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别皱眉。”轻轻的声线于她的耳畔。
  好,那就不皱眉。
  目光聚集在不知名的所在,松开眉头,眉头刚刚展平,耳畔就传来的叹息声:“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落在树叶上的雨点再次回到梁鳕视线所及范围内,温礼安重新回到他的位置上,梁鳕半靠在床上,出神凝望着窗外。
  终于,日光如数穿透云层,穿透云层的日光似乎也间接捅破了由水蒸汽体形成的结界。
  那阵风吹过,枝桠上的雨珠若干被风吹散,若干从枝头上滑落,亮白色的光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梁鳕垂下眼睛。
  那双手盖在她搁放在被单外面的手背上。
  “噘嘴鱼,这一觉你睡了整整九十个小时。”
  也就是说,她昏迷了整整九十小时,九十个小时,将近四天的时间,在这四天的时间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像听到她的心里话一样。
  低低的语气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梁鳕,我把薛贺的肋骨打断了。”
  怎么说呢?果然是财大气粗的人。
  环太平洋创始人把“梁鳕,我把薛贺的肋骨打断了”说得像“老兄,我得和你说个事,那时我手里刚好有把钥匙,你的车就停在我面前,我也就随手在车上刮了一口子,要怪只能怪你为什么要把车停在那里。”
  “医生还说了,那根肋骨位置会影响到的薛贺提气换气,正常生活不会出任何问题,但……恐怕薛贺在唱歌时音准高音会受到影响。”
  “换一种说法,薛贺以后要是再唱红河谷的话,最多也只能达到普通水平。”
  所以说,财大气粗的人这会儿是在炫耀他的高尔夫球技艺了得了吗?
  梁鳕闭上眼睛,手一点点从温礼安的手掌里抽离。
  “现在,在心里很讨厌我了吧?也许更早更早之前就已经开始讨厌了。”
  梁鳕死死闭着眼睛,淡淡的阴影铺在她眼帘上,他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贴。
  “梁鳕,接下来你要好好睡一觉,因为接下来,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和你说,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你来做决定。”
  “别担心,从此以后,但凡梁鳕不喜欢的事情温礼安都不会逼着她去做,不会逼她,不会骗她,更不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第108章 艳阳天
  梁鳕再次睁开眼睛是在清晨时分。
  如同很多个早晨一样,她的脸贴在那个胸腔上, 如果不是周遭散发的消毒水味道,她会以为这是在很多个清晨中一个,她在温礼安怀里醒来。
  昨晚, 一夜无梦。
  充斥于这个早晨的是:薛贺没了一根肋骨,温礼安说以后再也不会逼她。
  透过晨光,梁鳕瞅着温礼安的脸,一些思绪若远又近, 隐隐约约中她似乎明白到关于温礼安昨天说的话。
  会吗?会是那样吗?
  近在眼前的眼帘缓缓掀开,猝不及防间和她的目光和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晨光跌落于他眸底, 掀开的眼睫毛如蝴蝶羽翼, 伴随着那扬起的嘴角, 纯净明亮。
  一如那年。
  垂下眼帘,不敢再去看。
  和很多很多个早晨一样, 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唇就贴上她唇“早安”, 起身,颀长的身影舒展开,懒懒往着浴室移动。
  再次出现在床前时他身上带有淡淡的剃须水味道,没和往日一样用类似于“噘嘴鱼,快起床。”“要睡懒觉也得吃完早餐。”的语言来打破沉默,来展示亲昵。
  而是站在床前安静的瞅着她。
  就那样安静的瞅着她,一如那年。
  这应该是一个特殊的早晨,梁鳕想。
  浴室里,水杯上搁着牙刷。
  迟疑片刻,梁鳕拿起牙刷,牙刷到了一半温礼安从背后环住她,他们的脸印在浴室镜子里。
  两双眼睛透过镜面相互凝望。
  也不知道谁在心里头叹息了,那叹息黯然得如午夜无人街道上长长的风。
  初升的日光落在白色围墙上,围墙外是科帕卡巴纳海滩十七公里长的海岸线,围墙里到处郁郁葱葱,晨露凝结于树枝头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滴落在你手掌上,头发上。
  展开手掌,等待,然而,它迟迟没有滴落下来。
  他拉着她的手从树下绕过,问她“像不像在天使城。”
  点头,如果不是那道深邃眼神,她会误以为他和她早晨散步来到了位于她学校附近的那片橡胶林。
  这是位于科帕卡巴纳海滩附近的植物园,植物园紧挨着梁鳕住的医院。
  早餐过后,她跟着温礼安来到了这里,离开前她还擦了口红,但口红在刚入植物园时就被温礼安吻得干干净净的了。
  那对在植物园门口接吻的男女怎么看都像是处于热恋中的男女,当他们相互凝望时,他们的眼眸底下印着彼此的模样。
  高大乔木横向交叉生长,绿色蔓藤盘踞在乔木枝头上,形成一道道宛如人工搭建的走廊,走廊下是鹅卵石小径。
  男人拉着女人的手往着小径深处。
  小径尽头,有白色长椅,大西洋的潮声穿过白色围墙。
  梁鳕坐在长椅上,耳边有海浪声,栖息在树枝头的小鸟们叫声欢快。
  很快的,周遭多了第三种声音,脚步声。
  脚步声从另一道小径处,由远至近,停在她面前。
  停在她面前的人手别在背后,表情有故作的神秘。
  “梁鳕,你想知道我给你带来什么吗?”他问她,低眉顺眼,声线里头有着少年家的羞涩。
  “嗯。”她点头。
  别在背后的手缓缓往前伸。
  眼前多了一朵浅色的亚马逊百合花。
  在阵阵幽香中,温礼安说:
  “梁鳕,那个老好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选一个好天气,让她坐在自家后花园的摇椅上,把刚刚采摘的鲜花别于她鬓角,让她的眼睛对着你的眼睛,把手放在她膝盖上,温柔问她,梁鳕,你要什么?梁鳕,你想做什么?梁鳕,你眼中的幸福是何等模样?”
