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章:针锋相对
  吃完午饭后,通讯员过来告诉我,海哥找我,我知道他们已经和系主任汇报过情况了,于是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海哥办公室。
  我一进门,就发现海哥正坐在书桌前抽着烟,屋子里烟雾缭绕的,他看到我进来,说道:“坐吧!”
  我依言坐了下来,问道:
  “海哥,是不是坏消息?”
  海哥叹了一口气,说道:“主任的脾气真是又臭又硬,今天我们说了不少好话,也把毕业学员受处分的严重性跟他讲了,但是他就只有一句话:原则就是原则,它不能像弹簧一样有弹性!”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气愤地说道:“什么叫原则,他的价值观就是原则?解放军的所有行为应该以条令条例为准则!条令条例里哪一条明确规定发生训练事故必须处分连队军政主官的?这要看事故的严重程度以及发生的原因,就一句话,我是指导员,我就该受处分?如果那天我没到训练场去呢?是不是也要被连坐?再说了,我们学员骨干有多拿一分钱津贴吗?还不是和普通学员一样!”
  海哥无奈地说道:“现在说这些都没用的,长风,我建议你不要再考虑林峰了,让我把当时的情况如实的告诉主任,我相信,他还不至于这么不讲理要处分你!”
  我眼睛一瞪,正要发火,海哥连忙说道:
  “你不要激动,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吗?你不松口,主任也坚持,我很难做啊,难道我真的处分你?”
  我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说道:
  “不是我不讲理,抛开什么毕业学员不能受处分不谈,林峰他根本就够不上一个处分,主任这叫什么?说难听点就是官僚!”
  心里越想越不是个滋味,我拔腿就往外走,海哥在后面叫道:
  “长风,你干什么去啊!”
  我头也不回的说道:“向主任汇报一下思想!”
  说完,我不理会海哥焦急的叫喊,直接往系办公楼跑去。走到办公室门口,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喊道:
  “报告!”
  “进来!”屋里传出主任那熟悉的声音。
  我推开门进去,“啪”的立正之后,干净利落的敬了一个军礼,主任正在低头写着什么,他抬起头来,略微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陆长风是吧?找我有事吗?”
  我挺胸说道:“主任,我是为了上次训练事故的事情来的。”
  主任放下笔,饶有兴趣的看着我,说道:“哦?说来听听!”
  我点了点头,说道:
  “听说主任要求严肃处理责任人,按照我的理解,严肃处理应该是要给处分了吧!但是,我想您有必要考虑到当时的情况、以及事故造成的后果等多方面的因素,现在虽然强调从严治军,但是后面一句是:依法治军,我觉得军人一切行为的准则应该是条令条例,而不是某个领导的喜好!”
  后面的话我说得有点不客气了,其实我也知道主任是个很正直的人,嫉恶如仇,但是有时候确实有点儿过了,说起这个事情我心里就很憋屈,所以语气上也没有考虑那么多。
  主任认真地听我说完,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的不快,他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在按照自己的喜好办事了?笑话!”
  我不依不饶道:“如果不是,请您翻看《纪律条令》,有没有明确规定发生训练事故要处分连队军政主官的?况且我们只是模拟连,大家都是学员而已,管理上的难度主任有考虑吗?这些都抛开不谈,后果呢,我知道,导致了一名学员重伤,可是他已经基本脱离危险了,请主任注意,这充其量只是一起伤人事故,不是亡人事故!”
  主任一拍桌子,怒道:
  “什么伤人亡人?重伤难道不是严重的后果吗?你作为指导员心里难道没有愧疚吗?还有心思和我理论这个,我要是你的话,一定会多关心受伤的战友,多关心如何在下一步的训练中吸取教训!而不是在我这里讨价还价!”
  心头一阵无名火起,我淡淡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关心战友,没有关心训练?我两天两夜都守在医院里,为了欧阳星的伤势操碎了心!那时候你在干嘛?就舒服地坐在这个充满暖气的屋子里反复强调:严肃处理责任人吧!”
  主任“呼”的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放肆!你一个学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的!领导怎么处理那是领导的事,在部队这么多年你白呆了吗?”
  我再也没心情和他说下去了,摊上一个自以为是领导真是一场灾难。我冷冷的说道:
  “本来我以为主任是个正直无私的人,没想到这么刚愎自用,不打扰你了,对了,顺便告诉你:处分不处分应该是由学员队领导决定的,你这样叫做越级指挥,在部队的时间你比我长,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说完我推开门,就要出去。
  “站住!”主任在我身后喊道。
  我回过头去,淡淡的问道:“主任还有什么指示?”
  主任脸色居然缓和了一点,他说道:“很久没有人这么跟我说话了,包括院长在内,都对我客客气气的,我很佩服你的胆量,好!今天我就听听反对意见!”
  我试探着问道:“保证不再发火?”
  主任眼睛一瞪:“怎么?让你说你反而不说了?”
  我连忙说道:“不是,不是,只是你转变太快了,我有点接受不了。”
  主任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到底讲不讲?不讲就出去,你说我越级指挥,我就越级指挥!”
  我说道:“好!那我就说了!上次打架的事情,你要求给我处分,我没意见,那时候我确实很冲动,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但是这次事故,我不认为我,或者我的搭档能够的上处分,首先,事故的起因是欧阳星同志自己没有遵守规定,擅自进行双杠二练习的操作,其次,我们在训练前提过安全方面的事情,要求大家不得随意做动作,而且,训练时我们按照规定做好了一切防护措施,欧阳星受伤完全是一个意外,最后,事故发生之后,我们用尽所有的办法挽回,这点,队长教导员还有我心里最清楚了。当然我们有错就错在没有及时发现欧阳星违反规定,没能及时制止他,但是,我觉得这个还够不上一个处分吧!”
