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1)
  可怜傻孩子沢田纲吉并不知情,而知情的两位并没有告诉他的打算,只是表现出有恃无恐的冷静,坐视褐发少年自己徒增苦恼。
  闲聊至此,只见粟田口家短刀,颇受年少审神者疼爱的毛利藤四郎端着米桶在大敞厅门口甩掉鞋子跑进来。将器物放到桌子上,双眼通红浅草发色孩子一言不发的将自己塞进现在体型比自己还小的兄长,一期一振怀里。
  原陪在年少审神者身边聊天,差点将主公大人的真实姓名道出口的一期一振本和同僚一样,因为太过敏锐而识破了年少审神者的身份秘密感到尴尬,而又身处没可转移话题的短暂沉默中,被弟弟这样突然一抱,下台阶自然而然抵到了脚下。
  毛利?怎么了。
  跪坐在幼儿模样的哥哥面前,将整张脸藏在他温热怀里的毛利藤四郎不说话。即便他最喜欢的主公大人也靠过来问他怎么了,他也不吭一声,只沉默的腻在兄长腰腹间。他委屈又生气,但是缘由是不能讲给主公大人听的!讲出来就像是故意告巴形殿的状一般,他才不要做那种小心眼的刀剑付丧神。
  没办法跟主公大人抱怨,就偷偷跟兄长发牢骚,但在这种场合,毛利藤四郎也无法讲出口。他就是瘪气,然后想被安慰下。眼里悄悄掉出两颗金豆豆,眼底稍湿润一瞬,情绪发泄出来后就没什么事的浅绿发色想再等一会抬脸。
  一期一振倒没有察觉毛利掉眼泪了,但作为兄长也是能感知出家里弟弟情绪的。虽然很在意毛利怎么了,但小孩子不说又不能强迫,一期一振只得抬手抚了抚怀里弟弟浅草绿的柔软短发。坐在首位的沢田纲吉也很是介怀,但作为兄长的一期一振都没发话,他这个外人自然没什么立场讲话呀(其实是最有立场的)。
  支吾了半天,在沢田纲吉与刀剑付丧神聊天时,一直和天空之狮纳兹玩耍的弗兰这时抬起脸。他跟毛利藤四郎从体型来说,是差不了四五岁的同龄人,再加上短刀付丧神应该是受了体型的缘故而心智也多天真烂漫活泼;因故,弗兰自来到本丸后倒也和粟田口众刃相处不错,也一起玩过躲猫猫和电动。
  兔子boss,森酱是哭了吗?
  疑惑仰脸的彭格列青发幻术师眨了眨自己祖母绿的眼瞳,眼底倒三角黑色绘纹给有些面瘫的孩子平添了份稚嫩可爱。他称毛利为「森酱(もりmori )」也不是没道理,[毛利]在过去多书面写作もうり而读作もり,日本语还没那么精通的弗兰自然以为是森林的那个[森]字,而非毛利辉元的[毛利]二字。
  才没有!
  毛利纠正过他几次,但本就毒舌,喜欢给别人取外号的弗兰每次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执着的按照自己的叫法。熟知这孩子性格的沢田纲吉,六道骸都已经习惯了。本就是因为眼羡弗兰受宠的毛利藤四郎现在被自己宿命的敌人发现了弱点,立刻抬头大声反驳。他眼角还残存着些泪渍没有被兄长身上的衣料给吸干净。
  看,还不是哭了。爱哭鬼森酱。
  弗兰抱着纳兹,面无表情的戳穿了毛利藤四郎的伪装。毛利藤四郎气的跳脚,抬手用手背一抹眼角,撇去那点水色后气愤大喊。
  毛利只是太困了,打哈欠所以才这样的!
