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春山道:“若他在外混的不好,回来又能呆多久?”
  高山摇头:“他的地如今我种着,若他回来要地,我家以后就要少许多地。”
  兄弟两个相视而叹,皆是摇头,终是伏铜又道:“我瞧他的样子不像是个能种地的,兴许只是一时兴起,过不了多久就走了。”
  高山点头道:“但愿如此吧,毕竟他那个人可不好惹。”
  春山亦是点头长叹,低声道:“他本是个孽障,杀侄子的事都干得出来,又勇猛能打,咱们要与他强争是争不过他的,唯有等他自己走了。”
  晚间宴席已毕,蓬布撤走,丧事就算完结了。晚晴见娄氏带着村里的媳妇撤走了,自己趿了鞋下炕到了厨房,内里四处狼籍,清油缸与荤油缸内一丝油星也无,肉盆里一丝肉沫也无,惟锅台灶台上脏水脏菜叶子成堆。她瞅了半晌,出外到后院麦场上井里摇了轱辘摇上几桶水来,趁着孩子未醒,掏了抹布开始擦洗灶台,清扫厨房并院子里的残渣。
  外干大事的?十年不见,当年听闻他也读过书。”
  伏铜道:“瞧不出来。”
  高山道:“我原指望母亲死了之后,咱们就把隔壁的院子拆了,木料拿来盖新房,把那片地方平出来耕种,他好端端跑来干什么?”
  春山道:“若他在外混的不好,回来又能呆多久?”
  高山摇头:“他的地如今我种着,若他回来要地,我家以后就要少许多地。”
  兄弟两个相视而叹,皆是摇头,终是伏铜又道:“我瞧他的样子不像是个能种地的,兴许只是一时兴起,过不了多久就走了。”
  高山点头道:“但愿如此吧,毕竟他那个人可不好惹。”
  春山亦是点头长叹,低声道:“他本是个孽障,杀侄子的事都干得出来,又勇猛能打,咱们要与他强争是争不过他的,唯有等他自己走了。”
  晚间宴席已毕,蓬布撤走,丧事就算完结了。晚晴见娄氏带着村里的媳妇撤走了,自己趿了鞋下炕到了厨房,内里四处狼籍,清油缸与荤油缸内一丝油星也无,肉盆里一丝肉沫也无,惟锅台灶台上脏水脏菜叶子成堆。她瞅了半晌,出外到后院麦场上井里摇了轱辘摇上几桶水来,趁着孩子未醒,掏了抹布开始擦洗灶台,清扫厨房并院子里的残渣。
  外干大事的?十年不见,当年听闻他也读过书。”
  伏铜道:“瞧不出来。”
  高山道:“我原指望母亲死了之后,咱们就把隔壁的院子拆了,木料拿来盖新房,把那片地方平出来耕种,他好端端跑来干什么?”
  春山道:“若他在外混的不好,回来又能呆多久?”
  高山摇头:“他的地如今我种着,若他回来要地,我家以后就要少许多地。”
  兄弟两个相视而叹,皆是摇头,终是伏铜又道:“我瞧他的样子不像是个能种地的,兴许只是一时兴起,过不了多久就走了。”
  ☆、第63章
  韩覃也不答话,径自进唐世宣卧室穿到书房,寻到那本《五代十国·南汉史》在手中翻着。唐世宣走过来问道:“你三更半夜到此,一句话也不说是在寻什么?”
  那纸条嗖一下飞出来飞到书案上,韩覃一把压住,歉笑道:“这么晚跑来,打扰你了。”
  唐世宣冷眼看着韩覃飞一般的又跑出去,转身重又回到窗前,对灯自去读书了。
  韩覃出到门外,左右一顾仍自栖凤居的方向往品正居而去。才拐过弯子,迎面便有一人将她一把扯住,问道:“小祖母半夜三更不睡觉在此乱跑,难道你卧室中如今又有了不认识的人?”
