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毕竟太过震撼,她怎么都不愿意相信,那可是他们的儿子。
  但是裴海强毕竟算是见过世面的,他点点头道:“当时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请来大夫,大夫说人不行了,可是后来你表哥好了的。”
  “是,表哥后来是好了,可是爹您就没有怀疑过,身子挺过来的表哥,为何会无师自通就学会了看书习字,而且在没有任何先生教导的前提下,就能一句夺得当朝的状元郎,且还是三元及第,爹您没有想过吗?”
  唐敏的话就好似那无边的海洋一般,将这对夫妻紧紧的包裹住,直至溺死为止。
  “想过,可是小敏,你表哥很聪明的……他……”
  “十四年前表哥就已经不在了,而恰好在那个时候,睿亲王府世子爷刘璟也被废帝刘彦给下药毒死,后来表哥挺过来了,但是爹,表哥已经不是表哥了,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裴海强此时口干舌燥,他想反驳什么,然而他真的无法解释,为何那次儿子坚持过来之后,整个人就好似完全变了,平日里的暴躁脾气没有了,也懂得孝敬和体贴他们了,甚至还学会了自己看书写字,这些他都想过,但是那明明就是他们的儿子,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这突然之间,儿子居然就不是他们的儿子了呢?
  “借尸还魂,爹娘可听过?刘璟重生在了表哥的身体里,我知道你们是相信我的话的,只是短时间还无法接受,不过爹娘,这件事咱们不着急,等回到京城,表哥自然会给你们亲自解释的,我先告诉你们,只是怕你们到时候认为是表哥登基做了皇帝,反而不认你们,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邹氏的声音响起。
  唐敏心里诧异,原本以为最先接受的肯定是公公,没想到如今看来,倒是婆婆最先看开,果然是为母则强。
  “他娘,你说啥?”裴海强大惊失色。
  邹氏长长的叹口气道:“我知道小敏说的是真的,朝哥儿毕竟是我生的,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自己的儿子。”
  当初她知道儿子已经不行了,她甚至连跟着儿子一起去死的想法都有了,但是后来儿子却活过来了,而且还变得那么好,如此巨大的变化,身为母亲的邹氏如何能不注意,自出生到娶妻,儿子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他怎么可能学会读书写字,老裴家就没有这样的苗子,她也曾无数次的想过这个儿子是不是已经不是自己以前的儿子了,因为自己念子心切,故而菩萨才送了另外一个儿子给她。
  “朝哥儿想干啥?”邹氏抬头看着唐敏问道。
  “他的亲生父母是被废帝刘彦给杀死的,而且还是以谋朝篡位的罪名,而他则是在灭门前两年,被废帝联合太后一起毒死的,也就是十四年前。如今他称帝,无非就是想为他的父母洗雪冤屈,虽然体内不是刘氏的血脉,但是他始终都认为自己就是刘璟,是以现在的新帝名讳自然是他原来的名字,表哥的意思是,若是爹娘愿意的话,可以随国姓,那是他的姓氏,也是他的荣耀,骨子里的东西是没有办法轻易抹掉的,若是爹娘不愿意的话,我们会让次子继承裴家的门楣,只是团子身为长子,是要肩负起大荣朝的兴衰荣辱,要改回刘氏一姓的,不管如何,都是要看爹娘的意思,不过你们也别觉得舍不得,不管姓什么,团子都是你们的孙子,这是改变不了的。”
  裴海强夫妻俩面面相觑,考虑了很久都没有做决定,最后还是裴海强道:“小敏啊,这件事让我和你娘再想想吧。”
  “嗯,爹,如今只是表哥做了皇帝,其他的一切都没变,以后不管是宫里还是庄子上,你们想住哪里都可以,而且你们或许不知道,现在表哥恨不得团子能早些长大,好继承他的位子,他其实也是被逼无奈,若是刘氏一族真的有撑得起来的人,这天下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百姓多灾多难了。”
  “我们都知道,都知道。”他们从京城回来那一路上可不是有很多难民嘛。
  香兰送走裴海强夫妇之后,回来看到兀自发呆的唐敏,有些担心的问道:“少夫人,老爷和夫人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虽然他们没什么学问,但是香兰,这世上最坚韧不拔的始终都是那些老百姓。”
  “那少夫人在担心什么?是担心以后二少爷出生后会继承裴氏吗?”
