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门的下侧擦过地上铺着的小地毯,潘维光着脚,慢慢踩进去。
  突然,安静的房间里只听到一声坠落声,潘维一直攥着手机的手空了。黑色的手机在没有铺上地毯的地板上弹了两弹,摔进了角落。
  潘维的视线正前方是大开着的衣柜。最底下两人放行李箱的那层空了小半,里面只剩下了潘维拖过来的两个大箱子。上面挂衣服的地方有些凌乱,潘维衣服隔壁的那一摞明显比原来更矮了一些,他眼尖,一眼就看出来傅锦之拿走了放在里面的最常穿的几件衬衫。
  颓坐在床沿上,潘维长叹了口气,把脸埋进手掌里。
  他的理智告诉他傅锦之不可能是因为生气会离家出走的人,之前那么多那么多的细节都昭示着他肯定只是临时离开。
  可看到这样的场景,却还是让潘维的心里只觉得空空荡荡。
  他说不清楚该是什么感觉,但大概是不好受的,虽然早已经习惯。
  就像小时候父母每周回家来都会一点一点收拾走东西一样。他站在他们的身后,看着那个熟悉的属于父母两个人的房间被慢慢搬空。从干净整洁的卧室变成他们偶尔想起落了什么东西才会回来看一眼的储藏间。
  他母亲也是这样拎着行李箱,随便地从衣柜里扯出自己喜欢的衣服,再叠好放进去。啪嗒一声扣上箱子扣子的声音,他到现在都能准确地回忆起来。
  或者是他长大之后靠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床伴留给他的通常就是空荡荡的凌乱的宾馆房间。
  在床上坐了良久,潘维才慢慢站起来,顶着有点儿晕的脑袋,走到角落弯腰拿起手机。
  也不想直起身子,潘维干脆缩进了墙角。
  这回手机倒是稳稳当当地开起来了。
  潘维握着它,两眼发直地看着上面的系统壁纸。
  鬼使神差般的,他点开同步的图片,翻了两翻找出了一张傅锦之的照片。
  是他们出去散步的时候潘维使坏偷拍的。
  画面上傅锦之身形修长,穿着简单的灰色毛衣和牛仔裤,单手拿着杯奶茶正转身微笑。男人鼻梁高挺嘴唇殷红,直视着镜头的双眼带着点清淡笑意。他的身后,是一片模糊的光海。
  拇指抚过男人勾起的嘴角,潘维低着头怔愣地和屏幕上的人对视。
  傅锦之的短信在一会儿之后才显示在提示栏上方,很短。还没等那提示栏自动缩回去,潘维就已经看完了那一行字。
  封闭集训啊……
  潘维苦笑。
  他是真的没有把握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是会简单的翻片儿还是会持续发酵成他曾经预想过的样子。毕竟在他身上,后者出现过太多次了。
  他对处理两个人之间感情的问题没有任何自信,准确的来说,他甚至连经验都稀少得可怜。
  怎么就从简单的不能回家吃饭变成这样了呢。
  潘维吸了吸鼻子,扶着墙站起来揉了揉蹲麻的双腿,和踩棉花似的脚步虚浮去到楼下的厨房,打开了冰箱,想着拿两个鸡蛋找点傅锦之昨儿吃的挂面垫垫肚子。
  冰箱里的东西依旧很满,但吸引了潘维注意力的却是冷冻室里一袋还装在印着超市logo塑料袋里的东西。
  从架子上取下来放到流理台上,潘维合上了冰箱门。
  袋子里放的是几份半成品小牛排,配好调料包忽然黄油块儿的那种,很适合用来当夜宵。
  傅锦之是知道自己不回家之后去超市买的么?
  潘维揪着塑料袋的提手,长叹了一口气。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转身走到餐桌前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谢医生的电话。
  “你好。”响了有一会儿电话才被接起,“潘维?”
  潘维清了清嗓子:“是我,我想找您问问……”
  “是小傅学习的事儿么?”谢医生低声和旁边的人吩咐两句,走到旁边安静地方才继续开口,“他找你都找疯了。”
  “对不起。”潘维低头看着桌子,手指无意识地扒拉,“您能告诉我一些具体的吗?我想过去找他。”
  “你找他也没用,他们全封闭式集训,你不如在家里等他。”
  “我……不行。我得去找他。”潘维抬头,看向窗外的眼神很坚定,“等在机场都好,我要早点见到他。”
  谢医生叹了口气,却笑了:“也不是什么要保密的东西,在瑞士的洛桑。”
  “谢谢。”
  潘维利索得挂了电话,转而上网直接定了下午飞去的机票。
  从衣柜最下层拖出自己的箱子,潘维查了天气预报扔了两件衣服进去,拖着行李箱出门的时候打电话给了秘书:“我之后两个星期都不在,有事情邮件通知我。”“您又干什么!”秘书一听就急了。
  “千里寻夫。”说着,潘维拎着箱子上了电梯。
  那边秘书也明显听到了轱辘转的声音,一排桌子就站了起来:“不是,潘总您!等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潘维也不知道那边有人和他说了什么让他的语调直接高了个八度。
  “您先别接着走!点开微博看看!”