  他扯着韩覃正红喜服的大袖,不松手:“走,去雅园。”
  韩覃觑机往后退着,摇头:“不,阿难,这三更半夜的,我跟你去的什么雅园,快回去睡觉。”
  唐逸指着韩覃的手说道:“你手中当有一张纸,上面是一封唐牧自己写的,自己的生平简传。可是如此。”
  韩覃顿时丧气:“你怎么知道?”
  唐逸牵着韩覃的吉服往雅园方向,推门进去直进玉兰阁,自己拿火折子寻着点了盏油灯放到最里头,又将各处窗扇闭眼,才过来坐到韩覃对面:“我也是前两年读南汉史,才发现的。”
  唐未五代十国中的南汉,满朝文武皆是太监,男子要入仕则先自宫,先为宦才能为官,这荒诞不经的朝代,就连历史都懒有人去读他。唐逸又道:“他传记中所载的那个韩氏,是否就是你?”
  韩覃断然否认:“他曾说过,那当是我叔父韩复的女儿,韩清。”
  “韩清?”唐逸一笑,那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很有几分可爱之处。却原来,原来的唐牧后取的,是那如今还未长成人的韩清。
  两人相对坐着。唐逸伸手,韩覃便将那张纸展给他。
  唐牧,字清臣。
  元贞三年甲辰科金榜殿试三鼎甲状元及第,初授翰林院修撰,予归娶,妇不详。
  元贞五年拜司经局洗马兼翰林院侍讲,其时查恒为首辅,陈保掌司礼监,联手把持朝政。
  越五年,牧进工部主事,又进吏部右侍郎,再进户部左侍郎,及任户部尚书。于任上五年,入阁为文渊阁大学士。间丧妻,再娶韩氏。
  牧入阁一十三年,间推新政无缀,母丁忧而请辞,因新妇治死前子而遭参,病亡。
  唐逸扫了一遍烂熟于心的文字,轻轻反扣过去,抬眉在烛光下问韩覃:“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他,我们会怎么样?”
  他所指的他,是如今的唐牧,而非当初的唐牧。
  他见韩覃不言,又言:“若没有他,也许我姑奶奶就不会嫁到福建去,更不会有柳琛入京一事,而你,也不会被如了捉去。也许你会一开始就回到太原府,有你原本的生活。而唐世坤那个混蛋,也不会鬼使神差到要去掐死自己的表妹。你想过这一切吗?”
  韩覃毕竟知道的比唐逸更多一点,外面忽而更声遥遥传来,已经入更了。她抓着那张纸起身:“阿难,我不能留了,我得回品正居去。”
  唐逸忽而起身,一把反扣住韩覃的手压在掌下,另一手将那张宣纸揉的稀烂恨恨扔到了地上,才问韩覃:“你告诉我,你想要爱的、敬的、尊重与信任的那个男人,此时去了那里?”
  韩覃不得已,只得实言道:“毛其顺带着锦衣卫今夜要探怡园,他回怡园去了。”
  唐逸低头看着韩覃的手,默了许久才道:“韩覃,路是你自己选的。你自愿嫁到这府中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就把它过好,永远别让我笑话你,或者可怜你。”
  韩覃趁他恍神的功夫抽回自己的手,随即便提着裙子出了雅园,往品正居奔去。
  *
  六年后再细看这段话,因着对唐牧的了解,韩覃便能更深入的去了解它。三十岁入阁,入阁十三年而病亡,也就是说前一个唐牧死的时候才四十三岁,距今还有十六年。那这一个唐牧了,他能活多久?
  又新妇治死前子这一句。他曾承认过那新妇是韩清,至于前子,就该是他前妻遗留下来的儿子。也就是说前一个唐牧十七岁成亲,成亲后当有儿子留下,妻丧后再娶,再娶的韩清治死了他前面妻子所生的儿子。
  韩覃持纸坐在窗前欲要咬指盖,又顿住。无论如今的这个唐牧来自多少年后,是多老的一个人,身体仍旧是原来那个唐牧的,面对一样的妇人,他是否仍然一样动了心。但他既知韩清会在另一段时间历史中治死前面那个唐牧所生的儿子,因惧于其心之歹毒,是否才会不想娶她。
  转而娶了另一个韩氏,也就是她。
  那韩清了?或者他仍旧放不下,所以要拘在怡园,只做个相伴左右的妾室?
