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飘渺玉宇结丹
  明霜坐在上首,同当年一般无二,见得三人进来,这才说道:“方才在正殿有些事也不好问,华幽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幽心头一震,知晓师尊说的是自己夺舍的事,暗叹一声把当年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明霜表情这才缓和下来。
  “没出事便好。”明霜说完便转头看向华毓:“你又怎么回事,你二人怎会碰到一起?”
  华毓苦笑着上前一步,把两人所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明霜这才点头作罢。
  待得一切询问完毕,明霜抬起眼帘扫了眼三个弟子,暗然叹了口气,沉言说道:“我这一生只有你三个真传弟子,自然是希望你们一切都好。华毓你作为大师姐,自修炼以来便极为认真,把我玉琼峰打理得也甚是妥当,但你面上沉稳,但心性却颇为柔软,是以当年我才让你出门历练,如今归来也让为师颇为欣慰。如今你已经踏入筑基后期,正是该好好修炼以期找到机缘踏入结丹之时,在门中太过平稳怕是少有突破之机,此番你回宗门,便好好沉下心来修炼几年,如今正邪双方仍旧有些摩擦,为师会将你放上正邪战场,历练心境。”
  华毓眼眶微红,连忙行礼应是。师尊虽说性情清冷,但对她们却是极为关心,作为师尊已然是极其尽职尽责,明霜今日对她的打算,显然是摸清了她的心性才做出的决定。
  明霜眸子从华毓身上移开,落在二弟子身上,眼中却是无奈一闪而逝。这个弟子可谓是最让人操心的操心的一个,华毓华幽都一心向道,对于修炼一途甚是上心,但华菀却是空有资质,对于修炼向来是得过且过,若非这些年她拘着,恐怕早就野了。
  摇摇头,明霜抛开了那些心思,淡淡说道:“你灵根、资质皆是不差,但对于修炼一途却甚少伤心,若你有你师姐师妹一半上心,修为也断不会还在筑基中期游荡。”
  华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抿了抿唇,镇定了一番情绪这才说道:“师尊说的是,弟子自知心性不沉,对能走到如今也是师尊鞭策,但弟子向来心无大志,对于长生并无妄想,况且如今又有几人能修炼到结丹期?倒不如快快活活过一辈子,免得日后临到头后悔。”
  话音落下,便见得明霜眉头皱起,脸色沉下,华菀心头一个咯噔,心头暗暗叫苦,怎么一时顺口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自家师尊对于修炼一途最为上心,自然而然对于三个弟子更是管教甚严,她这番话说出来,岂不是倒霉?
  但话已至此,她也索性破罐子破摔,心头一横,上前一步,绷着脸,紧张却语气沉稳说道:“师尊莫要说我不争气,人各有志,弟子没有师姐的坚韧,也没有师妹的不屈,我这性子实在是不适合修炼,有了如今修为弟子已经心满意足,弟子愿意替师尊和师姐师妹处理杂事,让师尊、师姐师妹一心修炼。”
  此言一出,不说明霜,就连华幽与华毓都皱了皱眉,但眼眸扫过,华菀虽说仍旧笑吟吟模样,但眼中却甚是果决坚定,想到人各有志,华幽这才微然叹口气按下心思不提。
  果然,明霜也是怒斥了她一番,但见得她这幅模样,也就摆摆手,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这才看向华幽。
  虽说这般多年未曾见,但辅一对上明霜目光,华幽还是颇为紧张,心头一紧,便见得明霜柳眉微松,淡声说道:“当年我收你入门,你的资质倒是其次,多半还是另一个原因。那时你丹田受损、功法杂乱,谁也没料想到你能走到如今……”
  华幽默然,低低垂下眼睑,她自己也知道,这一路走来她虽说有努力,但更多的却是幸运,不得不说,若没有胥复景作为对比,她几乎会认为老天爷是真的在补偿她上辈子的倒霉事。但想到胥复景修炼短短十来年便踏入结丹,她这种想法便彻底丢开了……若她是幸运,她胥复景就是老天生的,人比人简直气死人!