  唐敏看着她轻笑道:“不管我的孩子姓什么,他们始终都是我的孩子,我只是担心爹娘知道这消息,回到房里估计要食不下咽了。”
  不吃饭那倒是不可能,只是吃的很少。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第三天的下午,唐敏午休起来,摇晃着昏昏沉沉的头,外面香草已经闻声走了进来。
  “少夫人,老爷和夫人在客厅等您。”
  唐敏一听,赶忙更衣洗漱,“怎么没有进来喊我。”
  “夫人说,少夫人怀着身孕,就应该多休息,没有让奴婢通报。”
  唐敏洗漱完毕,来到客厅,她挥手遣退了香草,上前看着两人道:“爹娘可是考虑清楚了?”
  “是啊,其实这种事哪里还需要考虑,你爹自己就决定了。”邹氏笑望着唐敏,“这些年,咱们裴家能有现在的光彩,都是你和朝哥儿的功劳,这孩子若是生下来,亲兄弟姊妹怎么能不一样的姓氏,以后长大了岂不是要让人说闲话,而且赐国姓,那可是祖上冒青烟的事儿,这几天晚上,你爹都和裴家列祖列宗说话呢,就是问这事儿,这不今天早上你爹就拍板了。”
  唐敏如何不知道姓氏对一个家族的重要性,按照裴海强夫妇这两人的性格,若非是为了自己的子孙,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姓氏的,虽说赐国姓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但是也会被有极少部分人说成是“数典忘本”,这一对老实本分的夫妻,能成为刘璟的“父母”,也当真是刘璟的福气。
  这件事定下来,裴海强也还是消沉了好些日子,一直到迎接他们的马车到来,裴海强这才打起了精神。
  来的马车依旧是府里的,沈康随行,不会显得奢华铺张,和平时的规制一样。
  然而整个盛京城,只有知府老爷知道,当今的天子就是曾经的大学士裴锦朝,而眼前的唐敏母子不用问,那就是未来的国母和储君,想到这一点他就深深的与有荣焉,国母可是出自他的荆州府地界儿,也算是同乡了。
  “杨大人,杨夫人,还要劳烦二位前来相送,倒是让我有些过意不去。”
  杨知府赶忙抱拳道:“夫人严重,因是夫人秘密省亲,故下官没敢打扰,还望夫人海涵。”
  “没有的事,荆州府临近运河,水产丰富,且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虽地处江北,却十数年未见灾害,这都是杨大人的功劳,如此繁荣的发展可是和杨大人密不可分,百姓和朝廷都会记得杨大人的辛苦的。”
  杨知府心里也是被赞扬的心花怒放,这可是真的,他平日里是几乎不会贪墨银两的,没办法,自家夫人持家有度,家里也有田产庄子,他自小就是官宦世家,过得日子也是很富庶,哪怕后来做了官,也从来没想着银子越多越好,在杨大人的心里,那些贪墨银子的,要么就是真正的巨贪,要么就是自小家境不好,后来做了官,就想着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不得不说,他这种想法还真的是猜对了七七八八。
  看看以往那些贪官污吏,一般都是清贫起家,过惯了苦日子,突然一朝得势,自然是先填饱自己的口腹之欲,以至于后来胃口越养越大,最后断送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锦绣前程。
  “谢夫人夸赞,下官自小就生长在荆州府,后来更是成为这里的父母官,自然对这里的情分很深,舍不得见到这里在下官的手里败落下去。”
  这意思也很明显,就算他的官做的好,您也别和陛下说要将咱调入京城做京官,就这么让他在这里呆着吧。
  唐敏倒是笑的开怀,这位杨大人还真是个很机灵的人呢,难怪在荆州府的口碑这么好,要知道这次就单单只是知府,就被摘掉了十几顶乌纱帽,荆州知府却是没有人动的,可见他的官做的却是很通透玲珑。
  “既然杨大人对荆州府如此眷恋,那自然是好事。”
  随后她透过杨大人身后,看到了扶刀站立的知府衙门的捕头齐宴,这些日子她也派沈健去打听了他的为人,是个有主见却担得起来的,并不是个事事都听他母亲的愚孝之人,这倒是让唐敏放心不少。
  “齐捕头,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她一心嫁你,你也一心求娶,未来的几十年,我就把这丫头交给你了,莫要让我失望。”
  齐宴抱拳,态度诚恳:“请夫人当心,齐宴必不负所托。”
  唐敏点点头,然后对站在那边犹豫不决的唐颖道:“别担心,你大婚的时候我还会回来的,记住大姐的话,凡事多靠着自己,你的荣耀,以后将会是你的夫君为你盛装加身,你自小脾气就倔强,以后切莫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凡事多站在对方的角度想,明白吗?”
