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邱老爹不悦的抬起头,望向门口不怀好意的肖氏,这两日,肖氏在村里传他和邱艳的坏话他看在邱艳说亲的份上不与她计较,只想这件事过了,再和肖氏算账,没想到,她竟然有脸上门来,一来就劈头盖脸奚落他瞧上的女婿。
  再好的性子,也被肖氏磨没了。
  正欲出声,被对面的沈聪抢了先,只见男子俊朗的五官陡然生硬,半垂着眼睑,朱唇微启,不屑道“哪儿来的老妇?”
  轻飘飘的一句话,气得肖氏面色发白,她今年不过四十出头,比起村子年纪和她差不多的,谁不羡慕她保养得好,女为悦己者容,没有女子想听关于自己长相不足的话,沈聪不仅拿眼神损她,还称她为老妇,肖氏眼中,但凡被称为老妇的,是那种七老八十弯腰驼背满脸褶子邋里邋遢话都说不清楚的妇人。
  立即,肖氏脸色铁青,双手叉腰的瞪着沈聪,恨不得将他的嘴巴撕下来喂狗。
  沈聪见此情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男子高大的身形逼近,吓得肖氏缩了缩脖子,余光瞄到边上看笑话的媒人,拍拍胸脯挺直了脊背,语气却不如方才盛气凌人,“你要做什么?我是艳儿二伯母……”
  见沈聪抬手,肖氏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头,实在是他杀气太重,肖氏不敢与之对视,桌前的邱老爹也以为沈聪要动手打人,虽然他也暗暗想过给肖氏点苦头吃,这个时候,却是万万不能的,正待出声,就见沈聪双手环胸,挑眉地望着肖氏,“婶子怕什么,我还能打你不成?”
  语气促狭,刀疤嗤笑了声,他最不喜村里妇人,多年媳妇熬成婆,仗着年纪倚老卖老,整日东家长西家短的,着实叫人厌恶。
  肖氏搁下手,面上挂不住,左右今日是邱艳的好日子,闹起来也是邱艳和邱生没脸,伸手指着沈聪鼻子,破口大骂,“你有没有规矩,进了屋,就该叫我声二伯母,我告诉你,这门亲事……”
  后边的话还没说出口,手被对方抓住,往左一拧,只听手肘咔嚓声,疼得肖氏嗷嗷大叫,反抗的力气都没了。
  “叫你声婶子是看你年纪大,上回敢拿手指着我鼻子的人,眼下靠在街上乞讨过日子,婶子一大把年纪想来也儿孙成群,没了手,伺候的人多……”
  沈聪声音不冷不热,黑如点漆的眸子盛满了不屑,松开手,一把将人推了出去,掸了掸胸前的衣衫,这是阿诺知道他上门提亲,昨晚连夜改出来的,之前衣衫上的补丁拆了,阿诺特意选了颜色相近的布,稍作修改,为此熬了一夜,差点被肖氏吐了身口水,心里自然恼怒。
  咚的声摔在地上,肖氏面色惨白如灰,目光怨毒地冲邱生喊道,“瞧瞧,这就是你找的好女婿,我告诉你,往后艳儿在夫家出了事儿,别指望我们帮她。”几句话,她已用尽了全力,细密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眼泪包不住的往下滚,实在疼得厉害,她忍不住哭出了声。
  沈聪拧眉,微微扬手,刀疤便大步上前,像拖死猪似的拖着肖氏出去了,媒人看得心惊,眼珠子在邱老爹身上打转,有这么个厉害的女婿,往后谁还敢上门找他的麻烦?
