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个信息量就太大了。
  无数的官员大惊失色,这是圣母皇太后老佛爷想要对光绪皇帝动手了吗?
  算算手段毒辣的老佛爷忍了这么久,也该动手了。
  只是,这又要多少人头落地啊。
  清朝落后的通讯,信息严重滞后,这些官员还不知道,奸商胡博超当官算得了什么,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杀官事件都已经发生了。
  这些官员们更不知道,在某一个时空,光绪和他的维新派们,早在几年前的1898年就发动了变法,光绪皇帝从此就待在了中南海瀛台。
  李鸿章与慈禧的暗战,早已让这个世界的朝政,向着更荒谬的方向脱肛而去。
  正文 第二代红顶商人胡博超
  杭州城。
  “老周,这胡博超似乎……”府衙内,某个官员低声问同僚好友。
  “嘘!”那同僚大惊,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将那个官员拉到僻静处,这才道:“看出来了?千万不要乱说!”
  外地的官员可能无法领悟胡家大兴的奥妙,会错误的归结到新文化或者维新什么的,杭州本地官员只要略微了解一点点圣旨的内容,立即就明白出大事了。
  那个官员面色难看,刚安稳了几年,又出这种狗屎的事情。
  “那我们怎么办?”身为杭州地方官员,别的人可以装傻,他们装不了,必须必须明确的做出选择。
  同僚皱眉道:“先看看,不着急,这次的风头有点不太对。”
  大清朝的官场,从来都是柔情脉脉,应该还有看风头的时间。
  那个官员苦笑:“今晚胡博超请吃饭,去还是不去?”
  想拖时间,想看风头,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今晚不做决定,立场就分明了。
  ……
  紫禁城。
  哐当!
  光绪皇帝砸了一个杯子。
  “胡博超居然敢砍死杭州知府!大胆狂妄!丧心病狂!这是要造反!”
  大清朝被一群金毛洋人欺负也就罢了,连一个小小的候补道都敢妄杀朝廷重臣,真以为大清朝就没有刀剑了吗?
  更可恨的是,在场数百大清兵将和朝廷命官,个个视若无睹!
  这还是大清的天下吗?
  一定要发兵10w,将胡家满门抄斩,将杭州的所有官员满门抄斩,将大清朝所有敢无视朝廷威名的乱臣贼子满门抄斩!
  光绪咆哮着,用力的砸着御书房的物什,一边的太监们噤若寒蝉。
  皇帝小时候还不觉得,最近几年,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刚烈了。
  内阁侍读杨锐暗暗摇头叹息,皇帝还是太年轻了,完全没有看懂这件事的重点。
  “皇上,这旨意,是西宫出的,这宣旨的太监,是西宫派的,胡贼残害朝廷命官的时候,西宫的人在场。”杨锐提醒着。
  光绪一怔。
  慈禧越过皇帝假传圣旨,一点都不稀奇,光绪当皇帝前就如此,光绪当皇帝后也如此,光绪既不觉得屈辱,也不觉得愤怒,早已经麻木了,大清朝把持在慈禧的手上,谁不知道?
  但是,从几年前开始,朝廷出了重大的变化。一直跟着慈禧,立主和谈,与光绪的主战唱反调的李鸿章,忽然开始与慈禧疏远了。
  原本已经等不及,要冒险发动维新的光绪,被杨锐等人劝住,朝廷内部不谐,大权旁落,激进维新是迫不得已,维新失败的可能高达9999%,现在慈禧的得力干将李鸿章忽然开始背叛慈禧,极力推广西学了,何不吸收李鸿章为皇帝所用,逐步瓦解慈禧的势力呢?治大国如烹小鲜,既然慈禧有了内讧自毙的趋势,何必着急冒险呢?