  “你修炼数十年,一路走来倒是颇为惊然,当年我原本以为你那精血玉简会破损,你就此损落。但到底是活了下来。你能走到如今除了你根骨资质不错,但更多的却是机缘。”
  顿了顿,明霜看着最小的弟子,眼中闪过欣慰,缓缓说道:“我修仙之人最讲究机缘,这机缘二字可遇不可求,你能稳稳当当走到如今,很好!如今修仙界灵气越发稀薄,各种天材地宝越发稀缺,能踏入结丹少之又少。如今你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少不得要更加努力修炼。”
  华幽眼眶微红,沉声应是。当年若非是明霜,自己肯定没有那么容易进入飘渺玉宇,毕竟自己控尸门的身份让人避之不及。明霜更是在入门后,对自己修炼一途帮助颇大,对于这位师尊,她是打心底里尊敬的。
  明霜面色微然缓和,轻然淡淡道:“我倒是未曾料想到我门中三人,如今竟是你最先要结丹。”话音稳了稳,继续而言:“之前大殿上,掌门几人所说之事,你也有所知晓,飘渺玉宇已经百年未曾出过结丹修士,而天道门却是接连出了两位,逍遥洞天如今也有一个弟子闭关结丹,就连万和会数十年前也有乾明宗江里结丹,是以我飘渺玉宇如今地位颇为尴尬,你眼下回来正好,此次闭关结丹,若是有何所需之物,莫要客气多礼,尽管告知门内,门中自然会为你准备周全。”
  华幽听到此处,心头沉了沉,肃然应是。她从未想过飘渺玉宇如今竟然身处如此尴尬之境,若是再无一个结丹修士出现,想必对于宗门打击甚大,是以方才在正殿之时,几位结丹师叔才会暂时摒弃个人私心,对于她结丹一事如此关系吧……
  毕竟如今修仙界资源越来越少,对于那些灵矿、灵脉自然是抢夺更甚,灵山界大多资源都掌握在三大派手中,若是飘渺玉宇突然间出现断层,想必有许多人等着拿好处。
  她对于飘渺玉宇感情颇深,自然不能让飘渺玉宇名声就此落在天道门、逍遥洞天与万和会之后。
  明霜轻然颔首:“你也莫要太过记挂在怀,莫要为了逞强一意孤行结丹,需得水到渠成才好。”
  华幽舒了口气,勾起唇角笑了笑:“弟子知晓,修炼这般多年,弟子自然是知道这些事,师尊不必担心。若是十分把握,我定然不会闭关结丹。”
  明霜点头,让三人把如今修炼之事说出,而后一一教导一番,这才让三人离去。
  华幽三人走出洞府,对视一眼,皆是轻然笑了笑。轻声把这些年所发生之事说了说,三人皆是朝着小楼而去,一旁的漫天碧荷仍旧如当初一般,凉风习习清波荡漾。华幽见此轻然一笑:“二师姐这些荷花倒是越长越好。”
  “那是自然。”华菀得意挑眉:“后山的灵湖水可不是白用的。”
  华幽噗嗤一下笑出来,她到如今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之时,华毓所说之话。三人说笑了一番,华幽这才问道:“二师姐,之前送来这里的那几人呢?”
  “早安排好了。”华菀笑意收敛,这才说道:“你那妹妹我让人直接放进了我玉琼峰,领了内门弟子俸禄,在这边小楼安排了住所,待你日后结丹,便直接送入你峰脉之中。那叫映波的小丫头如今正在你住所之中。那个叫柒孟的丫头我安排进了新入门弟子所在的初始峰,毕竟她如今年幼,在那儿皆是同她一般年纪的弟子,门中也有人教导。师姐那位弟子我让她住进了玉琼峰左侧的弟子洞府。”
  干脆利落把事情说完,笑眯眯看着二人:“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尽管告诉我。”
  华幽摇头:“并无。”
  她对这些安排很满意,柒孟灵根本就不好,她已经快要闭门结丹,自然不能随时照料,和门中其余弟子一起修炼再好不过。至于林念渔,她从修炼开始就从未让自己操心,如今已经筑基,自己能操心的就更少,索性丢开手不管。
  华毓对这个安排也很是满意,看得出,华菀这些年把玉琼峰上上下下打理得甚是不错。三人就此抛开这个话题,把这些年修炼所得讨论一番,见得天色尚晚,华幽这才告辞走进小楼中。
  两个杂役弟子见得她走进来,连忙上前行礼:“晚辈玉音、玉琯见过师叔。”
  华幽一怔,扫了眼二人的容貌,这才发现照顾小楼之人已经不是当初二人,但恍然一想,玉秀二人灵根本就不好,蹉跎这般多年自然不会再在这里,看了眼忐忑不安的二人,微然颔首,抬步踏入楼中,心神感应一番,果然察觉到映波在楼上,偏头吩咐道:“我不喜有人打扰,你们退下。”
  “是。”两人对视一眼,大为松了口气。这位师叔在门中甚是有名,当年二十来岁便踏入筑基,而如今刚刚回到宗门,便听闻已经快要结丹,服侍她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差使,两人好不容易才争取来,此时见得华幽满意,自然是大为松了口气。
  回到飘渺玉宇的日子甚是平静,华幽并未直接闭关,而是常常在门中藏书楼消遣度日,掌门对她结丹甚是紧张,第二日便送来了一瓶辅助结丹的牡灵液,与隔绝心魔入侵的一只香炉。