  邱家的事儿,她听不少人说过,邱家几房都是有成算的,当年逼着邱生娶妻,眼下,又想在邱艳头上动心思,邱老爹这招,着实高明,心思转动,便将肖氏上门求她帮娘家弟妹说亲的事儿说了。
  之前,她对这门亲事多是为着自己挣钱的好处,此刻,多少有巴结邱生和沈聪的意思了。
  邱老爹听得蹙眉,沉着脸,并未接话,门外,传来肖氏杀猪般的嚎叫,邱老爹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今日,一屋子人别想安生了。
  邱艳听到肖氏惨叫声,蹭的下站了起来,行至门口往外看,就见那个刀疤汉子粗鲁的拖着肖氏一只手,大步往外走,下台阶也丝毫不缓,肖氏半边身子在地上,难怪会叫出声了。
  长这么大,头回瞧肖氏这般狼狈,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第015章 肖氏挨打
  肖氏几乎是被扔出去的,男子不给她情面,摔她在地上不够,垂眼呸了声,语气尽是不屑,肖氏左手捂着右手胳膊,眼角深邃的细纹聚拢,犹如扫帚,用力咬着下唇,面露狰狞之色,邱艳担心肖氏把气撒到她头上,忙抽回了身子,才惊觉,何氏站在窗户边也,嘴角噙笑的看着院外的肖氏,邱艳若有所思。
  邱家几个妯娌关系不好在村里不是什么秘密,严氏会算计,肖氏爱贪小便宜,何氏寡言少语也不是个软柿子,只有她娘,性子软好说话,活着那会没少被她们欺负,后来,她五婶温氏嫁进邱家,她娘病重至离世,温氏一直是被严氏肖氏欺负的对象,在外人眼中,邱家早已分了家,即使身为兄嫂,也管不住下边弟弟家的事儿,身处其中邱艳才明白,有些人,躲都躲不开。
  这两年,温氏与何氏关系走得近,温氏在肖氏手里受了委屈,同仇敌忾,何氏看肖氏不顺眼实属正常,遐思间,不由得想起前两日,几家人过来劝她别和沈家结亲之事,几人面和心不和,可对她和她爹,态度却出奇的一致,都希望她爹将手里的田地交出来,一时,因着何氏过来帮忙的那点感激之情淡了不少。
  何氏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至于是什么,之后何氏总会说的,她站在何氏身侧,轻声唤了声三伯母,吓得何氏跳了起来,惊呼出声,“怎么了?”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有少许尴尬,捂着嘴掩饰面上幸灾乐祸的情绪,强作为难道,“你二伯母素来得理不饶人,方才被人扔出去,面上无光,肯定会出门找人来闹,你去堂屋劝劝你爹,今日是好日子,别闹大了。”
  邱艳略微挑眉,何氏这话明面是为着她和邱老爹,实则不然,肖氏若听着这话,怕会蹦哒得更厉害,她垂下眼睑,落在呼之欲出的胸口,神色不明,“三伯母见笑了,人是沈家那边的朋友,与我爹没多大的关系,尤其,来者是客,我爹怎么好意思对客人提要求。”
  何氏面上一怔,僵硬的笑了笑,“也是,你二伯母凡事只为着自己,说话没个分寸,估计得罪人了。”
  邱艳笑笑,不接话,瞅了眼灶眼里的柴,又放了两根竹棍,转而帮着何氏洗菜。
  邱老爹的意思中午坐两桌,炒三碗肉,红烧半只鸡,再炖锅鸡汤,配三个家常菜就好,邱艳心里有了底,和何氏商量起饭菜的事儿,经过刚才的事儿,何氏面色悻悻,邱艳说什么,她便点头,按着邱艳说的做……
  屋里,沈聪和邱老爹说起成亲的事儿,沈家那边出了点事儿,他的意思是尽快,邱老爹舍不得邱艳,将日子往后延后,最后定在八月十六,留父女两最后过个中秋,沈聪顿了顿,黑沉深邃的眸子落在顺着墙的柜子上,目光有些许的凝滞,半晌,才干脆的点了点头,“好,依着邱叔的意思吧。”