  郑观应、王韬、谭嗣同、林旭、刘光第、杨锐、杨深秀、康广仁一齐建议不妨暂缓维新。
  光绪火大,说要大清不维新就要完蛋的是你们,说不要维新的又是你们,这是耍这朕玩是吧?差点砍死了这群维新派。
  但光绪终究还是忍了,忍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么几天了,一忍,就是数年。
  “你的意思,这是西宫的阴谋。”光绪回味着杨锐的话,越想越是如此,莫名其妙给一个小商人授官,莫名其妙的赏赐黄马褂,莫名其妙的对砍死朝廷命官视而不见,一切的一切,汇总成两个大大的黑字,“阴谋”!
  康有为梁启超脑子灵活,大惊失色:“难道,这是要对我们下手了?”
  大肆攻击新文化的胡博超,俨然是守旧腐朽一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慈禧大肆提拔胡博超,难道不是在向天下暗示,任何新文化,任何维新,任何要推翻旧有体制的人,哪怕他是皇帝,朝廷也不会轻易罢休吗?
  梁启超打了个寒颤,颤声道:“会来逼……捉拿我们吗?”
  梁启超改口再快,光绪也听了出来,梁启超想说的,是逼宫,是兵谏,是换皇帝。
  光绪脸色陡然白了。
  “何以至此?”光绪颤声问道,心中追悔莫及,这几年慈禧似乎把精力集中在了李鸿章身上,对他睁只眼闭只眼了不少,他借机夺回了很多的权利,这些曾经让他得意洋洋的动作,是不是太过激烈了?他真该好好和慈禧沟通的,都是爱新觉罗家的,何必自相残杀呢,呼吸新鲜空气,吃点上好茶叶,慢慢沟通,不好吗?
  康有为定了定神,道:“应该只是警告,毕竟,杭州太远了些。”
  光绪大喜,连声道:“正是,应该是警告,杭州太远了,胡博超太微不足道了。”
  那么,之后该怎么办?是停止一切维新,停止一切夺回皇帝的大权,还是继续有计划有步骤的推动维新,重掌帝权?
  众人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御书房的灯一直点着,一夜未熄。
  ……
  “想不到,胡家倒是有几分果决。”李鸿章笑道。
  遇到官兵逮捕,能毫不犹豫的放弃侥幸心理,坚决的反击,这已经淘汰了大多数普通人。
  很多人总以为跪地求饶,表现的温顺点,就会幸免于难,甚至还有人会拼命的阻止同伴反抗,幻想着老老实实的跪着,就会得到幸福的未来。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就有无数的汉人听从区区几个清兵的指挥,温顺的跪着,温顺的劝阻试图反抗的同伴,温顺的看着妇女被(强)奸,温顺的伸长脖子,等待被砍死。
  胡家能在看似还有余地的情况系啊,不存丝毫侥幸,立即反抗,可谓果决的很。
  这也罢了,积年悍匪彪悍的多了去了,胡家若是仅有如此表现,李鸿章并不看在眼里。
  但是,在钦差赶到后,明明胡家已经可以与杭州知府相逢一笑泯恩仇,太太平平的走上锦绣前程,胡家一刀砍死了杭州知府。
  这就让李鸿章刮目相看了。
  在李鸿章看来,胡家当众砍死杭州知府,简直是神来之笔。
  朝廷究竟为什么要下圣旨给胡博超,究竟有何用意,是祸是福?在砍死了杭州知府后,局面立即明朗了。
  能在大起大伏之下,迅速判断真正的形势,毫不犹豫的做出试探,获得真正的信息,胡家还真了不起。
  “想必这都是胡博明的谋划,不愧是宣怀的高徒啊。”李鸿章赞叹道。
  砍死杭州知府的是胡灵珊?李鸿章鄙视,一个只有蛮力的女子,有个毛用?自古以文为贵,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武力值高有个毛用,当然是居中策划的胡博明的功劳了。
  还有个胡博超,就是赏赐黄马褂的那个。
  一个卖假药的商人算什么东西?除了铜臭还是铜臭,怎么能和读书人相比。
  “为了中堂大人的大计,区区一个胡博明,何足道哉?为了国泰民安,胡博明能以身相殉,必当名留青史。”盛宣怀随口笑道。
  李鸿章点头,为了国家,有什么舍不得的?
