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大屏幕之上的那只手轻轻拨弄,手腕轻晃,几个弧度之后隐约出现教学楼、操场的轮廓。再捧一掌沙,随着音乐迅速洒下,操场的周围便落下密密麻麻的呐喊学生。
  修长的手指在细沙覆盖处划过,动作似行云流水一般。
  大屏幕之上,赛道浮现,准备起跑的学生蓄势待发。
  俞青葵琴下的音律忽然急促起来,一声赛过一声。
  再一捧细沙落下,将蹲在起跑线上的学生覆盖,拇指与食指点弄拨动,流畅的动作一气呵成。先前蹲在起跑线的学生已经在跑道上任意驰骋。
  有人摔倒了,爬起来,继续前行。络绎有学生从观众席下场,在跑道之外陪着最后一名学生跑到最终。
  ——正是之前俞青葵参加女生800米赛跑的场景。
  作画的手停了下来,俞青葵的琴声也停了下来。
  只不过是停息了一瞬,好像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婉转悠扬的琴声再次飘出来,那只好看的手狠心划过栩栩如生的沙画,什么教学楼、操场、赛道和学生都不见了踪影,屏幕之上又变成黑色的一片混沌。让人一阵惋惜。
  修长的手指再次滑动,动作那么随意,却惹人注目,好看得不像话。屏幕之上逐渐出现了一个舞台,灯光之下是一个卷发少女踮着脚尖跳着芭蕾舞的身影。
  踮起的脚尖、抬起的小臂,翘起的指尖,还有挺直的脊背、伸长的天鹅颈。像个高贵的小公主一样。
  一个少女画完,便在她旁边画出一个动作不同的少女。一个接一个,细沙堆出来的少女好像鲜活了一样,在大屏幕之上翩翩起舞。
  大屏幕上最中央的地方留了一片空白。
  在俞青葵琴声越发高昂时,洒落细沙的动作也快了起来,指尖划过细沙,带着一种铿锵的力量。那微微动作的手腕仿若也染了韵律。
  悠扬婉转的琴声逐渐到了尾声,当最后一个乐音终止时,俞青葵干净利落地收弓。
  时曜干净利落地收手。
  俞青葵身后的大屏幕上,一个漂亮的少女合着眼睛安安静静地拉着小提琴,一群翩翩起舞的芭蕾少女围着她,把她簇拥在最中间。拉着小提琴的少女五官不过是简简单单地勾勒,却可以让人一眼认出正是俞青葵。
  舞台之上的灯光分成两道,一道落在深深鞠躬的俞青葵身上。而另外一道灯光转了方向,终于照亮一直昏暗的舞台一侧。
  时曜坐在长桌前,他将一袋细沙撒下,毁掉沙画。他穿着干净的白校服,黑色的领结早就不见了踪影,上面的两颗纽扣开着,衣领松散,露出一颗喉结。在明亮的灯光之下,时曜仔细雕琢过的精致五官仍旧无一丝败笔,更甚至因这灯光,将他的俊颜成百上千倍地放大。
  时曜起身,目光随意瞥了一眼俞青葵,他将手插。在裤兜里,懒懒散散地朝着下台的台阶走去。
  俞青葵和时曜表演的时候,坐在大礼堂的所有学生好像悬了一口气,连呼吸都怕惊了这种美丽。此时,在死寂的礼堂忽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经久不歇,逐渐伴着女生的尖叫男生的口哨,还有越来越多的议论声。
  “天呐!我看见什么了!我居然亲眼看见时曜画画了!之前错过他的画展,没想到今天能亲眼目睹时曜表演沙画!”
  “我男神好帅啊!原来时曜还会沙画!画得也太棒了,好想被时曜画在画板上啊!呜呜呜呜……”
  “那个新转来的女生叫什么来着?什么葵?哦对对……俞青葵!小提琴拉得真不错!她好有气质啊!像个小仙女一样!”
  “时曜为什么和新转来的那个女生一起表演啊?唔……郎才女貌就是这样?会不会……”
  “胡说!时曜可是我老公!”
  “切,时曜正往这边走呢。你倒是站起来在他面前喊一声老公啊!看人家时曜答不答应!”