  邱老爹一脸欣慰,对着沈聪,心里多少有几分忌惮,他都想好了,若沈聪不答应,最后也由着他把日子定在五月初八,无论如何,不能叫沈聪对邱艳生出不满,好在,他答应了。
  邱老爹觉得自己想的不差,沈聪,并非传言般面冷心硬,不近人情,他心里有分寸着。
  定好日子,话题又落到田地的收成,邱老爹种了一辈子地,喜欢和人聊田地的事儿,忘记沈聪家里没地,对春种秋收没什么感触,他说得激动,沈聪在边上不时附和两句,且有见地,谁听着,皆会以为沈聪是老实的庄稼汉子。
  至少,邱铁站在门口,听沈聪说今年雨水好是个丰收年的时候,他忽略了沈聪对种地一无所知的事儿,肖氏手脱臼,疼得大喊大叫,皆是面前之人做的。
  见屋里没人注意自己,邱铁假意跺脚吸引大家的注意,声音带着浓浓不愉,“四弟,既然是艳儿的好日子,怎么不知会我和大哥他们声?”先发制人,开口就埋怨邱老爹不懂礼数,他们是邱艳叔伯,心里自然为着她好,邱老爹不和他们说,就是邱老爹做得不对。
  屋里做的如果是别人或许犹豫这门亲事,毕竟,说出去,邱老爹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教导出的女儿也好不到哪儿去,娶妻娶贤,邱老爹不吱声可是犯了大忌讳。
  然而,邱铁忘记了,沈聪在外人眼中就是个混账,哪会在意这些?微侧着身子,目光锐利的扫了眼来人,端起面前的大碗,豪爽的喝了口水,双腿交叠,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棱角分明的脸闪过丝不耐。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大哥,他们在屋子里呢,四弟就艳儿一个闺女,怎么能嫁给那种恶汉?”
  沈聪似笑非笑,周身的温和悉数敛去,邱老爹浑身一冷,心下叹气,肖氏不是省油的灯,邱老爹估摸着她会回去找人,没想着回来得如此快,他站起身,嘴角扬起一抹苦笑,眼含祈求得望着邱铁,“二哥,有什么事儿,咱过了今日再说如何?”
  邱铁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肖氏什么性子,他和她处了一辈子哪会不知晓,肖氏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平日,邱生和邱艳让着她,肖氏以为所有人都怕了她,今日碰着铁钉子了,吃了亏,大声嚷嚷起来。
  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被背后忽然响起得声音堵了回去。
  “你们瞧瞧他什么德行,一屋子人,谁不是他长辈,跟大老爷们似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我们邱家闺女是没人要了还是怎么?要他来糟蹋?”肖氏嗓门大,认为占了理,神色更是嚣张跋扈,扬着下巴,目光淬了毒似的盯着沈聪,恨不得剜他一块肉下来。
  邱家大房二房的人都来了,沈聪坐在凳子上,慢条斯理的转过身,唇角笑意更甚,旁边的刀疤见了,可怜的瞅了眼不知所谓的肖氏,沈聪除了对着阿诺妹子会软着脸笑两声,在外边,但凡笑,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肖氏被沈聪看得火大,眉毛一竖,抬起手,伸到一半想到什么,又急忙垂了下去,肩膀往上一挺,挑衅地看着沈聪,“你什么嘴脸,娶我邱家的闺女还想吓唬人是不是?大哥大嫂,你们瞧瞧,他若是个好的也就算了,这副样子……”肖氏故意话说到一半,在场的人都不傻,哪会不明白她未说出口的不是好话?
