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节
  “好!你说,我听。”
  许茹芸的目光有些浅淡,嘴角微微上翘,看来那段回忆也是她一生中最美丽的画面。。。
  “那是我工作的第四个年头,刚从郊区调到七中。刚工作的头三年,我干劲十足,对学生要求十分严苛,处处都提醒学生不要忘记自己读书的最终目的,时时刻刻用高标准严格要求他们!那时候的我,年轻气盛,简直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很多学生都挨过我的批评和痛骂,我也被很多难弄的学生给气哭过。。。付出的多了,收获也就来了,我成了学校里的后起之秀,校领导很看重我,让我当备课组长,后来也成为了全校最年轻的年段长,前途一片大好!正是因为我对学生够狠抓的够紧,我的教学成绩一直都是全市的头名,我的名气也越来越响。。。”
  梁小濡轻轻喝着橙汁,陶醉在了许茹芸的故事里,她透过那些语句,仿佛真的能看到一个刚走上工作岗位的小姑娘奋斗的影子!
  “我不知道自己和学生的距离越来越远,学生有事情我就是批评!就是凶!很少能够体谅他们,凡事我都以学校的利益为重,以学业为重,却从来没有一次真真正正的考虑过学生们的真正需要!现在想想,学生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喜好和需要。。。呵呵。。。但是当时我太年轻,什么都不懂!我就记得一些老教师告诉我的金玉良言:小许啊,千万不能对学生好,否则他们会爬到你的头上来作威作福!学生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就是宁可这节课不上了也得把他好好教训一下!记住!一个老师的威信比什么都重要!!!”
  梁小濡听了很有同感,没错,她做学生的时候确实遇到过不少这种老师,总是以自己的利益为重,只用成绩来衡量一个学生的好坏,遇事不变通,更是从来不会为学生考虑,比如她初一时候的班主任---陈雪峰!!!
  不知道那个人滚出了教育界之后混得怎么样了,她对那个曾经的老师一点好感都没有!
  她静静的听着,招手又让服务生给许茹芸续了杯咖啡。
  许茹芸轻启桃唇语调幽幽:“可是,我工作的第四年,出了件影响我一生的事情,让我对自己的学生,对自己热爱的学校,乃至对整个教育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
  梁小濡下意识的问:“什么事?”
  许茹芸垂着眼皮,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她似乎情绪有些波动,不再像刚才回忆是的那种无所谓:“我弟弟被一个恨我的学生给炸死了!”
  正文 214流血的对峙!!!
  “噗!什么?”
  梁小濡非常失态的喷出了一口橙汁,赶紧拿着纸巾擦了擦,慌忙追问。
  许茹芸看着她的狼狈样,反而淡淡一笑:“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能够接受。”
  梁小濡擦干了桌面和自己的衣襟,轻轻坐好,听她诉说那段尘封的往事。
  许茹芸眯着眼睛,她这个神情终于显露了她的真实年纪,不再是那种装嫩的,而是有点沧桑,符合了她的年龄!
  “那年我二十五岁,学生们人人怕我!学校领导都很看中我!同事们都嫉妒我!我活得恣意张扬,觉得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眼里没了别人!那年我做班主任,搭班的科学老师小刘是个刚毕业的女孩,还是个生手!她上课学生们都不服,所以我们班每次她去上课纪律都乱的一团糟!我有心整治很久了,只愁小刘上课我不能不给面子冲到教室里去!很快,我的机会就来了,那节是科学课,上课不到十分钟,小刘就哭着回了办公室,她对我抱怨着说:许老师,你们班的课我没办法上了!”
  这点梁小濡很能理解,她们班的男生就经常欺负新来的女老师。
  “我想,等你说这句话很久了,就一声不吭的从办公室冲进了教室!我先是怒吼了几声,然后问刚才小刘老师上课的时候是谁扰乱纪律!学生们都不敢讲话,但是眼神骗不了别人,全都默默的望着一个趴在桌子上的高大男生。我一看,那个男生正是平时在班级中几乎不说话的老实人,名字叫郑毅。今天难道是他发疯了?惹得小刘不高兴,连正常的课堂秩序都维护不了哭着跑出教室?”
  梁小濡有些紧张,紧盯着许茹芸,不知道她会讲出什么故事来。
  许茹芸自嘲一笑:“我当时就是太年轻,没经验!有句话说得好,叫咬人的狗不叫!那郑毅在我班里,三个月了说话也不到十句,按照我现在眼光来看,这孩子肯定有问题,人格不健全!但是当年我哪管那些,树立班主任至高无上的威信才是紧要!我不由分说的大骂郑毅,说他不要脸,是渣滓垃圾!破坏班级纪律给班级抹黑!并且让他滚出教室好好反省!那郑毅好像胆怯了似的,一直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头也不抬!”
  梁小濡连橙汁都不敢喝了,这许茹芸果然是老师出身,一段回忆竟被她讲的如此波折可怕!
  许茹芸低头喝了口咖啡,呆呆的盯着咖啡表面的泡沫:“我一件那死逼郑毅竟然无视我的命令公然抵抗我,更加怒火冲天了!我又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大声呵斥着:郑毅!听见没有!你给我站起来滚出教室!郑毅还是一动不动!我冷笑着卷起了衣袖,傲慢的将口袋里的手机交给了身侧的男生,威武霸气的一步步朝郑毅走去!”
  梁小濡吓得不敢吱声,仿佛看见了当年师生对立僵持的场景!