  “闭嘴,不要说啦……”
  与这些女生的尖叫、花痴不同,叶丽学站在舞台侧面,冷冷盯着俞青葵,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愤怒和仇恨来。她一拳砸在身旁的柱子上,发泄着心里的愤怒。她对于接下来自己的上台表演也完全没了兴趣。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表演抢风头?她只想着怎么抢回她的时曜,怎么报复俞青葵!尤其是当叶丽学看见时曜手穿过座位缓步往外走,俞青葵赤着脚小跑追上去的样子。叶丽学眯起眼睛,看着俞青葵的目光就更加充满了仇视!
  “时曜!”俞青葵手里还抓着小提琴,她光着一双脚小跑在渐次升高的座位席间的过道。
  时曜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不远处的俞青葵。
  “谢谢你!”俞青葵弯起一对眼睛,翘起嘴角来,笑得很甜。
  她身上穿着雪白的芭蕾舞裙,白色的长袜包裹着她小巧的脚儿,包裹着她细长笔直的腿儿。她从舞台上跑下来,从光源地奔来,她的身上好像也带了一层盈盈光芒。
  时曜心里一动,他好像有灵感了,终于知道薄荷少女的笑颜该如何描绘了。
  第8章 〖08〗
  “青葵,你好棒!”扬馨和班里的另外两个女生追过来。
  俞青葵立刻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没有啦,谢谢你们。”
  “又是运动会又是小提琴一定累了,走,咱们回去看别人表演去!”扬馨挽起俞青葵的胳膊,拉着她往座位走去。
  “好!”俞青葵跟着她往座位走去,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只来得及看见时曜走出礼堂大门的背影。
  扬馨把俞青葵拉回座位里,就把鞋子递给她,说:“快把鞋子穿上!”
  “谢谢班长。”俞青葵笑着接过鞋子穿上。
  晚会还在继续,但是好像最大的高潮已经过去了。同学们的热情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高了,大家似乎都还沉浸在刚刚俞青葵和时曜的表演中。
  时不时的,还有一些同学将目光投到俞青葵身上。
  若不是时曜已经离开了,恐怕时曜也躲不过这些学生的打量。而如今只剩下俞青葵一个人承担这些目光了。
  俞青葵还穿着那身雪白的芭蕾舞裙,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目视前方,专注地看着表演,对于其他人的打量熟视无睹。
  大礼堂里坐满了学生,远远地望过去,在那么一堆学生当中,俞青葵好像就是最显眼的那一个。即使她什么也没做,一动不动乖巧地坐在那里,也足够吸引大多数人的目光。
  晚会一直到9点半才结束。各个班级按照年级、班级顺序离开礼堂。学生们出了礼堂,一个个都高兴的不得了,因为国庆节到了,他们的七天小长假也到了。
  扬馨是住校生,她拍了拍俞青葵的肩膀,说:“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你自己回家能行吗?”
  “可以的,我家离得很近,一会儿就到了,用不上十五分钟呢,班长不用担心。”俞青葵笑着说。
  “那好吧,那你当心一点,我先回宿舍了。”
  “嗯。”俞青葵点点头,和扬馨告别,她随着人潮往校外走。
  俞青葵穿过六中正门前横着的马路,走进回家必经的胡同,忽然被别人拦下来。
  俞青葵望着前面的七八个人,她先是惊慌,紧接着眼中浮现一抹疑惑。当看见对面七八个女生中为首的是叶丽学时,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俞青葵是吧?看来要给你点儿教训了。”叶丽学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俞青葵。
  俞青葵皱着眉,不解地望着叶丽学,问道:“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针对我,先是在800米比赛的时候故意绊倒我,后来又……其实我的鞋子也是被你扔了的吧?”
  “呵呵……”叶丽学冷笑了两声,“是啊,是我剪坏了扔到垃圾桶里的,怎样?”
  她扬着下巴看向俞青葵,态度蛮横。
  同样抱着胳膊的一个女生站在叶丽学的身后,她轻蔑地看了俞青葵一眼,说:“丽学,看来这个俞青葵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啊。真有意思。”
  另外一个女生笑嘻嘻地说:“不知道也没关系啊,揍一顿保准知道啦!”