  韩覃闭上眼睛深深叹了一气。爱他,敬他,信任他,她是怀着这样的初心才嫁给他的。若他本无情,她又岂能求到更多?
  正闭眼脑子一片混沌的思索着,韩覃忽而听到院门上一阵敲门声,缓而沉,敲过三声又敲了两声。春兰与丹冬两两个几乎是同时坐起来,一个揉着眼睛到门上高问:“是谁!”
  “老奴从怡园过来!”外面那人应道。
  韩覃突得站起来,以为是唐牧回来了,几步奔到妆台前翻起铜镜,抿了几下头发又咬了咬看似发白的嘴唇,片刻间就见一人直突突进了卧室。她回头见是淳氏,有些失望又有些惊讶,问道:“怎么是嫂子您?”
  淳氏道:“二爷今夜不能来了,叫老奴来给夫人带个话儿,请您自睡。”
  韩覃忍得几忍终是没忍住,盯着淳氏恨恨问道:“为何不能来了,怡园出了什么事?”
  淳氏道:“锦衣卫毛其顺带人夜探怡园,二爷带着巩兆和与熊贯等人与他们交战,才刚刚全部拿下,如今神机营的人围着怡园,正在捉拿妄自行令的锦衣卫们,二爷……”
  韩覃松了一口气,听淳氏声顿,又连忙问:“他怎么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淳氏道:“他很好,但是怡园中那位韩清姑娘却受了伤。”
  “怎么受的伤?”韩覃问。
  淳氏居然诡异一笑:“她替二爷挡了一剑,于是就受伤了。”
  韩覃听完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哭。本是她大婚的洞房花烛夜,她的妹妹为她的丈夫挡了一刀,如今就住在她丈夫的私宅中。而她这个新婚妇人,却还三更半夜坐在窗前等丈夫回来。
  淳氏见韩覃缓步踱到窗前望着窗外不语,抱拳行过礼转身才出到厅室,就听内间韩覃唤道:“淳嫂,等等我。”
  她嫁妆未拆,这房中又再无别的衣服。仍旧是那件正红色的大袖吉服,她披在身上快步走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这?
  淳氏犯起难心来。唐牧交待叫她代话,可没说万一夫人要跟他一起回怡园该怎么办的话。她还在迟疑,韩覃已经甩着大袖走到了院门上,一把拉开院门出外,快步往西边角门上行去。
  外面只有一匹马,恰拴在上马台处。韩覃提着袍帘上马,见淳氏赶出来面带无奈在马下望着自己,伸手招问道:“淳嫂可也会骑马?”
  淳氏点头,一跃步上马跨坐到韩覃身后,伸手勒缰甩鞭,马在午夜空旷的大街上便疾驰起来。
  怡园正门上照壁外,唐牧与陈卿两个一人持刀一人持剑左右站着,宋国公陈疏负手站在门外,看神机营的人将那些乔装打扮过的锦衣卫一个个如捉小鸡般出来。从巷口到怡园大门上,一路被血迹浸成黑色,青砖照壁上亦有一串串的血迹,到处都是被丢弃的残刀破刃。
  陈卿一直在笑,望着唐牧笑,笑的特别有些意味,唐牧却难得严肃的站着。
  “我竟不知道像你这样的老古董,也能招惹姑娘们的喜爱。”陈卿忍不住说道。
  唐牧像是大惊:“我老么?”