  浅色亚马逊百合花别于梁鳕的鬓角上,那给她戴花的人目光在她鬓角处驻足良久,挂在枝头上的晨露滴落,他垂下眼帘。
  她又看到他浓密的眼睫毛在她眼前静止着,如斑斓的蝶。
  下一次掀开时,他眼睛对上她的眼睛,他手贴在她手背上,在做这个动作时他显得耐心极了。
  直到他的手如数把她的手覆盖在他手掌里面。
  眼睫毛抖动着,缓缓掀开。
  凝望着她的眼睛。
  温礼安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在明知道你的用意,在明知道那个很像君浣的男人是危险的,我还是让他参与了进来,现在我想我知道了,也许,在我潜在意识里,我也希望着有那么一个家伙,能对我说出那样一番话,梁鳕,你想要什么。”
  安静瞅着她,压在她手背上的手力道温柔,和声音一样。
  问:“现在,梁鳕,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终于,梁鳕听到了想从温礼安口中听到的话。
  梁鳕你想要什么。
  没有多么的激动,也没有多么的喜悦,想必,她等这句话等得心都累了。
  相对无言。
  “梁鳕。”他温柔的唤着她的名字。
  “嗯。”
  “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情得和你说,关于这件事情在我的内心里一直盼望着梁鳕自己去发现,温礼安二十岁时梁鳕没有发现没关系,可以等三十岁,温礼安三十岁时梁鳕还没有发现也没有关系可以等四十岁。”
  “反正,温礼安和梁鳕之间有着漫长的岁月等着她去发现,可现在,我有点怕,怕温礼安和梁鳕没有机会去公共度那漫长岁月。”
  白色围墙外,潮来潮往。
  “梁鳕。”
  “嗯。”
  “梁鳕,我得和你说,你聪明且狡猾,居然想到去扮演一名抑郁症患者来摆脱温礼安,你看你都把医生都骗了,而且你还实现你的计划,让薛贺掉入你的圈套,梁鳕,在计划被拆穿时,我想你心里多多少少会觉得丢脸吧。”
  “没什么好丢脸的,因为梁鳕一定做梦都想不到,温礼安六岁时就知道梁鳕很能骗人,是一个小骗子。”
  温礼安微微笑着:“梁鳕,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费迪南德家的二儿子比大儿子更早认识那位穿白色尼龙裙的女孩。”
  “喜力啤酒广告牌、白色尼龙裙、红豆冰棒、小骗子梁鳕用甜美的表情说着谎言,这一年,梁鳕对温礼安说‘坏小子,待会我会和上帝说让你掉进臭水沟里。’这一年,温礼安虽然没有掉进臭水沟里,但他却掉进了河里。”
  “温礼安八岁时再次遇到把自己想象成被爸爸妈妈捧在手掌心里的小公主的梁鳕,这一年,梁鳕对温礼安说着大言不惭的话‘我猜你是在偷看我,觉得我漂亮,想和我约会?’”
  “十岁这年,温礼安如愿再次遇到梁鳕,他们因为卡莱尔神父的巧克力亲嘴了,唱诗班的深色制服、翠绿色的蝴蝶结、以及沾满巧克力的吻,你想起来没有?”
  微笑凝望着她:“现在想不起来不要紧,以后慢慢再去想。”
  “所以,计划被拆穿没什么好丢脸的,不管是是穿着尼龙裙的小女孩,还是冠着温礼安妻子名号的女人,都一样。”
  嘴角眼角的笑纹收起,深深凝望,岁月在那一刻被注入了他眼底,沉淀,羽化。
  那一眼,万年。
  再次别开眼睛,不敢去看。
  他说:“不管是穿着尼龙裙的女孩还是温礼安的妻子,在他眼里唯一的改变是从可爱的小骗子变成了可爱的大骗子而已。”
  梁鳕眼睛一眨,泪水夺眶。
  夺眶而出的眼泪惹来了他满足的叹息声。
  “这里没别人,我可以确定,此时从你眼眶掉落的泪水属于我。”
  眼眶里更多的泪水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