  俞青葵又向后退了两步,拧着眉看向这些人。
  “好主意。”叶丽学笑了笑,带着身后七八个女生朝俞青葵围过去。
  看着叶丽学这些人逐渐靠近,俞青葵拧着小眉头,望着叶丽学说:“你们到底还讲不讲道理了,打架是不对的!打架斗殴要是被学校知道是会被处罚的!记大过!”
  “哈哈哈——”几个女生都大笑起来,就像听见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有本事你继续告状啊,看学校能不能把我开除。”叶丽学随手抓了根棍子朝俞青葵走去。
  俞青葵睁大了眼睛,慌忙大声说:“不可以,你们不可以这样!”
  “让你骗人,让你勾引时曜!姐姐我今天就要好好地教育你一顿!”
  叶丽学手中的棍子举起来,刚要落下。
  “叶丽学,你要干嘛?”晋乙铭带着几个男生冲过来。
  晋乙铭拉了一下俞青葵的胳膊,将她拽到身后,他瞪着叶丽学冷笑了一声,说:“呵,叶丽学你居然敢欺负我们三班的人!”
  “晋乙铭,难道你又要帮她?”叶丽学被晋乙铭气得不轻。叶丽学本来五官还算漂亮,可她喜欢化浓妆,此时又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恶毒将她原本好看的脸蛋变得难看起来。
  叶丽学身边的一个女生用手指着晋乙铭、周笑等几个男生,趾高气扬地说:“怎么着,你们三班的男生还想打女生了?真是出息了!这是我们女生之间的事情,你们最好躲到一边去,不要多管闲事,让别人笑话!”
  “这事儿我还就真的管定了!只要是我三班的人,谁都不能动!”晋乙铭指着对面的几个女生大声说。
  “妈的。”叶丽学骂了一句脏话。
  打架呢,女生显然是打不过男生的。
  叶丽学又冷冷地瞪了俞青葵一眼,用手指着俞青葵的鼻子警告:“我可告诉你!你以后离时曜远一点,如果再让我看见你勾引他,我打断你的腿。”
  “我明明没有!”俞青葵气得脸色涨红,两腮鼓了起来。
  叶丽学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解释,丢下一句“不要脸”,挥手带着几个女生离开。
  “嘿,你没事儿吧?”晋乙铭看向俞青葵。
  俞青葵的眼圈有点红,小声嘟囔:“我没事儿,她们真是莫名其妙冤枉人……”
  贾逸飞在一旁笑着安慰:“嘿嘿,这个叶丽学喜欢咱班时曜很久了,他一定是看见你和时曜一起表演吃醋了。哎呀,你不要在意他啦,她这人就那样。一直和男生混在一起,打架喝酒样样都干。不过以后她要是再欺负你,跟咱们说!咱三班虽然样样不行,可还不能让别班人欺负到头上来!”
  俞青葵勉强笑了一下,说:“谢谢你,谢谢你们。”
  “一个班级的嘛,应该的,应该的……”周笑挠了挠头,几个男生看着红着眼圈的俞青葵都有些不自在。
  “走吧,我送你回家。”晋乙铭说。
  俞青葵本来想拒绝的,可是一方面想到叶丽学恐吓的样子,又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好意,才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贾逸飞刚想跟上去,周笑拉了他一把,小声说:“你傻啊!这个时候让晋乙铭一个人送俞青葵就行了……”
  ·
  俞青葵低着头,情绪不高,沉默了一路。晋乙铭走在她身侧,也没有说话。两个人沉默地走了十多分钟,就到了俞青葵家的小区门口。
  “谢谢你。”俞青葵的情绪还有些低落,可是她对晋乙铭的道谢却是真诚的。
  “不用客气啦,小事一桩。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喊我就行!”晋乙铭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俞青葵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她再一次说:“谢谢你,真的。”
  “都跟你说不用客气行了,我走了啊。”晋乙铭转身往回走。
  “晋乙铭!”俞青葵又把他喊住。
  “啊?”晋乙铭回过头来。
  “那个……对不起……我、我以前偷偷喊你坏学生……我不应该对你有偏见,其实你也是热心的好学生!”俞青葵望着晋乙铭认真地说。她的眼睛里又是真诚又是歉意,好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
  晋乙铭被这个样子的俞青葵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