  潘维挂了电话开了流量,点进微博。
  @纪曾:畅聊到深夜。@娱乐界爸爸
  下边儿配的是一张潘维熟睡的照片,盖着个小毯子乖巧地缩在沙发上,别着头脸没有正对着摄像头,只看得清因为醉酒而微红的脸庞。
  真他妈能作。
  寰时商量着什么时候公开潘维的号也有些时日了,策划都做了几个没想到今天就被这孙子爆出来了。爆得还不清不楚gay里gay气的。
  第51章
  潘维关了微博, 冷笑。
  敢带上你爷爷炒作了。
  果然能恶心他一次的人就能恶心他二次三次千千万万次。
  在自己已经被顶上热搜的这个当口,潘维毫不犹豫地发了微博, 配着自己竖着的一个中指。
  纪曾这个人有实力有背景, 除非他自己不乐意,在哪儿都没有不火的可能,确实是个招财进宝的利器。可也因为着这层关系, 就注定了寰时的工作班子要从一开始就给他赔着小心。
  当初签纪曾的时候要是知道有这茬, 刀架在脖子上他都不因为经纪人的那点做好的计划心软。
  有这点投入,怕是个草包都捧出来了。
  捧什么不好捧个烫手山芋。
  但好在潘维向来没在怕的。
  下了电梯找到车把行李扔进后备箱,潘维一个电话直接拨到了秘书那儿:“随他炒, 爆上头条都没事儿, 我微博密码暂时也不交给你们了, 还是我自己用着。老子他妈就跟他耗着了。”
  反正傅锦之这几天也找不见人, 自己就当解闷了。
  “不是,潘总, 您不能……”
  “我能。”潘维甩上车门,“我说能我他妈就能。”
  顾全大局是一方面,但这一点儿都不影响他能给纪曾找点儿不痛快,真当自己有个爹护体就能玩儿翻天去了。
  要真是惹急了, 就算雪藏不了, 自己也并不在意让纪曾在红的路上摔个大绊子。
  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到了傅锦之这条底线,潘维现在跟和炸了毛的危险性动物根本没有区别。
  “潘总!”秘书真急了,潘维有时候一倔起来根本不在乎钱比钱公司不公司的事儿。他根本不在乎风评这种东西,让公司有了损失, 潘维有完全的自信能挣回来更多。
  老板能任性,可他们下面的人却不能这样由着他来。
  担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他小跑着就去了楼下把手机交给了因为年纪大所以基本只起着镇场子作用的副总,“您,您快劝劝潘总!”
  “小维啊。”副总背着手到窗前,“你这是怎么?”
  “叔您别管。”潘维打着方向盘往机场方向走,“我心里不痛快。”
  “你不高兴你也不能拿公司开玩笑。”副总眉头一竖,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小维,这不是前几年,你还能任性。眼看着寰时已经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了。您这要是真这么整一出,你让公司以后怎么发展。”
  潘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咬着牙骂了一句。
  “小维,赶紧回来。”副总把电话交给秘书,挥挥手让他继续。
  “潘总,您赶紧回来。刚公关和行政紧急商量了一下,说是下午有一个选秀总决赛的现场录播,我们安排一下您的位置。”
  公关已经做好了应急的通稿,有什么状况能立即接上
  瑞士,洛桑。
  傅锦之坐在会议室里,听着上面两人用流利的法语交流分析病例。
  他上大学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法语,但也没到能和当地人沟通的程度,现在也只能看着英法对照的材料大致了解情况。
  这次的学习安排其实是很早就定下来的精英交流,傅锦之这个新来的能过来倒还算是占了别的同事生病的便宜。
  抬头看向大屏幕上的几个案例分析准备,他拿着电脑做文档记录。
  这次过来的很多案例和技术都还在研究阶段没有对外公布,所以相应的,形式上切断了他们的通讯网络。
  他落地是当地时间的下午六点,到了酒店办好相关的手续之后就被拉去了当地医疗组织包下的酒店高层大型会议室开会。台上噼里啪啦直接讲了仨小时连口水都没喝,台下的人也是一边儿用电脑一边儿手抄,小声讨论着技术的使用可行性。
  “发什么呆呢。”旁边的同事用手肘搡了他一下,“等会儿汇报讨论的时候你上去?用英语就行。”傅锦之抬头,脸色不大好:“不了,我没怎么认真想。”
  “等会儿我们一起把稿子组织起来就成。”另外一个女医生探出身子来笑,“小傅英语好,上去一定没问题。”
  旁边的人也笑着附和,这次来的大多都是些年纪比傅锦之要大上一些的医生,互相熟稔着。有傅锦之这个年轻的,又是新人,这种初步汇报的事儿,他们也乐得往后躲。
  傅锦之想了想,沉默着点点头,还是答应了。
  等介绍过去到讨论报告的时候,傅锦之拿出笔整合了大致提出的几个想法。金色的钢笔尖在白纸上划出流畅的曲线,傅锦之急匆匆写下的字算不上太工整,但却也还是让汇报时候站在他旁边的医生惊叹了一把。
  拿了激光笔接过话筒,傅锦之随便的把稿子放到了讲台上,把项目资料翻到着重要讨论的页数,一点儿绊子也没打开始了自己的汇报。
  他学英语的时间早,他爸对他的教育又严,从小找的外教教他,虽然并不算是太愉快的回忆但也至少让他人生的后二十几年从来没有担心过英语这方面的问题。
  汇报的时间限定在三分钟,傅锦之着重概括了一下对刚提出来的新技术方向的理解,拿激光笔在屏幕上划了重点,站在实施者的角度提出了疑问和大致的预想解决方案。
  他的语速很快,口语也流利,在汇报最后的提问环节也仍旧冷静,直视着站起来反问人的眼睛陈述自己的观点,下台之后仍旧还被那人拉住讨论了有一会儿,直到今天散会。
  “小傅,漂亮。”坐在他旁边的医生在他坐下来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开门红啊,明天继续加油。”
  傅锦之点点头,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资料:“好。那我今天先回去了。”
  “去吧,后面也没什么重点的事儿了,收尾我们来。”同事对他笑了笑,“也辛苦了,临时被找来。”
  傅锦之摇摇头,疲惫地笑了笑拿了电脑和钢笔下楼去到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