  唐颖虽然有的时候也生气,但是每次大姐要走的时候,她心里总会非常的舍不得。
  “我知道了,大姐的话我都记着呢。”
  “那就好,爹娘,你们不必送了,我们这就走了。”
  她踩着脚蹬上了马车,然后掀起车帘儿,对张氏挥手告别。
  至于杨大人则是抱拳,这一礼行的可是够深的。
  五辆马车驶入人流中,很快消失在里面。
  杨大人回头看着张氏笑道:“唐夫人,你当真是好福气呀。”
  张氏一脸懵懵然,但随后笑了,女儿现在过得好,她自然是有福气的。
  “谢杨大人。”
  杨大人瞧着张氏的脸色,似乎是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他随后摇头笑了笑,然后带着自家夫人就走了。
  现在不知道无所谓,很快就会知道的,六月里是齐宴和唐家二小姐大喜的日子,到时候那位夫人再次回来,恐怕依仗就不是这么简单咯,到时候不知道这荆州府是否要全城护卫戒严?
  应该不用,本来是大喜的日子,若是全城戒严,哪里还有喜庆,而且瞧着那位夫人的面相,是个很温和的,也断然不会给百姓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第133章:坑爹
  抵达京师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这一路算不得平平顺顺的,反而还遭受过几次的刺杀,不过有沈康沈健,以及随行的青姨等人,那些人来一波死一波。
  这次唐敏回京,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行动,虽然现在景帝治世,然他的身份依旧不被一些人接受,这些人则是那些各地被罢官抄家的罪臣聚集起来的,意图杀死唐敏,报复新帝。
  或许他们是没有想到,护送唐敏母子的那些人,武功当真是绝顶,自己这边几十号人,愣是被人家随便派出几个人就杀的不留一个活口。
  这些杀手本来就是死士,口中常年含着一颗剧毒的丸子,就是要等到对方从他们口中讯问的时候,咬破自尽。
  可是后来真的是浪费了那些丸子,人家根本就连问都不问,你来吧,我会让你连哼哼都不能,直接死,这样的处置方式,倒是让那些死士也生了俱意。
  “娘亲,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是咱们家呀。”马车停下,团子被沈健抱出马车。
  他仰头看着眼前的府邸,那朱红色的大门,门前两边是威武霸气的石狮子,大门上是几十颗闪着耀耀光芒的铜钮,而饕餮的铺首衔环更是被重新装饰。
  “睿亲王府!”唐昊抬头看着那匾额,来之前在车上他已经听舅父说起这件事,如今他的姐夫成了大荣朝的皇帝,他可就荣升为小国舅了,只是这种感觉很奇妙,总觉得和做梦一样。
  唐敏拉着儿子慢慢的走上前,守在门前的银甲护卫推开门,里面的景象,如同打开了被尘封的画卷一般,缓缓的映入眼帘。
  “夫人,陛下说这些日子暂且先住在王府内,里面已经重新派人修缮,一应物品和从前一般整理完毕,府中的下人也全部都已经在这里安顿,陛下派属下先带少爷进宫,钦天监已经挑选好了日子,就在五月十六日,册立封后大典和立储大典。”沈康在这边细细的交代皇帝传达的话,末了又补充道:“自王府修缮完整之后,陛下也是每晚都会从宫内回来的。”
  “知道了,你先进宫吧,我这里用不着你。”唐敏摆摆手,里面已经看到翠红带着满脸喜色的小跑过来。
  沈康抱拳行礼,然后带着侍卫护送团子离开,唐敏则是慢慢的走进去,对香兰道:“你先带着老爷和夫人去安顿下来,让香草和香影陪我在府里走走就可以。”
  香兰提前回来,已经将府中大体了解了,接到唐敏的交代,上前伺候着裴海强夫妇往后院去了。
  其实这俩人哪里敢住在王府啊,现在恨不得赶紧回到自己的庄子上去,只是在临走之前总归是要看看儿子,以后他们可是绝对不会住进来的,再说原先的那栋宅子也很好,若是儿子和儿媳住在这里,以后他们老夫妻进京,就住在原来的宅子就好。