  反正就是咬死不承认自己刚刚偷偷摸摸掉眼泪,浅草发色短刀还试图拉着兄长与年少审神者作证。原本还因他的反常而忧心的一期一振与沢田纲吉都很是无语,不知道该先问问发生了什么,还是先劝解两个孩子不要吵起来。
  养老组的几位倒是颇有闲情逸致的看孩子们闹腾,也不说话。年轻的彭格列x5世首领正值世界有多大,心有多大的阶段;本就对小孩子无甚兴趣,只觉麻烦。现下只是撇嘴,兴致寡寡的从口袋摸出来和沢田纲吉这两天玩的开心的同款游戏极,打起通关来。虽然明里暗里一直拉开距离,但实际上还是口嫌体正直啊。
  恰逢此时,追毛利而来的五虎退、厚藤四郎和平野藤四郎也到了敞厅门口。三位比毛利藤四郎早临世近半世纪的刀剑付丧神原本神色匆匆,但脱去鞋子,靠过来后发现毛利还有力气同弗兰吵架,顿时安心很多,先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才向自家兄长与年少审神者打了招呼,乖乖入座了。
  所以说!毛利是坚强的小孩子!才不是爱哭鬼!
  刚刚、刚刚只是因为上午出阵受了些轻伤,又没有吃饭所以很累犯困了!才不是偷偷哭鼻子掉眼泪!主、主公大人帮毛利手入一下的就马上好了!
  呐主公大人!
  同嘴巴向来得理不饶人的弗兰争执不休,最后祸水东引,这把火还是烧到了旁边无辜的沢田纲吉脑袋上。沢田纲吉莫名其妙的哈?了一声,他什么都不知道啊!「手入(修复)」这种只听说过的,他完全不会也没有什么概念啊!但无奈。在毛利拼命眨眼打暗号的恳求下,他只得一头黑线的硬着头皮点头应承下来。
  啊,是的
  等、等吃完饭就帮毛利和大家手入
  他答应下来的时候,其他刀剑付丧神也相继到来。众刃眼睛发光看着年少审神者,目光里所传达的情绪昭然若是,沢田纲吉做不到无视。只能勉强自己,一并算上答应了。话说完,他才默默别过头,他心里真的好苦啊。三日月先生,您还是赶紧来砍我一刀吧!
  年少审神者这样想,这也算是他无数烦恼中的一部分了吧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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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两天期末考请假了,今天写了9000+算补偿啦!
  第95章 手入这件小事
  本丸里的刀剑付丧神们都很开心,因为年少审神者说要在用过午膳后帮他们手入。这怎么能不开心呢?「手入」可使受伤的刀剑付丧神得以修复,又能使无碍的刀剑付丧神得以维护。所有刀剑付丧神都是依凭着审神者的力量而存的,因立下契约,是以他们可拥有人形肉身在这尘世;除却刚刚现世时,超近距离的感知审神者的浓郁强大力量外,平常也就「手入」时他们能再温顾一番被年少审神者那纯粹温暖的力量包裹周身时的幸福圆满了。众刃都跃跃欲试,刃刃有份的好事,大家又会想成本丸第一个享有这种福利的幸运家伙。
  不管怎么样,毛利都应该是第一个!
  因为是毛利先向主公大人提出来的!
