,自明里的百姓就都不愿意去种田,全都游手好闲。”
  “要是不种田,这些人要怎么活下去?”沐青天觉得奇怪。
  “有人饿死,那就是里正的错。”张富叹了口气,“没有办法,李大人只能拜托我帮忙,让我雇这些百姓去耕田,这样才能交得上每月的田税。”
  吴停云皱眉,他听到的报告并不是这样。在张富嘴里,这李参石倒是变成了一个好官。
  “草民家的田就算再多也供不起这么多人来耕,无奈,这些土地就全荒了。”张富惋惜,不过随后又笑着,说:“草民家的田都是规规矩矩种的,产量极好,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不了。”沐青天摇摇头,“本官再在这里转转。”
  沐青天找了个由头把张富打发走,又让福宝和吴停云提前回里正衙门里准备今天的午饭和吃食。
  吴停云对他突然的不自然有些怀疑,表面上答应他跟着福宝回去,走到半路却让福宝一人回去,他又返回去,正巧撞见沐青天和系统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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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停云名字出处:青天无停云
  [唐] 曹邺 《长相思》
  小剧场:
  庆王为了更深入地了解沐大人,决定从他的贴身侍女翠竹入手。
  庆王:他对你是什么心思,有无逼迫?
  翠竹:奴婢不知道公子怎么看奴婢,但奴婢对公子倒是有些感觉。
  庆王:什么感觉?
  翠竹:久违的母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