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在有人提出那样的意见后,霍侯当即给予否决。
  因为这片变异森林是所有幸存人类的共有财产,如果被当成私有财产处理,会衍生出一大堆问题,到时又是一翻争夺。
  但是霍侯的否定并没有完全起到作用。最开始提出这样意见的只是个别人,之后便有一部分人联合起来,共同抵制霍侯,说他是在搞霸权,是想把资源的分配权掌控在自己手里,拿捏其他基地。
  在这个过程中,陆陆续续又有一部分基地加入,五大基地也分别派了异能战队前来。山城基地在武力上不占优势,霍侯的话话权被分薄,最终,不得不采取划分片区分配资源的方式。
  作为森林资源的发现者,山城基地分到的片区还算丰富,至少可以满足基地的需求。
  “不管到什么时候,想要实现大同都是不可能的,能够维持住现在这个相对稳定的局面,就已经很不错了。”相比于关战的不愤,公孙越要平静许多,从一开始,他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而以霍侯为代表的山城基地,一开始的坚持,不过是让这个结果到来的晚一些而已,同时也让那些弱势一点的基地,尽量可以争取到他们需要的那份资源。
  当然,这并不能算是霍侯的妥协,有甘棠这个外挂在,他所能做的,是避免上一世那样的结果出现。
  第139章 变天
  当第一滴雨落下来的时候, 人们欢欣鼓舞,欣喜若狂。
  呼啸的狂风吹走了沉甸甸的热浪,那晒得人皮肤能化掉的高温似乎只是人们的一场错觉,一场大雨到来洗刷了长达一年的盛夏酷暑。
  漫漫黄沙汇成滚滚浊流, 幸存的人类纷纷从地底爬出,准备来个雨中狂欢。茫茫雨幕中,冲出地面的人相互拥抱在一起, 宣泄着自末日后一直压抑的心情。
  在这个时候,所以将这场大雨看作救赎,即便有另外的声音也被暂时性或选择性忽略。
  雨一直下,无边无涯。
  最初狂喜的心情过后,终于有人想起不久前山城基地发布的消息。
  气候再次变异, 气温急剧下降, 死亡夏天终将过去, 而——
  凛冬将至。
  有了第一次的预告, 以及变异森林的事情后,没人再不将山城基地的话不当回事。虽然还是会抱有一定怀疑,却也不会完全无视了,尤其是五大基地的人。
  只是,对受够极致高温的人们来说, 温度下降对于他们来说是一则好消息。因此, 当气温真的如山城基地所说开始有所下降,甚至不久后下起雨来时,绝大多数人是一种久困绝境忽然看到希望时的喜悦心情, 根本没时间去想更多。
  气候就像一个被宠坏了的任性孩子般,没有任何温和的过度,只有两种极端的情况——热和冷。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同时还伴随着龙卷风。半天时间不到,干枯的河床就已经重新涨满混浊的泥浆,干涸龟裂的大地,转瞬间换成沟泗纵横。雨点又大又急,打在身上生疼,但比起接下来的发展,这点痛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雨势渐收,拳头般大小的冰雹从天而降,躲得慢的人顿时被砸得头破血流。
  高温酷热的死亡夏天似乎只是人们的幻觉,温度骤然下降到零度,人们不得不裹上厚厚的衣服——虽然这个转变不过一天时间不到。
  “这天气……真的好没道理。”
  “我虽然一直希望温度下降,但这下降的速度太快,我有点接收不来。”
  “一天之内,经历夏天到冬天的转变,还有暴雨、冰雹、龙卷风等气象,这在气象学上来说是没办法解释的,气象历史上也没有任何相似记载。”
  “……现在关注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气温会下降到什么程度吗?”
