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他还搞这么心灵鸡汤的一套啊,他怎么鼓励你了?”夏莉一脸不屑地问。
  “我从前总是逃避我的过去和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活得很懦弱……他告诉我说逃避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成年人都选择面对。所以我决定面对……”
  贝果话还没有说完,夏莉就翻了个白眼。
  “小贝果,姐姐跟你讲个故事吧……”
  贝果点点头。
  “我妈妈呢生前也是小提琴手,因为得了关节炎不能拉小提琴就绝望自杀了,这件事对我打击非常大……”
  贝果听得心里一抽,眼眶都红了。
  “别难过别难过,我都不难过!”
  听夏莉这么说,贝果才点点头,整理好表情,不想因为自己的敏感情绪,又招惹夏莉伤心起来……
  夏莉继续说:“那时候我每天沉浸在悲哀之中,严重影响了我的工作,完全不能拉琴。你知道叶天泽是怎么帮助我,让我重新开始工作的吗?”
  “教你面对你的悲伤,战胜它!”贝果坚定地说。
  “不不不,我就是沉浸在悲伤里,战胜不了痛苦才那么惨的。所以那时候叶天泽就跟我说,夏莉,你就假装这件事情不存在,不要去想,不要面对。最好的办法就是沉浸在工作里,用工作麻痹你自己,把音乐厅当做隔绝现实的屏障,除了小提琴什么都不要想,等到你内心麻木了也就不痛苦了。”
  “那不是逃避吗?”贝果迷茫地问。
  “对啊!我也是这样问的,然后叶天泽说,心理学家研究过,逃避是动物最基本的本能,战斗反而不是。动物从来只有在无路可走、逼不得已的时候才战斗。所以逃避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能逃避就先逃避,有地方躲着何必让自己那么辛苦去面对呢?没关系的……”
  ……
  贝果呆住了,怎么跟对她说的这么不一样呢!
  夏莉拍怕贝果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所以叫你你不要相信老叶的话,他就是个大忽悠!不仅是个大忽悠,还是个大恶魔。我看你挺单纯可爱的,跟你一见如故才提醒你。你这么好的女孩子,不要被他给骗了。让他教教你小提琴,利用一下他的专业素质,倒是真的可以给你很大的帮助。别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被他忽悠了……”
  夏莉话还没有说话,就感觉脖子一紧。
  叶天泽抓着她的领子把她拎了起来。
  “你该走了。”
  ……
  叶天泽直接把夏莉给扔了出去。
  夏莉拍着门,气急败坏地说:”诶诶,你把我从国外弄回来,就给你女朋友做示范啊!好歹留我吃个午饭吧!”
  ☆、cp.41
  贝果与叶天泽面对面坐在餐桌前, 桌上是刚煎好的牛排,还滋滋的冒着油,然而气氛严肃, 贝果只能吞了一口唾沫, 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把手放在膝盖上, 正襟危坐,一动不动地看着叶天泽。
  叶天泽眉头紧锁, 表情庄重严厉, 天台的气氛一度非常凝重。
  “夏莉这个人你以后就不要再接触了……”叶天泽说。
  不是他自己把人家找来的吗?又不是她要主动接触的……贝果看了一眼一脸不爽叶天泽, 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说话老实听着比较好。
  “她说的话你也不要全信。”
  贝果疑惑地问:“那哪些可以信,哪些不能信?她说你的话,我应该信吗?”
  叶天泽揉了揉眉心, 叹一口气道:“夏莉都说我什么了……”
  贝果小声嘟囔道:“她说你是大野狼,不是好人……”
  “这句绝对不能信。”叶天泽斩钉截铁地说。
  “她说你是大忽悠。”
  “这句也不能信。”
  “她还说你是大魔王。”
  “不能信。”
  “她叫我不要被你骗了……”
  叶天泽眉毛抽了抽,黑着脸说道:“我收回刚刚的话,夏莉的话不是不能全信, 是全部都不能信。”
  “哦……”
  一阵沉默之后,贝果瞟了一眼桌上的菜,眼巴巴地问:“那我们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叶天泽重重地叹息, 无奈地说:“吃吧吃吧。”
  两人对坐着开始用餐,贝果低着头切牛排,切完了却迟迟不放进嘴里。
  “怎么不吃?”叶天泽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表情太严肃吓着贝果了,语气柔和下来道:“我没有生你的气, 吃吧……”
  贝果忽然放下刀叉,目光炯炯地看着叶天泽。
  “为什么同样的曲子,我跟夏莉拉起来的差别那么大?”
  叶天泽一愣,然后微笑起来,一副早知道贝果会问这个问题的模样,他放下手里的刀叉,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问:“你见过动物园里的黑猩猩吗?”
  又跟黑猩猩有什么关系?
  贝果摇摇头,有些沮丧地说道:“我没去过动物园,一次都没有……”
  本来还没有太在意,被叶天泽这么一问,贝果一回想,发现自己小时候竟然从来没有去过动物园、游乐场、马戏团这种地方。
  似乎周围的人潜意识里就没有把她当做过小孩子,即便她真实的年纪不过十来岁而已,可在大家的认识里,她这样的天才似乎就应该是早熟的,不需要玩乐的。
  “动物园有意思吗?”
  见到贝果有些沮丧又有些向往的神色,叶天泽的神情忽然温柔了下来。
  “还不错,我很喜欢,不如吃完了饭我就带你去?”