  这里说到底也是人家爹娘的地方,自己这住进来,心里不是个滋味。
  团子被沈康直接带进宫了,估计是要昭告他储君的身份,这几日钦天监和礼部应该会很忙,虽然朝中官员被废掉大半,但是至少支撑国家运作的六部没有废,只是终究还要忙碌许多。
  五月过后,各地的举子将会纷纷进京参加七月的秋闱,届时朝中应该就会慢慢的补充上新鲜的血液。
  睿亲王府的前身是前灭国的太子府,自然是奢华大气,布局严谨有格调,占地面积也是极大,府中囊括了一座可以泛舟的人工湖,湖内莲叶浮动,暗香幽引,湖面上还漂浮着悬廊,九曲十八弯直通湖心亭,亭子四周薄纱飞舞,珠帘碰撞发出低低却悦耳的碰撞声,紧邻湖心亭的是一座深入湖水之中的人工假山,参差嶙峋,大气磅礴,很是漂亮。
  府邸分为前中后三部分,前面是外院,中间算是内院,后面则是一处后花园,其实这后花园是和后院连在一起的,四月里,百花齐放,群鸟争鸣,经过修缮的睿亲王府此时正散发出蓬勃的生机,昭告世人它的高调回归。
  “少夫人,陛下已经按照您的喜好,将院落都收拾好了,听郭总管说,待日后孙少爷登基,这就是您和陛下的修养之所。”翠红跟在她身边笑眯眯的说道,“而且奴婢们的房舍也是宽敞了许多。”
  香草一听,赶忙问道:“那翠红姐,我的铺盖卷儿你也帮我带过来了吗?”
  “少夫人下个月就是皇后了,以后自然是住在宫里,咱们可都是要跟着进宫伺候的,不过你的铺盖卷儿倒是给你带过来了。”
  “真的呀?咱们少夫人很快就是皇后娘娘了呀?那以后她们不得喊我姑姑了?”
  唐敏则是笑道:“难不成你们还真要跟在我身边不嫁人了?宫里可都是内监,若是你们现在不抓紧,以后再想寻到好人家,可就难咯。”
  “嫁人有什么好的,自然是跟在少夫人身边,奴婢不愿意嫁人的。”香草连忙拒绝。
  皇宫内,景帝带着方公公站在这坤宁宫前好一会儿了,这里自开国皇后之后,就被封了起来,已经许久都没有使用了。
  方平跟在景帝身边有些日子了,这段日子陛下可是忙的几乎是脚不沾地,连每晚休息的时间都很好,他瞧着心里难受,但是却也劝不动。
  早就听闻陛下和皇后娘娘很是恩爱,希望等皇后娘娘进宫之后,能多规劝着陛下才好,否则这身子哪里能熬得住。
  “方平,传朕旨意,重开坤宁宫,以后这里就是皇后的寝宫。”
  方平赶忙领旨,让新收的小徒弟替他伺候着陛下,他则是去工部传旨了。
  坤宁宫自前朝覆灭之前就是皇后的寝宫,后来太祖封后,这里就是皇后寝宫,因太祖和妻子感情深厚,据说自皇后仙逝之后,这里就被太祖封起来了,却也没说以后不得后世子孙居住,只是后来的几位皇帝也都没用而已,之后就是元帝宠爱贵妃,后来贵妃晋封为后,就将其曾居住的翊坤宫当做了皇后的中宫,一直沿用至今。
  很显然,现在的陛下是不满意翊坤宫的,不过房子,长时间不住就会破败,如今重开坤宁宫,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等方平回到勤政殿的时候,就看到在御案前忙活的陛下,“陛下,奴才已经告知了工部尚书楚大人,就待明日动工了。”
  “嗯!”景帝点点头,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心里是有些无奈的,这都是刘彦执政时留下的弊端,有大有小,但是不论大小都是民生民情,都是当务之急,需要尽快的解决。
  如今朝中严重缺乏人手,所以很多的事情都需要他亲力亲为,这些日子身子着实有些吃不消。
  “陛下,孙少爷带到。”
  团子一跨进勤政殿,就看到抬头望着自己的父亲,张开小腿儿,喊着爹爹划拉着就扑上去。
  景帝起身,上前两步接住飞奔过来的儿子,将他抱起来搁在御案上,瞧得方平眼皮子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