  “……”
  议论之声骤停,所有人沉默下来。
  很快,雨变成了雪,又紧又密的大雪纷纷扬扬,将之前漫漫黄沙的世界涂抹成白茫茫一片——从天空中往下望,整片大地除了换了种颜色,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虽然有山城基地的提前警示,这样急速的降温还是杀死了很多人,而先前很多针对高温而做的防御,此时也失去意义。新的极端环境,要求人们必须拿出新的应对措施,以及,用最快的速度适应。
  “第二套防御设施已经全面启动,新的保温服也已经发了下去。因为之前搜集物资时一直有注意各种保暖物品的收集,所以现在基本能应付。只是骤变的气温还是让很多人身体崩溃,医院里已经住满,药物辅助作用不大,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有两名治愈异能者身体也垮了。”
  公孙越裹在厚厚的棉服里向霍侯报告,谁能想到,就在昨天还是光着膀子,今天就换上了他能找到的最厚的衣服。说这些话时,公孙越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坐在霍侯身边的甘棠。
  也是裹进一身厚厚的棉服,棉服是白色的,还有毛茸茸的衣领子,衬得甘棠巴掌般大小的脸蛋更加小巧。她此时盘腿坐在椅子上,微皱着眉头,看起来有点不大高兴的样子。
  “失联的队伍找到了吗?”霍侯一目十行看完公孙越送过来的各种报告,其中提到气温突变前有两只队伍在外面,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没有联系上。
  公孙越摇摇头,神情微微黯然,“气候变化的太突然,他们没带任何保暖的设备,现在还没能回来,恐怕……”他没有说下去,但无论是霍侯还是甘棠都知道他未说完的意思。
  气温突然从零上几十度变成零下几十度,还有继续下降的趋势,只穿着薄薄一层衣服,即便是异能者,在外面也无法长久地生存下去——这里的“长久”,指不超过三个小时。
  而那两支队伍,已经有一天没联系上。
  公孙越又看了甘棠一眼,再次开口说道:“还好阿碧是去了北方基地,按时间推算,她现在应该正好在北方基地。我们给赵舆深提供了那么多资源和消息,这次他们基地的准备也很充分,应该不会出现太大问题,阿碧暂时留在那里,想来也不会有事。”
  霍侯不置可否,与公孙越再商讨一些后续相关事件安排后,公孙越便离开了。
  当公孙越离开后,霍侯又处理了几份文件。整个办公室只剩下他和甘棠两个人,显得非常安静。
  甘棠抱着膝盖盘腿坐在椅子上,自刚才开始就没变过姿势,更是没说一句话。在别人看来,这个样子的甘棠与平时也无多大区别,但霍侯知道,甘棠在闷闷不乐。
  快速处理好几份文件后,霍侯转过身来,直接将椅子上的甘棠抱到自己怀里坐着,他顺了顺甘棠脸颊边的秀发,将一缕散发撩到耳朵后面。
  “棠棠,还在为气候变异的时间提前而不高兴吗?”
  甘棠任霍侯抱着没动,听到他的话,蹙起的眉头更深了点,语气虽然还是平平,霍侯却能听出其中的郁闷之意。
  “方向没有改变,时间不对,所有事件的时间全部提前了。”甘棠顿了顿,抬头看向霍侯,眼睛一眨不眨,平静地问道。
  “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因为她的重生,所以影响了历史,使得很多重大事件都提前发生了吗?
  虽然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表情,但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却流露出一丝丝忐忑不安。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事情的小孩子般,站在大人面前,等待着是否有罪的宣判。
  霍侯只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泛着丝丝缕缕的痛。那痛并不明显,却让他忍不住想将怀里的人就这样永远禁锢住,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哪怕与甘棠朝夕相处日久,对她的每一次蹙眉都了如指掌,霍侯依然无法抵挡甘棠偶尔流露出来的脆弱。
  霍侯将甘棠紧紧搂在怀里,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当然不是因为你,棠棠。”顿了顿,他抬手抚向甘棠的脸,用着万般珍惜的力道,眼神温柔而坚定。
  “棠棠,听着,不管有没有你,这些事情都会发生,所以,跟你没有关系。”
  甘棠抿了下嘴唇,没有说话。
  霍侯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动作强势而不失温柔,“棠棠,你听到了吗?”
  甘棠看了会儿他的眼睛,半晌过后,默默地点了下头。虽然她还是没有说话,但霍侯能感觉到她的肢体明显放松了许多——甘棠从来不懂安慰性的行为,她点头表示听进去,就是真的听进去了。
  霍侯在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看着眉目如画,安静躺在自己怀里的甘棠,心里瞬间软成一滩水。手指轻轻捏着甘棠的下巴,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下去。
  一吻完毕,甘棠气息略有些不稳,霍侯嘴角含笑看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棠棠,想出去看看吗?”
  与漫漫黄沙相比,一片冰封的世界,或许更趁得上美丽。
  甘棠盯着霍侯的眼睛,缓缓地,再次点下头。
  启动新的温度控制系统后,基地内急剧下降的温度得到控制,回温到普通幸存者可以承受的范围——为了节省能源,没有调节到一个舒适的温度。就像在死亡夏天时,只要不会再热死人就可以,而不会让基地的温度下降到凉爽的程度。
  很多人在屋子里生了火,这样室内的温度就比外面要更加温暖一些,所以大部分人没事时宁愿躲在自己屋子里不跨出家门一步。
  除了生火取暧外,还有运动生热。大量的训练和劳动可以让身体暖和起来,同时,还能提升异能或赚取积分,何乐而不为?