  陈卿点头又摇头:“能叫十几岁的天真小姑娘为你挡刀,着实了不起,老一点也无所谓。”
  唐牧却仍未从陈卿说自己老的那句话所给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他才娶了个小八岁的小娇妻,此时竟不能接受自己果真老了,或者老的叫她不会爱上自己。
  一袭正红大袖喜服,叫淳氏拦在怀中的韩覃骑马而来,到巷口便左右望顾着。唐牧见她在淳氏怀中,远远赶上来伸手抱韩覃下马,轻问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先睡,明日我自会过去。”
  韩覃下马左右四顾,见宋国公陈疏便远远对着他行了一礼,又对陈卿遥礼过,才说:“我听闻我妹妹韩清受了伤,她如今在那里?”
  陈疏的人已经撤完,他提鞭走过来对着韩覃一笑,才说:“清臣,既新娘子半夜都寻到此间来了,我等你一个时辰,四更到都督府,咱们商量明天早朝该怎么跟皇上回这个事情。”
  韩覃边走边问:“韩清在那里?伤的如何?”
  唐牧道:“不过皮肉伤,伤在胳膊,有郎中在替她治伤,你不必着急。”
  进了内院,韩覃较着劲不肯往上房卧室去,松开唐牧的手进了书房,在书案前点了支高烛撑着,才问唐牧:“她是为你挡刀才受的伤?”
  虽说妹妹韩清受了伤,但此刻于韩覃来说,对于唐牧是否爱着韩清的怀疑,比她对韩清的怜悯更多更甚,甚至多到冲昏了她的头脑。
  “她怎会为你挡刀?”
  唐牧道:“并不是艰难时刻,我正在杀敌,她忽而就冲了过来,恰好碰到对方的兵刃上。”
  “她爱你,对不对?”话一出口,韩覃才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尖锐,当然,这想法或者也十分恶毒,她不该如此去猜疑她的妹妹。
  唐牧挂绣春刀在墙上,慢慢解开自己身上沾血的官服挂到衣架上,只穿着中单走过来,伸两手支在书案上,将韩覃整个儿圈在中间,才道:“孩子们太小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也许更多时候,她们只是迷恋权力,迷恋一小方天地中的强者,概因她们很缺那种东西。她会长大,等她大到足够理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那种迷恋就会消除。”
  “你也爱她?”韩覃仰脸问道:“原来的唐牧娶了韩清,或者,如今的你,也仍旧爱上了她。”
  唐牧不言,俯首盯着韩覃,见她略往后仰着,整个人靠在书案上盯着自己,顿得许久才说:“你猜!”
  韩覃怎会有心思与他玩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她冷笑一声,以手撑着书案站直了说道:“让开,我要回家。”
  “回那个家?”唐牧不松手,韩覃就仍在他的怀中站着。
  韩覃扳不动唐牧的手,索性去踩他的脚。才落脚叫他无声避开,气的仰头冷笑:“当然是我自己的家。多谢二爷教我会学看重自己。如今我很看重自己,不肯再自轻自贱,做个有名无实的唐夫人。”
  唐牧微噙着笑意,缓缓低头凑到韩覃唇边:“有名无实?你这句话说的很好,若你肯再学那天爬上来亲我一回,我就放你走。”
  这是他重活一世,上天赐予的最珍贵的礼物。她穿着正红的吉服,衬着满面酡色,在三更温暖的烛光中,面如春海棠,一头长发未总,松散的衣带中看得见轻颤的锁骨,那锁骨下面的身体,他曾试过温度,也曾一度流恋,寻得两世都未曾寻见过的至死欢愉。她曾说过,他对她的教养,是如逗玩物般的驯养。
  唐牧此时也由心承认韩覃这种观点。她恰似一只狸猫一般,单纯无害,于世无争,在这世间跌跌撞撞要替自己寻一个温暖的小窝,于任何人,不会多看一眼,也不会多动一份情。可他想要在她的心里占一席位置,想要让她多看自己一眼,于是逗弄,驯养,只希望自己在她的心里,能成为唯一的,与世间千千万万的人都不同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