  邱柱不愿意掺和这些事儿,他身为邱家长子,对名声格外看重,插手四房的事儿,传出去,终究不是好事,然而肖氏嚷着沈聪动手打人,他不得不管,沈聪娶了邱艳,是邱家女婿,打长辈一事,他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肖氏声音大,灶房里的邱艳也听着了,直起身子,她站的地儿只能瞧见堵在门口的严氏,邱安邱贵,以及大房的堂哥堂嫂,严氏面色冷静,手自然垂在两侧,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望向堂屋,嘴角扯出淡淡的嘲讽来,邱艳不知道她是嘲讽肖氏不自量力妄图和沈聪讲道理还是嘲讽沈聪带的人少不该不给肖氏面子。
  她擦了擦手,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瞧瞧,旁边的何氏看出她心底的想法,提醒道,“你别出去了,身为晚辈,和长辈闹外人总归说你不对,我瞧着,聪子不是吃亏的性子……”语声刚落,便听堂屋传来杀猪般的嚎叫,震耳欲聋,何氏急急忙走了出去,“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邱艳站在窗户边,看不清堂屋情形,踮踮脚,什么都瞧不见,略有失落的收回了目光,她喝沈聪的亲事乃铁板铮铮的事实,邱家人得打算注定要落空,而且,经过今天的事儿,她算是看出来了,沈聪,那些人开罪不起。
  肖氏不撞南墙不回头,今日有她的苦受。
  二此时,堂屋里的肖氏再深刻感受这句话不为过,捂着肚子,睚眦欲裂的望着眼前面色冷峻的男子,明明一张脸好看得很,偏生尽是煞气,肖氏脸色惨白,身子像坠入冬日的冰河,冷得哆嗦不停,旁边,倒着的凳子还战战兢兢晃着一只腿……
  “看清我的嘴脸了?”声音冷若玄冰,激得在场的人心跟着颤抖了下,肖氏平日就爱损人,没想着这回遇着个不给面子的。自己媳妇受了伤,邱铁面上十分难看,邱安邱贵上前扶起肖氏,二人都不敢为肖氏出头,沈聪翻脸不认人,当着邱生尚且不给他们亲戚面子,暗地里使坏他们更是防不胜防,尤其邱贵在沈聪手里吃过一次亏,哪敢惹他。
  哆嗦着双唇劝肖氏,“我和您说过别来,堂妹要嫁给谁有四叔做主,关我们什么事儿?”肖氏右手脱臼,如今又被凳子砸着肚子和腿,肖氏不好受,一家人都别想过,之后家里什么日子,邱贵大概想象得到。
  邱安身为长子,性子毕竟稳重些,扶着肖氏,沉默不语,看神情,也不赞同肖氏得罪沈聪的做法。
  ☆、第016章 一见倾心
  被凳子砸中的肖氏浑身都疼,又听邱贵埋怨自己,肖氏怒火中烧,咬着下唇,抬眸,眼底是滔天的恨意,颤动着双唇,睚眦欲裂,颇有和沈聪拼命的架势,邱铁也被她吓着了,欲出声呵斥她,以免肖氏不知利害闯出更大的祸。
  谁知,肖氏身子发抖,眼皮子一翻,双脚一蹬,身子直直往后仰,邱安眼快手快扶住了人,定睛一瞧,却是她气狠了,晕了过去。
  邱安邱贵扶着肖氏往外边走,严氏站在门外,几不可察的扬了扬嘴角,借势而为道,“四弟,今日毕竟是艳儿的好日子,我和你大哥过来瞅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男方上门提亲,作为女方娘家人,皆会到场帮忙撑腰造势以免让男方以为她们嫁出去的女儿是好欺负的,严氏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可若肖氏此刻脑子清醒着,少不得要骂严氏墙头草两边倒,肖氏来这边,严氏在中间使了不少劲儿,结果,严氏胳膊肘往外拐,见风使舵。
  可肖氏晕过去了,邱铁隐约知道些严氏和肖氏的谋划,然他一个大老爷们如何与严氏一般计较,他不善言辞,即使开口也会被严氏一句张骚入目堵回来,总而言之,这事儿上,肖氏得罪了沈聪,严氏却笑脸逢迎,端足了艳儿娘家伯母的慈眉善目,衬得肖氏成了十足的恶人。
  邱铁和二房的人回了,大房的人留了下来。伸手不打笑脸人,邱生指着旁边的凳子叫邱柱严氏坐,边和沈聪道,“艳儿二伯母说话没个轻重,可心思不坏,你别往心里去。”
  沈聪依旧冷着脸,闻言,敛去了眼底寒光,换了副神色,态度慵懒,“邱叔说的什么话,自古好男不跟女斗,我和一老妇人计较什么?”