  用膳间,浅草发色短刀咬着筷子尖,信誓旦旦的对身边粟田口家同短刀的小哥哥们这样悄悄道。浅紫瞳里盈着欢快,饭前被巴形薙刀惹怒的不快已经无影无踪了。厚藤四郎对此不置可否,平野藤四郎则目光冷淡,倒是奶白发色的五虎退在自己的蒲团上忸怩了一下,带着羡慕的喏喏开口。
  真好啊小老虎们也想被主公大人手入
  五虎退与性格活泼率真的弟弟,毛利藤四郎是不一样。
  在粟田口家众性格迥异的兄弟中,他有些害羞腼腆,安静乖巧的过分。虽然平野和前田,以及秋田也是少言温顺的性格,但五虎退比这些兄弟更甚。
  五虎退是谦信公(上杉谦信)于永禄二年上洛参拜之时,从正亲町天皇处拜领之短刀;但历史上是虽有五虎退吉光的说法,但并没有证据表明其为粟田口吉光的作品。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五虎退偶尔会有少些自卑。粟田口家兄弟众多,但假货也很多除了几振「密藏子」,绝大部分都是有准确详细追溯的。
  会的。
  粟田口家短刀们旁边伴坐的兄长,骨喰藤四郎冷清紫瞳放柔,目光轻轻落在奶白发色又零星几颗小雀斑的弟弟脸上,声如箜篌。被他别在耳后的银发有几缕掉出来,拂过瓷玉无暇的颊。五虎退一双金瞳立即放光,欣喜又嗫嚅的低低嗯了声。
  席间不作他谈。
  冲突与事件频发的午餐终于完毕。杯盘狼藉被撤下,由今日负责内番的刀剑付丧神清洗过后,众刃放弃了本该适闲晒晒秋日,枕光入眠的午休大好时光,不约而同的乖巧的与年少审神者对面正座。眼睛里全部是矜持再三也抑不住的期待。
  沢田纲吉当然明白大家是什么意思,强行朝他们扯出一个哈哈哈的微笑,清了清喉咙将排序方式交给了刀剑付丧神们自行解决。从某种意义上,沢田纲吉已经自行明悟出一种非常明智且偷懒的管理方式:由下层自行协商、分配并的得出绝大多数都赞成的结果,然后再由自己点头同意便好。按照管理理论,这可以使员工(刀剑付丧神们)更聪明,某种程度上也能减轻他的负担虽然沢田纲吉用这方法的根本缘由是为了掩饰自身贫瘠的管理经验和基本为零的管理才能。
  但善识善用,也是管理者必备的技能嘛。
  就连彭格列x5世首领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并不操心x世家族一切事务的彭格列初代首领已经拎着一把紫砂茶壶,同不参与「手入」活动的沢田刀派另外两位出门赏红叶,顺道完善他们针对八坂家族的非战斗计划了。
  而坐在「手入室」的沢田纲吉顶着纳兹,正临阵磨枪的补充「手入」理论知识。公平起见,如果一期一振也想要被手入,那么就得乖乖参加内部会议。是以,一人一狮就大眼瞪小眼的,按照通讯器上,通过搜索引擎得到的入门教程,磨磨蹭蹭的将相关用具的名称、用法和使用步骤都在脑袋里过一遍。
  这个打粉棒,目钉拔,丁子油(御刀油),棉布,奉书纸在这里,还有刀枕和竹签。唔顺序是:拔除目钉、拆卸刀柄、打粉、抹除打粉、赏刀、上油、再打粉、安装刀柄、收刀,大概九个步骤。呜哇,有、有点难啊!
  沢田纲吉咋舌,纳兹也配合的晃了晃自己脑袋,嗷了一声。原谅它一头天空之狮,被制造于世就是为了协助沢田纲吉战斗的彭格列匣武器,修刀或是用以修复刀剑的工具对它来说都太难;还不如一块烧肉和一只炸虾要有吸引力。
  主公,失礼了。
  正在沢田纲吉纠结「维护」问题,对「修复」尚且一筹莫展时,手入室的门被敲响。连忙抬头看向来人,映入他眼帘的是一身黑直衣,发如鸦翅被一条红缎结束的清瘦少年?青年?沢田纲吉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
  一身黑红色系的「日本刀之父」小乌丸容貌如乌鸦童子,精致姣好,而且看上去十分年幼。再加上对方个头与自己相差无几(小乌丸大概159cm)!沢田纲吉很难以年长者的方式称呼对方,尽管小乌丸说话方式和风又老成。
  请允许作为古刀的吾,在您这里小憩片刻。
