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六
  胡惜被他们说得热血沸腾, 已经开始设想现实的场景。
  虽然很多人在斥责法律的不公允, 可依旧将法律的判决视作对自己的救赎, 当它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时候, 无疑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保护神。
  那她可以正大光明地指责对方, 而对方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口。
  他们是不是就能意识到自己错了呢?哪怕不是出自于对被害者的愧疚。
  这位老律师死过, 现在整个人心态都发生了改变, 不需要再顾虑官司失败,委托人找他索赔或闹事,所以将事情说得尽量清楚明白。胡惜如今状态不好, 他故意挑己方的优势,先让她定定心。
  如果要说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钱了。
  鬼虽然不要工资, 可他们只能帮忙搜集证据并做出分析。具体施行, 还要依靠自己的人脉找人委托。
  顶级律师要钱,顶级会计师也要钱, 高级水军当然也要钱。
  律师跟会计都出去做事了。
  马石络淡淡道:“哦。”
  胡惜和孔溯被她这一声“哦”酷到了。她睥睨天下的眼神, 简直跟世外高人一个样。
  胡惜仰望着她:“她是小偷、魔术师, 还是画^假^钞的?”
  孔溯:“我觉得她是有未继承人的实物遗产的。你是不是把自己的遗产埋在土里了?”
  马石络无语道:“你们一定是写小说的。”
  江风的银行账户余额, 还有九十几万。全部都打了出来。
  马石络说:“中国股票采用的是t+1, 风险大且见效慢,容易受到庄家影响。前一天买入, 第二天有被闷杀的可能。就算炒超短股,也很难保证快速获利。我的建议是炒外汇。”
  她给江风介绍了一个比较靠谱的外汇软件, 主站点在海外, 但开户速度快。发送完信息后当天就可以完成审理核查,然后转入资金使用。
  “你不会要把钱全打出来炒外汇吧?那东西不靠谱,我爸都不敢玩。他说这东西十赌九输,一碰就亏。”胡惜小心说,“赌博好歹还有愉悦感呢,炒外汇只有心痛感。”
  马石络指使着她说:“你坐下,我碰不到鼠标,你来操作。”
  “我?!”胡惜看向江风忐忑说,“你把你的全部身家借我操作?如果亏了我还不起的。”
  江风不在意道:“没关系,反正这是阎罗赚来的。”
  马石络:“我现在是在帮你做事,当然要你自己操作。”
  胡惜借了江风的电脑,被马石络压过去盯数据。
  马石络要长时间盯着数据,因为快进快出的买点随时可能出现。她指点胡惜调出不同时线的走势图,在发现买点的时候,就告诉她。
  “这里,做一单。设好止损一百个点,止盈三百点。知道怎么看几个点吗?”
  胡惜摇头:“我才高中,高中不学金融。”
  马石络于是报了一个固定的价格:“做完放着就行。我已经预留了足够的利润。或者你也可以看着,到目标点位附近的时候,手动卖出。”
  “这有区别吗?”胡惜很紧张地问。
  “没什么区别。选择手动卖出的一般赚的更少。”马石络,“但适合你们这些胆小的人。我怕你吓死。”
  胡惜:“……”
  长时间看着红红绿绿的屏幕,胡惜眼睛都快瞎了。
  他们一天一共做了三单。因为炒外汇不能重仓进,加上胡惜自己紧张得手抖,总是卖在山腰,开了杠杆后,收益率达到15%以上。
  胡惜跟孔溯此生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类似技术性的赌博,不是巧合也不是骗局。是传奇!
  ——妈妈问我为什么要跪着做单。
  孔溯咬着衣袖,庆幸自己死的早,现在已经不需要用钱。
  她说:“我要是有这本事,我还拍个屁的智障偶像剧?我一定把钱甩在导演的脸上,用金钱腐蚀他的尊严,让他去演女主,闪瞎观众的眼睛!”
  胡惜扭头问:“如果我大学学金融,可以变得像你一样厉害吗?”
  马石络目视前方,然后抬手摸了下她的脑袋,深沉道:“每个人有自己的路。但是我不想把你从一条绝路带向一条死路。好好对待你妈留给你的遗产。你存银行吧。”
  胡惜咬住自己的舌头。她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炒股票,或者炒外汇,其实最关键的是心理素质。每一个成功的投资家,最强悍的就是他们的自制力。对利益的追逐,以及对利益的恐惧。”马石络说:“你性格不行。看起来强悍霸道,但其实畏畏缩缩,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人欺负。要么生要么死,偏偏你非选一个慢性自杀。”
  胡惜垂下头,无法反驳。
  她的脾气其实并不好。无论是去年高考被王妈妈陷害,还是后来被王纤陷害,每当王先生摆出那种漠不关心,对她失望的时候,她就下决心要跟家庭决裂。
  可到最后关头,她又会回忆起母亲在世时,美好完整的三口之家。
  那时候爸爸是爱她的,还是她的骄傲。
  他尽职地扮演好了一个父亲的身份,保护她,照顾她。
  这份被爱的感觉珍藏在她心底,无比珍贵,时不时地就拿出来温习一番。
  王先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要放弃这样一个人,很难对吗?
  直到一步步的忍让,让她看见了曾经没有察觉到的隐秘。胡惜的世界都快崩塌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自己怎样做才是对的。
  可王先生对她的漠视,还是与自己内心的渴求产生了强烈冲突,而她不想留在原地,也不想坐以待毙。
  马石络说:“已经做出决定的事情,那就一杀到底。”
  胡惜重重点头,敬礼道:“是的师父!”