  饶是巧舌如簧如红嫂子,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斜眼打量沈聪两眼,暗道,方才那副吃人的架势难不成是吓唬人的?肖氏可活生生被吓晕了呢。
  严氏心思活络,又有红嫂子在,屋里和乐融融,总算有些提亲的喜庆,沈聪说完那句便不再开口,严氏有意问他,沈聪也默不作声,连着几回讨了无趣,严氏收敛了试探沈聪的心思,和红嫂子说起村里的乐事。
  多了大房五房的人,两张桌子不够,邱生开口问邱柱再借两张桌子,许久未动声的沈聪调整了下坐姿,望向屋外,道,“邱叔,待会还有事儿,我们就不留下了,过些日子割麦子,我来帮你。”
  邱生一怔,看向少年沉静无澜的眸子,沉吟道,“时辰不早了,我和艳儿说说早些时候开饭,你们吃了再走。”对沈聪,他是越看越满意,有他在,谁都不敢欺负邱艳,尤其,方才严氏话里话外打探杏山村的事儿,沈聪毫不掩饰心底不耐,邱老爹可记得,他和沈聪说话的时候,沈聪温言温语,耐心十足,两相比较,胸口蔓延出无数喜悦,在沈聪心底,他和严氏她们可是有区别的,只这一点,就值得他欣慰了。
  大多数人,在外注重名声,对人都客客气气的,对自家人脾气却不太好,而沈聪,明显是对自家人好对外人没多大耐性的,这个女婿,可算是找对了。
  “下回吧,阿诺还等着我回去。”沈聪说这话的时候站起了身,旁侧的严氏笑眯眯道,“聪子就留下来吧,你头回上门,吃了饭再走,否则出了院门,村子里的人会说四弟的不是。”
  邱老爹也附和,沈聪已抬脚往外走,不欲再解释,邱老爹追了出去,问灶房里的邱艳,什么时候能吃饭。
  邱艳蹙眉,午时不到,刚把馍做出来放蒸笼里,离吃饭还有会儿,但见院子里,沈聪背对着她,侧着身子,低头与邱老爹说话,男子身材伟岸,身姿凛凛,邱艳顿时红了脸,踟蹰间,不由自主走了出去。
  邱艳自认为长得有几分姿色,又穿了身桃红色衣衫,颜色明亮,她微微垂着头,然而,站在沈聪身侧,他只侧目扫了眼,目光并未滞留,眸色深沉,叫邱艳瞧不出她心底的想法,紧了紧双手,咬着下唇,出声道,“爹,还要等上半个时辰才吃饭,出什么事儿了吗?”
  灶房就她和何氏两人,准备两桌人的饭菜,多少有些忙不开,故而才有此一问。
  沈聪目不斜视,声音沉静如水,“邱叔,下回我带阿诺一块过来,今日就算了。”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个手掌大小的盒子,盒子有些年头了,纹路边沿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不过,该被人拿帕子擦过,一些边缘干干净净的。
  邱艳打量的间隙,一双厚实的手托着它推到了邱老爹怀里,想到什么,邱艳脸色更红了。
  “我娘死得早,聘礼之事还望邱叔莫计较,盒子里的手镯和簪子是给艳儿的,您替她收着,我这就回了。”说这话的时候,沈聪神色格外严肃,语气庄重不少,邱艳低头看下面,却总被旁边灰色的裤脚吸引过去,衣服颜色洗得发白,可十分干净,鞋子也如此,邱艳想着他口中说的阿诺,他的衣衫该都是他妹妹洗的吧,她嫁过去,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每天也会同寻常妇人,抱着他的衣衫去河边……
  想到以后重重,邱艳脸上发烫,抬不起头。