  主任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们管理上确实已经基本到位了,但是你们队长教导员怎么没跟我说呢?”
  我哭笑不得地说道:“他们每次都说了,只是你心里已经认定了是我们的错,对他们的话根本就没听进去……”
  主任说道:“哦?怎么讲?”
  我说道:“我刚才说的,我们教导员基本上都向你汇报过的,不过我系统综合了一下而已!”
  主任点了点头,说道:“哦……他们每次在我面前都战战兢兢的,说话也没有条理……好吧,你说的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去了解情况,真如你所说的话,我就不再‘越级指挥’了,呵呵!”
  我被主任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说道:
  “主任,刚才我急躁了一点儿,请您不要往心里去。”
  主任说道:“年轻人,有冲劲,做事风风火火的,我比较喜欢,但是你上次的事情可是冲动了哦!给你处分,你心里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我说道:“不会!不会!”
  主任说道:“其实你一直都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学员,身上有其他学员没有的气质,而且功课也非常优秀,管理能力嘛!你上任这段时间已经充分证明了你的凝聚力是很强的,自从上次诬陷你考试作弊开始,我就一直在关注你,今天你给我上了一课,我也给你提几句忠告:有能力是好事,但是不能锋芒过盛,一个成熟的人应该懂得什么时候该韬光养晦,什么时候该锋芒毕露!”
  我说道:“谢谢主任的提醒!那我也想给你提点建议,可以吗?”
  主任笑道:“你还真是和我针锋相对呢!说吧,有什么要提醒我的?”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说道:“我觉得主任有时候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了,其实最客观的是事实,而不是个人的判断,而且,每个人的喜好都不一样,这样做出的判断是不会客观的,嗯……主任如果能像今天这样倾听一些不同意见就好了!”
  主任点了点头,说道:“嗯,有道理!我是管理工作做久了养成这臭毛病了,当初搞学术研究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官僚作风的。”
  听到主任说自己官僚作风,想到我刚刚在海哥办公室嘛他官僚,我就不禁一阵好笑,我忍着笑说道:
  “谢谢主任能够听取我的意见,那我先回去了,我们教导员肯定急坏了!”
  主任哈哈大笑道:“好!快回去吧!”
  这真是一个意外的结果,我本来就是想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的,反正我都要受处分,所以自己满不在乎的,没想到主任居然听进去了,还答应亲自去了解情况,我的心情忽然变得好轻松,自从欧阳星受伤以来,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直到今天,我才觉得压力大减。
  我走出系办公楼,发现海哥正焦急地等在门口,他一见到我出来,就迎了上来,说道:
  “长风,你怎么又这么冲动,你居然来主任这里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笑着说道:“你哪只耳朵告诉你,我说要来闹了?我记得我说的很清楚,我是来找主任汇报思想来的,现在汇报完毕了,我也要回去了!”
  海哥郁闷的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去帮你解释一下,看看主任会不会网开一面!”
  我惊奇的问道:“解释什么?喂!海哥,你不是还以为我在主任办公室里闹吧?我真的没有闹!”
  海哥回头诧异地说道:“你刚才怒气冲冲的走过来,按照你的脾气,你不会在主任那里大吵大闹?”
  我不耐烦地说道:“信不信由你!”
  海哥走过来,小声地说道:“那你告诉我,主任他怎么说?”
  我淡淡的说道:“他答应我自己亲自去了解情况,如果和我说的一样,就不会给我处分,也不会给林峰处分!”
  海哥惊讶地说道:“他居然听进去了?怎么可能?”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知道主任怎么说你们的吗?一到他面前就战战兢兢的,说话一点儿条理性都没有……”
  海哥说道:“郁闷……”
  和海哥一起回到队里,我正要进屋,海哥突然拉着我低声说道:
  “今天欧阳星的父母来电话了,他们说欧阳转到高干病房后病情一直都不好转,人也一直昏迷着,你小子到底给他治得怎样啊?”
  我说道:“我能做的都做了,其实如果医院再给他动个手术,基本上就没问题了。可是他们怎么那么笨呢!观察了半天,没有进展也想不到要去动手术,难道他们还真寄希望于什么奇迹?”
  海哥笑道:“据说医院很多医生已经放弃了唯物主义,一致认定是最早那间病房的风水好,他们还建议将欧阳转入特护病房……还住原来那间!”
  “哈哈!”我禁不住大笑了起来。
  海哥说道:“有空你再去看看他,我听说你可是承诺欧阳可以喝上毕业的壮行酒的,你可不要对兄弟们食言哦!”
  我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海哥,那我先进去了!”
  海哥点了点头,回他的办公室去了。我走进宿舍,鲁森正在打电话,他看到我进来,匆匆说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脸色有点不自然的说道:
  “长风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问道:“给家里打电话呢?”
  鲁森说道:“是啊……”
  我知道他一定在联系毕业分配的事情,这个时候大家都藏着掖着,就是兄弟也不例外,就怕被人耍阴招,我也挺理解他的,不过我梦中的情形仍然萦绕在我心头,鲁森是我的好兄弟,有些话我不吐不快,于是我说道:
  “鲁森,有些话我很早就想和你说了,今天你有时间,咱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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