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说,这姓陈的他大半夜去菌类养殖基地干嘛?专门过去采蘑菇吗?”
  躺在邓桃旁边的一品红一边琢磨一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但我好像闻见一股味道了……很浓,特别特别分散的味道……我太弱小了,闻不出来,要是叔叔他在就好了……”
  有点犯困地打着瞌睡,半眯着眼睛的邓桃回想着刚刚远远的感觉到的那种熟悉的气息,皱着眉想了半天却有点不好确认。
  而一品红见她实在困得厉害,只摸了摸她的头发让她先睡等明天再说,可就在这苦命的哥哥准备起来给自己妹妹找根毛巾擦擦脸时,急急忙忙跑到门外头的老沈的声音却忽然伴着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红少爷!!红少爷!你快出来看看吧!那荷花湖的女水鬼又出来作祟了!刚刚有个醉鬼掉进去差点就出大事了呀!您赶紧出来看看!”
  第49章 第五树鲜花
  但凡是个人,只要大半夜正犯困的被叫起来看什么女水鬼,心里都会特别郁闷。
  可一品红现在名义上作为侄子还得帮忙管着这蒋商陆留下来的老屋子,所以就算再困他只能让邓桃一个人先睡了,又披着件衣服和拿着手电筒,一脸着急的老沈一块往胡同里走了。
  “这怎么回事啊?四周围不是拦着不让人过去吗?人淹死了吗?不会家属接到信儿让咱们赔钱了吧?”
  第一时间就想到这具体的赔偿问题了,老沈听这小小年纪的红少爷这么钻钱眼子里有点无奈,但是还是好脾气的赔笑着道,
  “没有没有,有个好心的过路人给帮忙救上来了,还是个盲人,真不容易啊瞎着眼睛就跳下去救人了,那池子那么黑那么深的,愣让他一下把那个吓尿了的醉鬼给使劲抓上来了,可我看着都吓了一跳呢……”
  “盲人?”
  听老沈这么描述有点心里犯嘀咕,一品红想着是什么盲人能怎么神通广大,居然能这么大晚上的就把个听说壮的和头牛似的醉鬼给从这池子里捞上来。
  而等他匆匆忙忙的到了池子边上后,一品红先是低头摸着鼻子瞅了眼地上哆哆嗦嗦,浑身湿透的死醉鬼,又在对上那正拿手指捋自己湿漉漉长发的男人时明显愣了楞。
  哟,又是熟人,敢情自家婶婶这次真的是冲着这闹水鬼的荷花湖来的。
  刚刚还在那头和他们吃着饭呢,这边就悄悄派了手底下的人过来打探情况了
  “唉,这边这位助人为乐的先生怎么称呼啊?要不要先去我家坐坐换身衣服?老沈啊,你赶紧把地上这位先生送到医院去吧,医药费就我们来承担吧,你这几天也把这附近看严点,家里还要卖房子呢,可不能把这件事给瞎传出去……”
  “好好,我先去找几个人来把人送医院去……”
  老沈听一品红这么一说就赶紧架着地下那昏迷的男人走了,这四周围住的不少街坊都认识他们家,大晚上稍微花点钱找个帮忙的人也不困难。
  而被留下的地涌金莲听着一品红这么说,眼珠子转了转也猜想这身上一股大戟味道的小子应该就是这荷花湖的主人了,所以当下盲着一双眼睛的地涌就凑到一品红这小青年的面前,先是有些怪里怪气的扯了扯苍白的嘴角,又故意冷嗖嗖地问了一句道,
  “谢了啊,不过进您家换衣服就不用了,反正我也是过路帮忙,可我就想问一句,小少爷知道你们家这个湖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吗?”
  “能有什么东西,肯定是刚刚那人喝多了又缠着湖里的水草了呗。”一品红故意睁着眼睛说瞎话。
  “……水草可没长手啊,更何况是那么滑溜溜,软绵绵的一双手啊……”
  和故意说鬼故事似的就意味深长地开了口,地涌今天听了闻楹的指示一直在附近转悠想打探一下情况,但因为老沈这老头白天老在这附近转悠不准生人靠近,他就没找着相对合适的机会。
  结果大晚上的有个脑浆都喝稀了的醉鬼从出租车下来找不到地方吐,就晃晃悠悠地沿着胡同摸到荷花湖边上去了。
  地涌一看情况不对就赶紧跟上去想看看情况,结果还没等他走到那湖边上,他就听到堪比牛掉到下水沟子里的一声噗通,接着那醉鬼聒噪粗狂的哀嚎声也顺势从水面上隐隐约约地响了起来。
  “哎呀妈呀!!救命——救命——仙姑饶命——别拉我——别拉我——老子要淹死了啊——”
  地涌的眼睛看不见,但是那一瞬间他的确感觉到一直毫无声息的湖底下有个特别熟悉的气息在翻腾波动。
  身为陆生植物他其实水性不怎么好,但是为了救人,他只能现了半个花身跳下去又开始凭着自己的听觉捞那个也不知道在哪儿的醉鬼。
  可等他一下水,当下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好像是被什么脏东西上了身似的,腥臭的湖水缠绕包裹着他的全身。
  更让地涌金莲有些毛骨悚然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七八双又软又滑的小手直往他腰上,背上摸。
  而当他用手激起湖水,一脚怒而踹开这些恶心的鬼东西,又准确的根据声音抓到那个几乎没力气喊救命的醉鬼时,地涌忽然就听到就在自己下面的那块水底下,传来了一个声音娇弱的女人像是在绝望哭泣的声音。
  “有个女人在水底下哭?还有七八只手?”