  所有训练场几乎都挤满了人,大家训练得热火朝天,经常还有人比斗,呐喊助威声几乎能震破人的耳膜。训练场成为整个基地最温暖的地方,一些不训练的人也愿意来这里待着,原因很简单,人多正好取暖。
  霍侯和甘棠经过训练场时,隔得很远也能听到那边传来的热闹声,见甘棠的视线不自觉往那边看过去,霍侯脚步一步,低头看向甘棠,“棠棠想去看看吗?关战最近一直待在训练场,经常跟人格斗比赛,听说赢了不少好东西。”
  甘棠先是摇摇头表示不想去,然后动作忽然一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霍侯。
  霍侯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子,“昨天关战输给你的核桃,就是他赢来的战利品。”
  “那是我的战利品。”甘棠表情未变,只是眼睛稍稍睁大了些,语气平平地说了这句话。
  明天关战与甘棠比试掰手腕,彩头是几颗核桃,他输给了甘棠。
  嗯,没有错,就是掰手腕输给甘棠。
  霍侯脸上的笑意加深,没有再说什么。
  基地深入地下,有直达地面的电梯,只是这个时候被关闭了,所以只能走螺旋通道。
  花了半个多小时走出螺旋通道,推开厚重的铁门,霍侯与甘棠二人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天地一片雪白,冰封万里的世界。
  第140章 消息
  外面的世界白茫茫一片, 雪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还在纷纷扬扬地继续下着,大片大片,像被扯得满天飞舞的柳絮。
  霍侯裹紧了甘棠身上的衣服, 将她往怀里搂了搂。
  “棠棠,你以前看过的雪也有这么大么?”
  甘棠默然片刻,点头应道:“嗯, 也有这么大。”停顿一下之后,她仰起头来静静地看了霍侯了一会儿,嘴角稍稍地扬起了一点弧度。
  “那时的雪比现在下得更大,风也大,人在风雪中很难前行。一些风系异能者跑到外面对抗风雪, 用这种办法修炼提升异能。”
  霍侯听得笑了起来, 低头看着她问:“哦, 那么效果怎么样?”
  甘棠收回视线, 转头目视前方,因为雪大的缘故,能见度并不好,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一片。“进步很大, 无论人类怎样进化, 大自然的力量总是人力所无法抗衡的。”
  “不,棠棠,你要这样想。我们并不需要与大自然抗衡, 无论自然的力量有多大,我们所需要做的,是适应自然。到目前为止,我们做的不都很好么?”
  甘棠沉默下去,半晌后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自然系异能者,掌控的都是自然力,现在这样的冰雪世界,对于水和风两系异能来说,还真是绝佳的天然训练场所。
  于是,在其他人都窝在基地取暖的时候,李故带着他的水系异能队,韩时度带着他的风系异能队,开始了地狱般的训练。这两队队员虽然每天过得生不如死,异能却蹭蹭地往上窜,一个月时间不到,便成为仅次于关战带领的火系异能队。而且,只要风雪不断,按照现在这样的速度,超过风系异能队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因为这个原因,让关战羡慕嫉妒恨的同时,也放弃了第天去训练场打拳格斗的活动,转而对自己的队员开始了魔鬼般的训练。也因此,带动其他战队加大训练强度,将之前个人之间的格斗比赛,变成了队与队之间的pk。
  于是,气候虽然依旧恶劣,山城基地的气氛却没有恶化下去,甚至还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一间普通的地下酒馆里,聚满了在此喝酒的幸存者,他们大碗大碗地喝着酒,放开了嗓门猜拳行令,将一间小小的酒馆挤得臃肿不堪。
  火炉里燃烧得很是旺盛,不仅给漆黑的地底世界带来光亮,也驱散浓浓的寒意。
  这些人喝的酒,是一种叫作“血焰”的饮料,那是不久前某个异能者无意间发明出来的一种烈酒。味道很一般,但劲道十足,倒入喉咙后会产生一种滚烫的灼热感,使人整个身体发热,哪怕是普通人喝上一杯也能暖和好一阵。于是一经推出,这酒便以龙卷风的态势席卷各个人类聚居地。
  木板门被推开后,门前还挂着厚重的布帘子,普通人一只手都掀不动。
  简林无聊地坐在吧台,一边转头酒杯,一边看着屋子里喝得醉醺醺的一群人,有些百无聊赖。
  自进入冬季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地面了,之前死亡夏天时偶尔晚上还会出去透透气,可当外面变成寒冰世界,天地都是一片白色后,他就一次也没出去过了。
  倒不是因为受不了那种低温,而是他实在怕冷,末世之前一到冬天就不愿动弹,朋友们都叫他“冬眠的蛇”。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他不认路,原本就是路痴,现在天地一色就更加认不出路了,只怕走出去三步都要找不到回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