  孔溯在那边招手:“来啊来啊,来玩水军啊。”
  孔溯以前是混娱乐圈的,对于炒作可以说是得心应手,重要的她是知道一支很可靠的水军团队。虽然价格贵一点,但技术上有足够的保障。
  这个水军团队不轻易接陌生人的单子,据说有自己的职业道德操守。江风在孔溯的协助下,把事情说清楚,又和他们扯了半天皮,才终于商定。
  此时已经到了约定好运作的时间。
  胡惜最小化外汇软件,按照对方给出的提示,点开网页进行搜索。
  水军的行动速度飞快,一个下午的时间,已经调查出大半的真相。拟好稿件分清要点,分配各方任务,在各大论坛进行风向引导和控评。
  胡惜抱着学习瞻仰的态度,点开了一则帖子。
  刚开始,主楼只放出一句模糊不清的描述——“听说一中有个女生的脸被p到了色^情照片上,还发到学校公共论坛。什么仇什么冤?现在校园霸凌已经这么可怕了吗?”
  然后在一众“卧槽”跟谴责的层楼里,出现了一些“知情路人”,透露出事情的始末。
  譬如某凤凰男在妻子死后,是如何扶持小三上位的。为了争夺财产,又是如何将前妻女儿赶出家门。小三女儿因为嫉妒,陷害可怜又孤独的姐姐。
  最后胡惜被网友顺势人肉出来。
  再过不久,重新出现一个科普帖子,有理由条地整理出全部信息,打码标注制作成长图,发向w博,进行推广。
  w博传播的速度比众人预想的要快,网友对类似的话题非常感兴趣,热情贡献了转发量和热度。
  因为主角身份已经全部揭露,其中无可避免地涉及到上市公司,相关财经网络媒体跟紧转发。部分小媒体也开始参与进来。
  如果文中所述为真,这样的丑闻,显然是一个大利空的消息。
  加上胡惜手上是否有公司的股权暂时不知道,会如何处置也不知道,公司最近报表亏空,研发受阻,前景堪忧,原先被同类概念股勉强拉住的股价,在冲击下溃不成军,放量下跌。
  股价的波动很快引起公司的注意,王先生的电话快
  “我不知道!”他现在就站在胡惜的出租屋门口,咆哮道:“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我正在找她,但这件事不一定就跟她有关系,你别急着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的私生活你更没资格插手!大家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清楚,别来对我指手画脚!”
  他想联系胡惜,可是胡惜把他拉黑了,此时出租屋里也没人。
  关键时刻他才发现,他不知道女儿能去哪里,有什么朋友,是什么性格。堪称是世界上最疏离的父女。
  什么色^情照片的事情更让他震惊。他不相信乖巧懂事的王纤能做出这种行径。一定是……一定是胡惜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误以为是王纤做的,报复错了人。
  王先生急得嘴角起泡,联系公司的公关。让他们用官方帐号,发布一则澄清声明。
  明确表示王纤姐弟不是他的亲生儿女,是重组家庭带来的孩子。网上传言皆不属实,是污蔑造谣,已经造成了公司财产的巨大损失。将对抹黑公司管理层形象,恶意滋事的人,保留起诉的权力。
  王先生跺脚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噱头什么办法,马上转移焦点,把这事给我结束掉!”
  “我管你要往谁身上泼黑水?反正马上把这盆黑水泼掉。绝对不能让证监会的人注意到!”
  他烦躁地在胡惜门口转了一圈,最后发泄似地往门上用力一踹。防盗的铁门发出一声巨响,王先生吃痛,抱住自己的足尖。
  他恼怒非常,不顾形象地大骂脏话,无奈转身赶去公司。
  此时那位有经验的老会计师,正在王先生公司的工厂进行考察。
  他当着仓库管理员的面飘进仓库,对照着库存的登记表格进行初步盘点。
  只是粗粗一对,就发现了难以忽视的出入。无论是产品质量,还是库存数量。他做过审计,开具过无数的意见书,凭他对这行业的了解,这库存品显然是有问题的。
  随后,他又开始观察具体管理情况。
  要观察一家企业是否在正常经营,其实除却数据,也可以从表现来分析。
  一是观察员工工作的积极性,二是企业管理的执行程度。
  管理仓库的那个人一直在玩电脑,根本无所事事。桌上出货单的填写也很潦草,不够规范。对于监督看管就更跟严格搭不上边了。
  会计师在门口蹲点,数来往卡车的数量。
  萧条惨淡。
  不出半天,就大概确认了。
  他在心里记下了数据,又过去偷看企业的内部报表。
  一家企业本身就是有不同类型的报表,比如对外的财务报表,以及对内的管理报表。这是合法的,只是为了便于企业管理。
  但在这管理报表中,暴露出了很明显的问题。譬如应收账款的坏账率远远高出同行业其他公司,再譬如一些偏离正常值的财务指标。
  种种表象来看,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这家公司的话,那肯定就是——仿佛身体被掏空。
  外强中干,经不起细查。
  会计师记下几个重要数据,以及合作公司的名字、法人。可惜他没纸笔,实在是难为他了。
  等做完这些之后,他重新飘回来,对着房间里正在酣畅跟水军做斗争的四人说道:
  “别玩了孩子们。趁现在还来得及,先给我那几个在国税局和证监会工作的老朋友们打个电话沟通一下。”
  胡惜抽空抬起头,懵道:“国税局?”
  “对对,让他们派稽查小组去确认一下是否账实相符。”会计师拍了拍脑袋,“诶诶,那个女同学,你快点把我说的记下来,再晚我就要忘了!”
  江风主动起身,去翻找纸笔,帮会计师把电话号码和相关内容都记下来。给官方打举报电话。
  孔溯和胡惜坐在电脑前陷入苦战。她们这边最初占有优势,可现在有点招架不住对面公司请来的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