  此刻已经回到了和闻楹暂住的那间酒店,自我感觉被女鬼占了便宜的地涌正在里头情绪恶劣的洗澡洗头,一边洗还一边把刚刚和一品红说的那些又和闻楹说了一遍。
  闻言正在外面低头喝茶的闻楹略有些迟疑地思索了一会儿,接着隔着浴室的门就问了里头的地涌一句道,
  “那个红少爷听到你这么说是怎么回答的。”
  “还能怎么说?我让他不信就再去问问那个醒了之后的醉鬼,顺便还透露了下咱们是专业的,可以帮我看看,他听那意思是打算答应了,咱们这几天可以趁那个陈珂不注意自己去看看,别老被那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小子牵着鼻子跑……”
  披着件睡衣就大大咧咧地从浴室里出来了,地涌也知道闻楹平时和个货真价实的和尚似的,对谁都一副冷淡的要死提不起兴致的样子,所以也不怎么避讳他,和他还说着话就往床上一躺又和自家那条蛇搂在一块兴致盎然地玩起来了。
  而看他这随时一副要在自己眼前上演一百三十六禁的浪荡样子,碰到某人以外的人就比地涌还像个货真价实的瞎子的闻楹只完美地无视他和蛇腻歪缠绵的样子,独自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才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如果确定那就是个荷花类植体人类,我们得查查她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还有你最好提醒一下那个红少爷自己注意安全,不要轻易的靠近那里……”
  “是啊,我也奇怪了怎么好好的六花变成这样了呢……诶,不过凤凰,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那对兄妹挺关照的啊,你认识他们啊?”
  地涌的问题让闻楹抬起眼睛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但他不想仔细解释的东西,别人永远也别想从他嘴里套到话,所以当下闻楹只意味不明地回答了一句。
  “恩,可能认识,不太确定。”
  “哟,还不肯说……行,都听您的,实在不行咱们就把糖小棕那家伙也叫来,多个帮手一起抓总是好的……”
  “恩,可以,那你先休息吧。”
  和地涌这么说完话,闻楹就离开了回自己房间去了,他在躺下后照例是思考了一会儿接下来的有些事的安排,可过了会儿,他忽然就莫名其妙的发起呆来。
  起初闻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当他第三次开始无意识地在脑子里想某个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总算是明白问题可能出在哪儿。
  而盯着天花板思索了一会儿,这会儿心里没一点困意的闻楹从床上果断坐了起来,又去把蒋商陆最早寄到官山寺的那第一封信给拿了出来,这才拿着信靠在床头一个人不知道第多少次的认真地看了起来。
  【我已经回到拾翠洲的家了,恩,坐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找一支笔,然后开始写给你的第一封信。】
  【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是那天晚上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总怕一个不注意就唐突了你。】
  【请原谅我一定要走,我没法立刻去解释我的行为,但很谢谢你什么都没问我,也没有去问我的脸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说起来,在鄂伦春遇到你之前,我在之前长达半年的时间里,看的最多次的一本书里有这样的一段话。】
  【‘无论你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过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就连那最坚韧而又狂乱的爱情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实。’】
  【我当时差一点就信了……也谢谢你告诉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定的。】
  【写到这里,忽然觉得你一定又不懂我在说什么了,抱歉,年轻人,你就当做是我年纪大了在胡言乱语吧。】
  【以后我会注意这点,尽量和你说点开心的事情,比如说我中午吃了什么味道不错的东西,或者是我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也许就在不久之后吧,其实我已经开始有点想你了。】
  【蒋】
  ……
  “蒋老师!王队长!你们当心点啊!”
  一群站在岸上的人们在焦急地喊着,头顶上的冷风越来越肆虐,乌云也压得人仿佛喘不过气来,恶劣的高原气候给在场每个人的心里都带来了巨大的心理负担,就连在湖面上此刻盘旋的那只黑羽毛红眼睛的鸟雀的叫声都变得尖锐了起来。
  而卷着裤腿站在当惹雍错的浅滩上,正用手往水下面摸索着什么的蒋商陆只皱着眉抬起头冲岸上的人慢慢地挥了挥手道,
  “你们先赶紧离附近远点,别随便靠近这里,小高,张婷之前真的是在这儿掉下去的吗?”
