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我听不懂弇城这边的方言,我是北方人。”
  “秦阿姨呢?”
  “不清楚。”
  气氛凝滞下来。
  钟贞想起军训前秦淑原对她说的话,现在看来,两母子间关系确实很僵。
  跨出这段巷子路,等红绿灯时,钟贞忽然道:“那,哥……”
  萧珩还有点不习惯,他怔下,懒懒应了。
  下午四点刚过,马路上余热挥散,闷燥得人心烦意乱。
  “你是什么时候来弇城的?”
  “半年前,”萧珩解释说,“初三转到市一中,中间又回了北京中考,结束后来了弇城。”
  钟贞诧异:“但是教材不一样……摸底考你考了第一……”
  他瞥她:“这很难?”
  她欲言又止,点点头。
  发丝在后颈向两侧柔顺地散开,露出一小片脖颈。
  萧珩不禁皱眉。
  又是那种洁净无暇的羊羔白。
  诱使罪恶。
  …
  两人甫一走到小区楼下,就见到秦淑原在门前等候。
  她撑着把太阳伞,长发挽起,一身衬衣筒裙,杏眼轮廓微深。女人嘴角扬起,揽过钟贞,说:“军训一周也累了吧?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钟贞对继母突如其来的关心和亲昵有些不习惯,礼貌性地笑,问:“今天爸爸来吗?”
  “他今天不来,镇上初中开学,他是班主任,最近都抽不出身……”
  步入楼道,骤然的阴暗叫人不适应。
  钟贞盯着电梯上跳跃的红色数字,秦淑原在,她不敢回头看萧珩,但在一块镜面般的数字视窗里,她见到了萧珩。
  里面的他,同这里的阴暗类似。
  脸庞晦暗不明,浮现的眉角眼梢倒有种工笔的精致。
  静谧的气息、凉凉的温度,在他周身环绕。
  她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你们两明天就要正式上学,今天晚上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些好菜……”
  钥匙入孔,开锁。
  秦淑原拉着钟贞来到她的房间。
  素雅的淡蓝色格子床单,房间内风格偏冷淡,细节摆设又显出少女情怀,床头柜上一排生动的小兔子摆件,学习桌上摆放着一束风铃草,很得她心。
  飘窗处阳光倾泻,玻璃瓶中的鲜花,娇美盛放。
  “喜欢吗?”
  钟贞点头。
  女人带她一一看过其他房间,轮到对门萧珩房间时,秦淑原抬手叩门柔声说:“萧珩,我带贞贞看看你的房间。”
  语气低微。
  门从里打开,萧珩换上件衬衫,她目光平视,发现他第一第二颗纽扣没扣。
  钟贞站在外面瞥了眼,冷淡至极的色调,她只觉眼前回到了默片时代。
  为避免麻烦,她开口:“谢谢阿姨。”
  秦淑原淡笑。
  萧珩倚在房间门口,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钟贞朝他点头致意:“谢谢哥哥。”
  他注视她雪白的发旋,清冷的眸光掠过她颈畔。
  钟贞后退几步,眼角余光触及右侧最往里的一间房间。
  那是常年背阴处的房子,不见光。
  她好奇问秦淑原:“阿姨,还有一间房间……”
  女人笑意敛去,眉眼低顺:“贞贞,我忘记说了,那间房间就不去看了。”
  钟贞不明地打量那处。
  秦淑原:“那边堆放了很多杂物,都是灰尘,没什么好看,我也一直锁着,房间又没光,也不好利用……”
  萧珩微微勾唇。
  “不说这个了,”秦淑原抬眸看了眼萧珩,说,“你们回来前我上街买了些水果,给你们洗好切好了放在客厅——”
  萧珩合上门:“我不用了,你们慢慢吃。”
  锁门声一响。
  她身旁女人叹息,“他就是这样的……”
  随秦淑原走到客厅时,钟贞转头望了望萧珩卧室的门。
  钟贞总觉得,这里面有些奇怪。
  …
  但无论如何,无论是什么事,能接近萧珩就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四
  陌生环境打乱了钟贞的生物钟,她在翌日清晨早早醒来。
  六点十三分,天色破晓初现。
  飘窗的双层帘子只被拉上一层的纱,屋内光线柔和而朦胧,昨晚她一夜无梦。
  没有睡意,钟贞索性从床上坐起来。
  墙壁上的液晶电视旁有一块全身镜。
  白框,干净的镜面。
  她在里面看到自己,中分短发,她稍低头,眉眼就藏在两侧发间。
  这个短发是钟贞初三时剪的,断断续续地修剪保留至今。钟老师一向不赞同她在以学业为重的年纪显露一点点的爱美之心,钟贞则无所谓。
  直至见到萧珩的那刻起,她有了留长发的理由了。
  也有了各种疯狂的念头。
  他就在对门。钟贞在床上抱膝,仰头看雪白的天花板,想,他现在应该还在睡,闭眼的时候睫毛长得让她心痒。
  她想离萧珩更近。
  近到她吻他时,就能化开他身上所有清冷的气息。
  但她清楚,现下,萧珩对她态度冷淡疏离,兄妹这种关系也只是表面上的靠近。
  …
  六点三十六,钟贞听到门外的异响,她匆匆洗漱完,探头望去。
  秦淑原正在厨房忙碌,她弯腰捡起勺子,视线触及钟贞时歉意地笑笑。
  她正想说什么,对门蓦地打开。
  萧珩手搭眉间,抬头睨了眼秦淑原,眼底阴戾之气愈甚。
  余光里,他注意到面前的钟贞。
  宽大的睡衣领下锁骨纤细,沿着她颈线往上,他看清她的眼神。
  明明白白、不加掩饰。
  萧珩不着痕迹收回目光,单手扣好衬衣上的第三粒纽扣。
  钟贞视线不由随着他手走。
  第三粒、第二粒、第一粒。
  每扣上一颗,欲.望便消减一分。
  到领口处的那颗扣上,一切气息隐瞒得干干净净。
  愈看着,迷惑就愈深。
  萧珩径自走进洗漱间,她收回目光,憋了一分钟又看去。
  那处门半掩着,颀长的黑影印在上面。
  钟贞从沙发上起身,秦淑原端着早餐,眼神询问地看她。
  “我……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洗手……”
  她装作很急地走到洗漱间,拉开一点点门,水声蓦地断了。
  抬头,钟贞便见到镜子中的萧珩。
  他看上去像没休息好,眉眼漆黑而沉郁,脸上面无表情。
  他手还搭在水龙头上,指尖冷水滴落,萧珩问道:“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