  “这次慈禧老妖婆是摆明了车马了,那么,我们就摆明车马打回去!”
  ……
  杭州楼外楼餐馆。
  老胡家大摆筵席,宴请杭州官员和富商。
  “胡兄,你可是大清第二个红顶商人,以后小弟的生意,还要多多关照了。”商人们恭维着。
  二十年前,杭州城出了整个大清朝最了不起的商人,红顶商人胡雪岩,资金一度达到吓死人的2000w两银子,简直是跺跺脚,整个江南都要都抖上一抖的绝代英才。
  “胡公雪岩有胡兄继承遗志,泉下有知,定然欣慰已。”有官员也祝贺道。
  酒楼中颂词不断,谁都知道,老胡家这是要大大的兴亡了。
  大清第一个红顶商人胡雪岩的后人,大清第二个红顶商人,胡家还能不兴旺发达吗?
  胡家的风水真是好啊,祖坟都在冒青烟了!
  酒楼外,有个衣着干净却略显褴褛的英俊少年,迈步走向大堂。
  店小二拦住:“客官,今日又贵人包了酒楼,还请见谅。”
  少年怒视:“我是胡公雪岩的嫡系子孙,为何不能进去?胡博超假冒胡公雪岩后人,卑鄙无耻!我要向朝廷揭发,胡博超有欺君之罪!”
  店小二很无奈,他就客客气气的问问,若是有请柬,只管拿出来,若是没有,他也没有歧视的意思。不过是有人包酒楼请亲朋好友吃饭,有没有请柬,有什么好得意好歧视的?这个少年激动个毛。
  店小二也不生气,常有这样的少年,跑到贵人的包场中捣乱。又劝道:“客官若是有冤情,不妨到府衙去告状,小店只是个吃食酒楼,还请客官莫要为难。”
  “怎么?这是看不起我了!”少年怒吼,音量有多大放多大。
  评书上写了,只要在达官贵人的酒席中大肆吵闹,必然会有贵人出面询问缘由,他就或泪流满面,或意气勃发,或坚强不屈,或才气纵横,由此获得贵人的赏识,一举掀开胡博超假冒胡家后人,谋夺胡家产业的真相,然后,三省巡抚出面公堂会审,明辨是非,胡博超狗头落地,胡家财产全部被公正的交还给了他这个胡雪岩的真正后人,从此,他就将作为红顶商人,将一展才华,纵横官场商场,踏上人生巅峰。
  楼外楼内,果然走出一个人,看衣着,非富即贵,少年精神大振,嗓音又大了几分:“……我才是胡雪岩的真正后人,胡博超是假冒的!”
  步出酒楼的那贵人皱眉道:“还愣着干嘛,先打了出去。”
  “是。”店小二应着,招呼来几人,乱棍打下。
  少年大怒:“我才是胡雪岩的后人!我才是真正的红顶商人!你敢打我,朝廷诛你九族!”
  “动作利索点!”那贵人不耐烦的道。
  几棍落在少年头上,少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几人熟练的将少年拖走,远远地扔在角落里。
  那贵人警告道:“看着点,遇到这种打秋风的少年,莫要理会,直接打了出去。”今天可不是寻常酒会,楼上非富即贵,万万不可出了差错。
  店小二认真点头:“是,掌柜。”
  那少年以为的达官贵人,只是楼外楼的掌柜。
  从来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少年,简单的认为,在就楼下喊几声,就能整个楼都听见,他不知道,这种接待贵人的名家酒楼,从来都是有良好的隔音帘子的,即使楼下喊得再大声,楼上赴宴的众人,在劝酒声,歌舞声之下,完全听不见。
  早已见多了诸如此类的痞子捣乱的楼外楼掌柜,早已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器宇轩昂的少年,其实就是一个毫不相干的、把评书戏文当真的路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