  跟出来的红嫂子站在门口,见沈聪将一个盒子交给邱老爹,眼神一亮,声音也大了,“聪子还准备了聘礼啊,方才怎么不拿出来。”红嫂子眼力好,但凡用盒子装的,多是些女儿家用的首饰或钱财,庄户人家能送这些,表示极为看重女方,她作为媒人,也觉得面上有光,故而,大步上前,催促邱老爹打开盒子瞧瞧里边装了什么,叫屋里的严氏以及她几个儿媳出来瞅瞅。
  不是瞧不起沈聪吗?人家可还准备了其他。
  邱老爹也跃跃欲试,一只手托着盒子,一只手轻轻打开了盖子,不等他开口,耳边响起了尖锐的声音,“哎呀,我就说聪子会做人,她大伯母你快来瞅瞅,银簪子银镯子呢,下边还有几个碎银子,分量可不轻呢……”
  严氏站在门口,一眼看清了盒子里的物件,心里不太痛快,想她女儿嫁去王家那会,王家给的聘礼里边也没首饰,沈聪一个有爹生没娘养的,竟出手如此阔绰……
  邱艳抬起脚趾,仿若她们打量的不是盒子而是她,娇羞着脸,低低说了句转身往灶房跑,惹得后边红嫂子打趣道,“瞧瞧艳儿都害羞了,聪子看重你,也算你两的缘分,以后成亲小两口好好过日子。”
  肖氏口中的沈聪一文不值,然而,临走了,沈聪却留下这么些珍贵的,虽说和严氏无关,想着,心里泛酸就是了,片刻,严氏才回过神,面上强颜欢笑道,“艳儿是个有福气的,如此,我和她大伯也放心了。”
  一番话,真心与否,只有天知地知严氏自己知道了。
  邱生双手打颤,小心翼翼的阖上盒子,留不住沈聪,他回屋提了一篮子鸡蛋,“平日你在家,阿诺一个人总归害怕,若有事儿,将阿诺送过来,我和艳儿在,也算能互相照应。”
  女婿是他的,邱老爹爱屋及乌,对阿诺,自然也极为看重。
  沈聪没拒绝,提着篮子,和来时的一帮人回了,走出去老远,邱老爹站在门口舍不得回来,红嫂子好笑,“人走了,邱生兄弟也回来坐着吧,聪子对艳儿上心,今后,你也没操心的事儿了。”
  调转视线,邱生宝贝的将盒子放进怀里,看得出,心情大好,“一切多亏了红嫂子从中牵线,艳儿将来日子过好了不会忘记你的。”
  人走了,邱柱准备回了,张嘴没吐出一个字,被旁边的严氏拉住了袖子,“四弟,艳儿说亲可是家里得大事儿,择日不如撞日,把二弟他们叫过来,大家热闹热闹?”
  五房的人在,此时院子里就差了二房,照理说,严氏提议甚好,而灶房里的邱艳听着却不舒坦,一大家子,凑一起要坐两三桌,严氏算盘打得响,本想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去,眼下计划落空,又拐着弯打秋风,叫肖氏过来,无非想看肖氏笑话罢了。
  邱生不傻,何尝不明白严氏的意思,看向邱柱,犹豫道,“今日就算了,艳儿的亲事定在八月十六,到时候再请你们吃饭。”
  肖氏被沈聪吓晕,醒过来得知自己丢了脸,又要指桑骂槐一阵子了,沈聪态度硬,他不能拖他的后腿,对二房,以后还是尽量避着。
  邱柱点头,沉着脸,一言不发出了院子,严氏跟在身后,走出去拐进通向自家的小径了才和邱柱道,“四弟也是好面子的,沈家什么情形村里谁不知道?送银簪子银镯子,不能当饭吃不能当水喝,四弟让聪子送那些,往后,吃苦的还是艳儿。”
  “四弟不是那样子的人,聘礼该是聪子自己备的,我瞧着他性子阴晴不定,可也算不上大恶之人,方才那些话别说了,免得和四弟生了嫌隙。”邱生不是注重虚礼的,提亲前,对聘礼之事男女双方多会商量,聘礼越重将来女子到了男方家地位也越高,这是村里的习俗,邱生打小疼邱艳,能给她选个恶汉,对聘礼,该是不看重的。
  严氏心下撇嘴,嘴上赞同的应了声,不过,能叫肖氏好长一段时间抬不起头做人,沈聪那人,是个有本事的。
  ☆、第017章 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