  “好的呀!”贝果兴奋地说。
  见到贝果又高兴起来,叶天泽拍拍她的脑袋,道:“我们说回小提琴。你知道么,动物园里的黑猩猩,年纪越大便越来越迟钝和空洞,而原野里的黑猩猩,年纪越大反而变现得越活跃,多事物越感兴趣,越来越充满人性。”
  “这跟小提琴有什么关系?”贝果被也已安装说的一脸的迷茫。
  “人们总误以为,吃得饱饱的,无事可做,随心所欲,一切生理需求得到满足,便可以让人活得健康快乐,心满意足。而实际上,这种无所事事的生存方式反而剥夺了生活本该有的刺激,就像是被圈养的黑猩猩,因为无法积极地展开生理和心理的功能,所以对生活变得更加迟钝。文章憎命达,艺术家也是一样的,随心所欲的嬉皮士生活,不会让人变成更好的艺术家,反倒是会让人变得厌倦、冷漠、迟钝。艺术史上这样的例子还少吗?多少天才就是这样陨落的?多少大艺术家前半生辉煌,后半生却走向毁灭?不需要我跟你一个个举例子,恐怕你就能想到不少吧?”
  想到这些,贝果心有余悸,又觉得有些羞愧,点了点头。
  “这世上最好的艺术家,常常不是最有天赋的那一个。搞音乐这一行的,没有毫无天赋的人,至少都是在某个水平线之上的,在这个范畴里,大家即便有天赋的高低,也没有到彼此无法逾越的地步,所以最终决定艺术高低的,不是天赋。
  “你的天赋的确很高,甚至高出大家一大截,然而相较于夏莉,你缺少的是对音乐的理解,对乐谱的钻研,缺少的是人性……
  “就像是黑猩猩,你想要与音乐相处,就要去到原野上去。积年累月的人生,才会让你的音乐更具有人性。你音乐里神性的那一部分,是上帝给你的,这是你比别人幸运的地方。但是你音乐里人性的那一部分,只有你自己去追逐。
  “你比夏莉多的是神性,而她比你多的是人性。然而,我们是人,终究能打动人的,总是人性。最好的艺术家,往往最具有人性。”
  贝果听得呆了,叶天泽真的是一个说话非常有感染力的人。
  虽然她听得半懂不懂的,不是很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就是觉得他说得好像很厉害,很有道理的样子!
  “你可以教我吗?”贝果捏紧了手里的刀叉,坚定地对叶天泽说:“我不想当动物园里的黑猩猩!我想到原野上去,我想拉好小提琴!”
  “我当然可以教你。”叶天泽拍拍贝果的头,非常满意地说:“你这么听话,一定会是个好学生。好了,快吃吧。吃完了我们先去动物园看黑猩猩。”
  “好的呀!”
  贝果觉得,叶天泽带她来动物园可能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给她看新鲜,也不是让她理解艺术,而是叶天泽自己很喜欢动物园。
  叶天泽好像真的是一个很热爱野生动物的男人!
  难怪他总是拿动物打比方,什么马戏团的狮子,草原上的领养,动物园里的黑猩猩之类的,并不是巧合,而是他就是一个野生动物爱好者啊……
  贝果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可爱的爱好!
  叶天泽说起野生动物来简直就是没完没了,一进动物园,就跟个专家似的,一直在跟贝果讲解,简直比解说器还要专业。
  “这个是北极海鹦,长得很像企鹅,但是嘴巴又跟鹦鹉一样,它们身上最大的谜题就是,到底是怎么做到嘴里含着一条鱼,却能同时张开嘴咬住第二条的……”叶天泽看着贝果,微笑着说:“不过见到你吃东西之后我也就不觉得稀奇了。”
  好好的讲海鹦,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戳她一下!
  “莫氏树蛙,这种青蛙是可以飞的。”
  “大耳猬。这个刺猬跟别的种类的刺猬是不一样的。它跑得很快,所以遇到捕食者,它不是蜷成球,而是倾向于逃跑。”
  说起逃跑,贝果又想起来夏莉说的话。
  “对了,夏莉跟我说了她妈妈过世之后的事情……为什么遇到困难,你要夏莉逃避,却要我不要逃避?你是不是在忽悠我们?”
  叶天泽微微皱眉,神色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但是他很快就又理直气壮地说:“当然不是,我不是说了不要信夏莉的话吗?”
  “哦……”贝果又问:“那夏莉撒谎了吗?”
  “具体的事情要具体分析,就像是大耳猬一样,对抗捕食者它有两种方法,逃跑或者蜷成球。我只是让她逃跑,让你用刺而已,这两种方法都能够对抗捕食者。所以我怎么会是在忽悠你们呢?再告诉你一遍,要信我。”
  贝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是又觉得叶天泽的话似乎总有哪里不大对劲,他真的不是在忽悠她吗?
  “重复一遍我的话。”叶天泽凝视着贝果,循循善诱道:“信我。”
  “信你……”
  “嗯,很好。”叶天泽终于满意地拍了拍贝果的头,然后抓着贝果的手道:“我们继续逛,黑猩猩就在前面。”
  贝果脸一红,虽然之前叶天泽也抓着她走过路,但是这是第一次抓她的手!贝果心情有些激动,恨不得连路不会走了,一个踉跄,差点摔跤。
  “小心!”
  叶天泽趁机把五指伸进贝果的指缝里,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拉,低着头,语气暧昧地说:“走不稳就把我抓紧一点啊……”
  贝果都要冒烟了,垂着脑袋点点头。
  “知……知道了……”
  叶天泽笑起来,牵着贝果的手往黑猩猩的园子里走。
  贝果脚步轻快地跟上叶天泽的脚步,想,也许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开心!
  “这家动物园竟然还有雪豹。”叶天泽难掩兴奋的语气,但是察觉到贝果正看着自己,便又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解释道:“这是我最喜欢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