  华幽毫不客气的收了下来,并且在门中秘宝阁取了数样自己炼制法宝所需的材料,让守着秘宝阁的执事长老很是心痛了一番。
  她整日过得十分悠闲,并未像华毓、林念渔一般领取了宗门任务,整日带着巳午在门中闲逛,过得平静又宁和。闲暇之余便去初始峰给刚入门的弟子讲解了一番符箓之道,或是指点一下众人修行。一时间整个飘渺玉宇大多地方竟皆是被她驻足,比起当年还要熟悉许多。
  华幽很是知晓,结丹本就不是一蹴而就之事,越是宁静,便越要沉下心思,足足三个月之后,华幽才告别了师尊,进入了玉琼峰后山洞府之中闭关。
  焚香祷告、净衣跪拜,手执清心诀玉简每日默读,待得半月之后,华幽这才睁开眼帘。
  这处洞府下布置了聚灵阵,引就飘渺玉宇地下一缕灵脉,乃是玉琼峰灵气最为充裕之处,为了不打扰她结丹,此洞府早早便被封闭,闲杂人等丝毫不能就近。
  华幽面容镇静的盘坐在阵法之中,翻手间一道冰色光柱嗡然打出,只见得灵柱骤然打向虚空,一阵透明屏障须臾一闪,整个聚灵阵迅速启开,浓郁的灵气极快从阵法之中盘旋而出,轻轻一嗅,便让人身心通泰。此时她并未穿着飘渺玉宇那一身标志性的白裙,一身简单道袍,长发高束
  ,露出雪白的脖颈。通身气息圆润通透,淡淡的冷气不受控制般从体内溢出,眉宇眼眸间,那一丝冰色越发突出。
  华幽盘坐掐诀,点燃了那一只能缓解心魔入侵的紫金色香炉,幽幽的清淡香气仿佛从天外而来,让她本就波澜不生的心间越发心沉如水,心绪静合。
  随着寥寥香雾升起,她面色越发缓和,勾起了她种种当年回忆。从当年懵懂踏入修仙界,华幽淡淡品味细细回忆,待得两个时辰之后眼中这才恢复清明。
  深吸口气,华幽从储物袋中取出牡灵液、翻星液、清濛丹一一放置在身前,正待催动功法,却突然间后背一紧,立即警觉的抬眸看去。整个洞府空旷安静,灵气浓郁,丝毫没有可疑之处,但不知为何,她却当真是感觉到有人在窥探一般,眉间微蹙,华幽双眸凌厉扫去,灵识亦是在整个洞府一丝也不放过的查探。
  结丹何其重要,若是在这途中当真有意外,那可不是功亏于溃的事,恐怕就连小命也不保。
  “你警觉性倒是不错。”正在华幽警惕之时,虚空中突然传来一道轻缓的女子声音,飘渺虚虚仿佛从九天传来,华幽心间一震,眉间越发蹙紧。
  那声音继续道:“你勿需紧张,我乃门中长老,此番你结丹便有留下一缕分神护阵,本尊不会打扰与你,好好结丹便是。”
  本尊?
  华幽心头一震,知道这位前辈来历,她却并无太多惊讶之处。就如同之前猜测一般,她实在是不相信灵山界灵气比起判罚之地浓郁得多,怎会连一个元婴修士也无,恐怕灵山界这几个大门派皆是有元婴修士,但只在门中默默守候罢了。
  华幽听得此人来历,心头紧迫感消除许多,有一位元婴修士护阵,对她而言自然是好上许多,连忙起身,双手垂下恭敬行礼:“便有劳长老了。”
  “有劳?”那女子哼了声,淡淡说道:“自然不算劳烦,记得上一次门中有人结丹还是百年之前,门下弟子一辈不如一辈,若是有人结丹,本尊就算有劳,也自然是开心至极。”顿了顿缓声道:“好了,你尽管结丹,我分神并不会干涉于你,只会在你若是结丹失败之际,护你周全。”
  “多谢长老。”华幽肃然应是。
  整个洞府再次陷入寂静之中,华幽深吸口气,重新盘坐在蒲团之上,两手掐诀放置在膝盖,唇瓣默默启合,轻然漂泄出清心诀的语调。
  待得心绪再次回复宁和,她这才缓缓运行灵气,运起功法在丹田经脉中缓缓游走。
  天地分阴阳、五行,混沌初开盘古开天辟地,修炼之途永远也逃脱不开这五行阴阳,天为阳、地为阴,阴阳相交……
  华幽抱守元一,心绪渐渐纳入虚无,体内灵气自如自动的开始游走,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嘹亮的凤啼,但所有变故皆是未曾引起她的波动。
  这世间修炼从何而来?
  这宇宙万物为何而生?
  越是修炼,修为越高,对着世间万物便越发敬畏。
  此时她恍惚觉得,自己似乎就是这宇宙中的一粒尘埃,渺小却又有自己存在的痕迹……
  体内灵气已然臻化,丹田中冰蓝灵液已然汇聚一团,灵气絮绕显得越发神秘莫测。
  华幽缓缓睁开眼,服下了清濛丹,此药方一入体便化作一股浓郁的灵液冲击四肢百骸,华幽闭眼开始认真炼化。
  一股舒缓雍然的气息从丹田之中缓缓突入整个丹田,丹田中那团冰蓝色灵液嗡然旋转沉凝……
  时间一日日而过,修炼无日月,她数次睁开眼眸服下丹药,而后入定重新纳入修炼之中。周身气息一日比一日凝实,从体内渗透而出的冰寒铺盖了整个洞府,化作了一派冰天雪地之状。
  但她身周却是丝毫冰屑也无,白皙秀致眉目柔和安静,仿佛亘古循环,混元一体。
  通身浊气仿佛在此刻随着灵气的游走消失殆尽,纯净透彻的灵气从皮肤之中钻入,舒缓又不急迫,通体犹若玉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