  “对……我们真的没有想靠近那个湖,是湖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开始开出很多粉蓝色……蓝色的特别漂亮的花,然后张婷一闻到那个花的味道就傻了一样直往湖边上走……我拉都拉不住,她还要把手伸进去抓那些花……然后就有只手……那只手把她给一把拖下去了……”
  站在岸边上的小高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大哭起来,周围的人都有些不忍地在小声安慰她,却也不敢说出遇到这种情况张婷还能不能活着的话。
  毕竟之前附近的藏民包括蒋商陆在内都已经提醒过很多次绝对不要靠近这里,可是张婷还能这么莫名其妙的出事,他们也真的只能往这湖水真的有什么邪门的地方想了。
  但就算是心里再关心张婷的安全,这么大冷天的一直在这儿空等也不是办法,这个队伍里面的本来就是文职人员多,就连那个小高一直这么哭嚎着体力上也有点撑不住了,而唯一还算有点经验,平时也经常在外面跑的王队长见状在心里想了想,直接就冲着岸上面喊了一句道,
  “诶诶!你们先回去吧,我和蒋老师接着找,这会儿的天气实在太冷了,回去歇十五分钟,你们再来两个男的换我们!”
  王队长一发话,其他人也只能点点头哆哆嗦嗦地走了,那个小高起初还有点不乐意,可最终又撑了几分钟还是被劝走了,等见这些人都走了,那王队长才冲脚踝和手都被冻紫了的蒋商陆来了一句道,
  “蒋老师,您要不先去岸上吧,您穿的这么少,我年轻身体好没事啊……”
  一边往水底下下摸人还一边抽空和他说了这么一句话,知道王队长也是好意,所以蒋商陆闻言只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可在他的鼻端打从刚刚起就有一股异样的,只有他能感觉到的花香味道正在尽情的翻涌。
  开在湖里的蓝色的花,所以……果然就是那个东西吗?
  本以为还要在这儿继续呆一段时间才能碰见的东西,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地就自己冒出来了,蒋商陆忽然就觉得自己说不定可以提前结束这段旅程返回家中去了。
  而等若有所思的男人沉默着盯着现在这会儿一点波纹都没有的湖水后,他先是歪着头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接着忽然就抬脚往更远处的深水区走了几步。
  “我去那边看看,小王你在这里先不要动。”
  “恩?什么!蒋老师!您别一个人过去啊,你等——”
  一见蒋商陆要往危险的深水区走,王队长就急了,可他嘴里的话没说完,就被猛地转过头来的蒋商陆骤然变得有点恐怖的眼神吓得一动不敢动了。
  “听话点,先回那边的岸上去,好吗?”
  蒋商陆明明还在笑,但是这个笑容却有点说不出的阴森恐怖,和平时总是和气优雅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小王队长迷迷瞪瞪的就感觉自己的半个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了,惨白着脸特别听话地就一步步往岸边去了。
  而见这傻小子总算是不过来了,自己周围也暂时没有其他人了,蒋商陆抬头冲飞在半空中,一直关切地注意着自己的罂雀眨了眨眼睛,接着忽然就大步地朝着湖水的正中央迈开了步。
  水的波纹沿着他的身体被一点点划开,荡漾开来的波纹包围着蒋商陆的身体,一些古怪的泡沫也开始围绕着他打转。
  蒋商陆仿佛能感觉到一股奇特的吸引力像只柔软的女人的手一般不断地拉着他往水底走,直到他已经无法在往前走,再走几步这些湖水都要全部没过自己的胸口时——
  一大朵浅蓝色,花蕊中间泛着点雪青的花忽然出现在了安静的水面上,接着花朵越开越多,越开越密,湖水里面的空气也随之越来越少,一个说着古老藏语的女人的声音也隐隐约约地从水底下响了起来。
  “你是谁,我感觉到你的味道让我很熟悉,我的祭品。”
  年迈的湖母说话的声音显得遥远而阴森,透过渐渐变得透明的水面蒋商陆能清楚感觉到他此刻所站立的地方下面全都是有些恶心滑腻的动物骨头和植物残骸。
  藏族地区千百年的活祭品习俗让这个所谓的女神明已经变得愈发的贪得无厌,即使不饿也一定在这个季节不停地杀死诱捕动物和植物,偏偏了解过她物种习性之后,蒋商陆也已经掌握了杀死这位看似不可摧毁的湖母的方法。
  只不过,胜负目前还很难说。
  不过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也没什么后路了,成功了他就能顺利地踏上回家的路,失败了也不过是提早结束自己的生命死在这无人知晓的湖底。
  而这般想着,当下也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脸上布满罂粟花纹路的男人只将自己苍白的手掌缓缓伸入湖面,直到彻底浸透自己的手腕才轻轻地用藏语回答道,
  “打扰了,当惹雍错,最古老的修罗,我是你的同类,今天,是来亲自取走你的命和你之所以能如此长生的……秘法的。”
  第50章 第六树鲜花
  接下来的三天,闻楹照旧是装的若无其事地跟在陈珂后头时不时地出门应酬吃饭,地涌每天去负责盯着荷花湖,顺便去帮他照看一品红邓桃他们的安全。
  陈珂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和闻楹做真正意义上的知己好友了,时不时地就要向他展示一下自己丰厚的财力,出色的见识和等等等过人的优点。
  可惜这对闻楹来说简直和瞎子抛媚眼没什么区别了,要不是为了能再见一次他总是带在身边的那个十三号,闻楹可能立马就想脱离眼前这种奢侈无聊又虚假繁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