  并没有意识到年少审神者苦恼的日本刀之父如是说,他这番令辞使得沢田纲吉反应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所谓「小憩」是「手入」的一种比喻手法,或者说风雅暗指。唯唯诺诺的点头,沢田纲吉连忙邀请小乌丸自便入座,接过了对方的本体。
  此番刚刚临世,首次出阵御敌的小乌丸因与时间溯洄军的战斗经验缺乏,受了些轻伤。人形肉身已经上药包扎,但只靠这个远远不够,他的本体若能得到修复便会连带身上的伤势迅速愈合。坦然自若,无比信任的将自身性命交予年少审神者之手,黑发乌鸦童子投过来的目光中有份迷之慈祥和蔼。
  沢田纲吉沐浴在这种注视下,不明所以的全身爆出鸡皮疙瘩。
  啊哈哈,我这就帮您进行手入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可能做的不会很好也不太擅长,还请您不要嫌弃哈
  抓了抓自己脑袋,沢田纲吉一边给日本刀之父打预防针,一边小心翼翼的自白金刀鞘中将小乌丸的本体从中拔出。无弧度的直刀冷光凌凌,刃如秋霜,他的刀身仅略有反,在刀柄处大幅折回。这样漂亮完美的刃身,却在刃先少下之处,有一个小缺口,自缺口处又崩出几缕裂纹,蔓延自刀背。
  沢田纲吉都替他感到遗憾和心疼,顺着平滑刃身用指尖轻轻戳了戳损坏处。其实专家自刀剑做工就能判断出这是平安初期的作品,但对于沢田纲吉这个半路出家的审神者来说,刀剑在他眼里出了长短弯直也就没什么差别。乱刃直刃、刀尖款式、断面结构(地肌包钢)、硬度和韧性这种完全没有丁点概念。他只知道所有刀剑付丧神都是历史上有名,很贵重的国宝而已。
  不会,还劳主公费心了。
  在众刃面前总带着父上大人气场的小乌丸抿唇一笑,这抹笑弧有够苏的,沢田纲吉被猝不及防的闪到,西子捧心般捂住自己突然砰砰加速的胸腔。嘤嘤嘤,他说过什么?!总有一天他的审美会被这些美丽漂亮的刀剑付丧神们给带歪审美的!
  呃,那我们这就开始吧!
  低头将话题和双方注意力都拽回到刀剑本身,沢田纲吉开始尝试给小乌丸拔除目钉。目钉大多是用竹子、牛角或象牙等材质做成,以便固定刀剑。大多古老的日本刀只有一个目钉,而且方向固定,从有目贯的那一端用钉拔用力一推,就能退出卸下。而且一端较大,一端较小。
  寻找到目钉并不是件难事,难的是目钉非常紧。沢田纲吉利用辅助工具,也就是钉拔也很难将其成功退下来。虽说他对于自己的水平和能力有明确认知,但才堪堪第一步就遇到这种挫折,就未免有点太让人生气了。这种感觉就有些像拧瓶盖,并不是什么困难复杂的事情,可拧不开就很让人生气也容易一时火大的上劲儿。
  性格软绵腼腆如沢田纲吉也难免会在这种事情上执拗。
  右手固定住目贯,左手捏着小钉锤。镫镫叮叮的锤了好几下,都没让目钉松动丝毫。对此无奈,他只得加重气力。小乌丸起初看着年少审神者这样笨拙的帮他拆卸护具,但到后面就有些心底发凉发毛了。日本刀剑并非是什么耐用品,实际上无论是刀身还是刀饰,都是不经损耗的奢侈品。即便是拔出目钉这种事情,都应当是动作不疾不徐,轻缓有重的。但年少审神者只想着将目钉退卸,叮叮咚咚的一通乱捶,自目贯传出的力道振动到刃身,小乌丸被敲得很是头晕。
  尤其在敲红眼的年少审神者,最后奋力一锤之后
  原本只是「擦到皮肉」轻伤的刀剑之父,本体破损伤处加重,二次受创竟成了「重伤」。又因为疼痛来的如此毫无预兆,原本正襟危坐在侧,怀揣「为父甚慰,吾儿忧心吾身」心态的小乌丸有那么瞬间眼前白茫。
  连旧时宫廷最资深的女官都挑不出丝毫瑕疵的坐礼都摇摇欲坠,维持可堪,然始作俑者的年少审神者毫无自觉,仍叮铃咣铛的瞎搞。原本让刃期待的事情,似乎就要微妙的转变成一场无妄之灾了。发如鸦翅的刀剑之父有苦难言,抬手将将扶额,最终忍耐无法,压抑着由本体传递自人身的青涩疼痛,以变了调的声音道。
  就由为父帮主公拆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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