  “全班所有的学生都在看着我,如果我今天把这个刺头给搞定了,无异于在班中立威,以后还有谁敢挑衅我的威严?反之,如果我今天连个闷屁不放的郑毅都搞不定,就不用再带这个班了!传扬出去,什么教坛新秀之类的光环,全都灰飞烟灭。。。我居高临下的看着郑毅,然后猛然出手去拉他,企图将他从座位上拖动,哪怕是拽到地上让他摔个狗啃屎,我都赢了!”
  “结果呢?你们怎么样?”
  “都说了我当时太年轻,经验不足!十四岁的男生,进入了青春发育期,一个个都是个大小伙子了,郑毅又是班级中数一数二的大块头!我竟然一下子没有拉动他,我恼了,扑过去更加用力,没想到,他突然大叫一声把课桌掀翻在地,然后死死的用血红的眼睛盯着我!我承认我当时被吓懵了,教学三年半,没有我搞不定的学生,郑毅是第一个敢当众让我下不来台的人!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憎恶痛恨还有隐忍!他在斗争在纠结!他不满足于和我隔着地上的一张桌子对峙!他想和我撕扯!”
  梁小濡不敢吱声了,有些发抖。
  狗急了还要跳墙,何况是初中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弱质女老师,怎么是对手?
  “所有的学生都盯着我看,一时间气氛陷入僵局,我和郑毅对峙了半天,我感受到了空前的危机,师威收到了严重的挑衅!当时我也是争强好胜的年纪,觉得那个其貌不扬闷屁不吭的男生会毁了我所有的名誉和威严,我就算是拼着教室这个位子没得做了,也得压住他的气势!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出其不意的抬手就给了郑毅两个大嘴巴子,当时我还动了小心眼,两嘴巴其中一次打在他鼻子上,鲜血瞬间就流了出来,顺着他的下巴烫到了地上。。。”
  “呵。。。”梁小濡捂着嘴,不敢相信看似瘦小文弱的许茹芸竟然会出手打人,还给打出血了。
  “所有的学生都吓蒙了,整个教室静悄悄的,没人敢吱声,郑毅也吓蒙了,看着地上的鲜血,整个人软倒在地上。。。这件事后来被我巧妙的处理了,在学生面前,我搞定了郑毅,抱住了自己的面子!家长那里,我威胁郑毅说他爸爸要是知道他在学校跟别人打架 ,一定会打死他的!郑毅不敢说出实话!学校那里。。。只要家长不闹事,就没事!我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解了,这事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期间郑毅再没说过一句话,也不抬头看任何人。我倒是无所谓,任其自生自灭,只要不破坏我的班级纪律,他的死活我已经没有兴趣。。。”
  “那,你的弟弟。。。”
  许茹芸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我弟弟在小学部读一年级 ,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弟弟。因为和我教书的是一所学校,所以平时我妈把他交给我照管,晚上就和我住在学校的教职工宿舍里。我万万没想到,那次风波并没有过去。。。”
  正文 215防空洞里的吻!!!
  “那个一声不吭的学生,后来不知道从哪些社会上的小流氓手里弄来了劣质的炸药,他本意是想要炸我,但是那天晚上趴在我床上的是我睡着了的弟弟。。。”
  说到这里,许茹芸终于有些哽咽,不等梁小濡安慰,又很快调整了情绪微笑起来。
  她似乎是一个心里超级强大的人,任谁都不能叫她没了风度。
  梁小濡很为那个可怜的孩子可惜,但是郑毅难道就不可怜?这到底是许茹芸的悲哀还是教育的悲哀?
  “后来呢?那个郑毅被抓起来了么?”
  许茹芸冷笑:“被送到少管所里,听说不久前放出来了,不知道,我不想再见他!那件事情后,我有些一蹶不振,局领导为了让我走出阴影将我调到了凉城七中,我就认识了盛阳。。。我弟弟死后,我对学生心灰意冷,觉得每一个学生都是白脸狼,你对他们再好他们也只会觉得你是管着他们跟他们唱对台戏的死敌!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徒劳?到了七中,我不再事必躬亲的去管每一个学生,处处以一名老教师的身份自居,很多时候我仅仅是点到为止,听不听话成绩好不好,全都由着学生自己去,我再不会为学生浪费我半毛钱的感情。。。”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梁小濡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许茹芸眼睛却突然明亮起来,声音也轻快:“盛阳他特别聪明,在我的课堂上,总是爱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每每全班同学都被他逗得哈哈哈大笑,他就古灵精怪的看着我笑。。。”
  “可你们,毕竟是师生,这怎么可以。。。”
  梁小濡一直觉得姚盛阳是一个心无城府的人,虽然人花了点,但是为人耿直,单纯的像个孩子。尤其是当年,姚盛阳他根本就是个孩子,但是许茹芸可是个成熟的女人,她怎么可以放任自己的学生对自己有别的心思?
  “是呀,这道理你懂,我又何尝不懂?所以当我发现自己对这个班里最高大最帅的男生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便及时的强迫自己停止那种不正常的念想,我及时的找了个男朋友,并且很快组成了自己的家庭。。。”
  许茹芸提到自己家庭的时候神情非常淡漠,看来她对自己的老公并没有多少感情。
  梁小濡歉意的一笑:“芸芸姐,我能不能问问你,你和盛阳,到底是谁先追的谁?”
  许茹芸脸上浮现两抹红晕:“你知道,我比盛阳大了十一岁,又是他的长辈,就算是我有心,也是不敢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