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我们去工部能做什么呀?”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姑娘问道,“工部好多事情,我们只能过去看一看呐……”
  “哈哈过去了就知道了。”袁锐笑嘻嘻道,“实践完了以后,每个人都要写一份心得体会哦!这份心得体会会作为这个学期末的学期总分之一。”
  “学期总分是什么?”又有人问道。
  “哈哈这个之前没有跟你们讲过吗?”袁锐摸了摸自己胖胖的肚子,“我们官学学期算分比较复杂,学科考试当然是一个方面了,另外实践课还有其他的活动也能算分,一起计入学期总分。每个学期末的时候,会根据学期总分重新分班的哦!到时候因为分数太低,不得不去二班的话,那就太不开心了哟!”顿了顿,他又想起了些什么,继续说道,“还有从下个学年开始,科目会从五个变成二十个,这二十个科目是从现有的五个科目中衍生出来的,到时候你们可以选择一个方向认真攻读,作为省试的方向哦!”
  这话一说,大家纷纷表示一定会好好实践好好学习,一定会努力争取永远在年级的前列,就算有二十个科目也不会落下学习进度。
  袁锐满意地点了点头,见文书也都发放下去,便带着书童先出去,让经义科的先生进来继续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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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旁人大约是没什么的,阿绶坐在下面听着要从五个科目变成二十个的时候已经傻眼了,五个科目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二十个科目……天哪,还不如直接退学算了……
  旁边杨小糖看她这双眼呆滞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好笑地捅了她一记,悄声道:“你被二十个学科给吓到了?”
  阿绶猛地回过神来,然后一脸苦逼地点了点头。
  杨小糖悄悄笑道:“想想看隔壁选秀的,一百二十八个类目哟……”
  这么一想,阿绶又顿时心理平衡了。
  台上的经义先生在摇头晃脑地说着前朝的安史之乱对诗人词人创作的影响,说得起劲了,便从诗词说到了诗词背后的背景再就发散到了各种八卦。
  这么摇头晃脑说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下课的时候,这老先生便把课本讲义交给了书童,背着手晃晃悠悠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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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学的下午是会安排课程的,所以中午的时候大多数人选择在官学的食堂里面一起吃饭。
  阿绶和杨小糖也不例外,下课之后两人便和最近才认识的王飞燕一起往食堂走去了,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认真攀亲戚的话,王飞燕和阿绶还有个非常远的表亲关系,王飞燕的祖父和阿绶的祖母是兄妹关系,这样攀扯起来,也还能喊一声表姐。但自从阿绶的祖母去世之后,王飞燕的祖父那一支又外放出京,两家的联系就这样淡了下去。
  一直到王飞燕回到京城来参加乡试,并且高分通过还进了官学,阿绶和她才认识并熟悉起来。
  王飞燕和阿绶杨小糖一见如故,都是活泼好动的性子,出身相似,又都不怎么拘泥小节,于是说起话来特别有共同话题。
  这往食堂走的功夫,王飞燕已经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己当初在西北的茫茫沙漠里面只能默默地每天吃羊肉的事情了。“还是京城的吃的多,而且就算是食堂也好好吃哦!”她这样说道,“反正我想到如果回到西北去就要继续吃羊肉……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省试以后我一定要千方百计留在京城,再也不离开京城了——不知道今天食堂吃什么?”
  “早上挂的牌子是说吃金银蹄。”阿绶回答道。
  “哦哦太棒了!”王飞燕先欢呼了一声,然后疑问,“金银蹄是什么?”
  杨小糖已经哈哈笑了起来,道:“就是火腿炖肘子,他们觉得这名字不好听,于是起了个名字叫金银蹄。”
  “嗷嗷听起来就口水直流!!!”王飞燕道,“快快我们走快一些,省得这个火腿炖肘子卖完了!”
  于是三人在王飞燕的带领下快速冲进了食堂,迅速买了一大盆金银蹄,又配了一碗菌菇鸡汤,一份香酥焖肉,一份豌豆苗,还有一道爽口的泡菜,占了一张空着的桌子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仿佛是心有灵犀,三人拿起筷子首先都是去夹了一块肘子,或许是全然没想到会这么默契,于是噗嗤笑了出来。
  吃着这酥烂的肘子,入口即化的咸鲜,汁稠味醇……让人回味无穷……阿绶端起碗吃了一大口米饭,然后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抬头,就看到任布布正一脸找茬地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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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布布一进食堂就看到了阿绶三人正在欢快地排队买饭,她原本是想上前去和她们炫耀一二,说说选秀大考的事情,可没想到这三人竟然买完饭以后就好像没看到她一样,直接从她面前走过,又欢快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开始吃饭了。
  她可忍受不了这样的忽视,甚至——她还在心里面想了一百种办法要刺痛阿绶和杨小糖,她们怎么能就忽略了她直接走过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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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飞燕并不认识任布布,她算是初来乍到,唯一熟悉的也就是阿绶和杨小糖两个人,这会儿突然看到一个美艳得略显刻薄的大美人走过来,便有些奇怪地看向了阿绶,问道:“七妹,这人是你和小糖认识的吗?”
  杨小糖原本是在低头认真吃肘子,忽然听到王飞燕开口说话,一抬头便看到了任布布那张写着“我是来找茬”的脸。咽下了口里的肘子又喝了一口汤,她止住了想说话的阿绶,然后笑眯眯地看向了任布布,温柔问道:“五娘,那一百二十八门课学得怎样啦?能不能考满分呀?”
  这话一出,任布布的脸色微微变了——显然,杨小糖是戳中了她的痛处。她的成绩当然不差,乡试的时候也考得很好,但是这选秀的一百二十八门课……真的不是她所擅长的方向,甚至……都不是她所熟悉的领域。作为一个家门殷实的姑娘,她只要懂得吃喝享乐就够了,她根本就不用知道吃喝享乐背后是什么,但选秀的范畴……都特么是吃喝享乐背后的那些事情……
  作为一个进出有人伺候,随时随地跟着丫鬟的人来说……这种课程学得她都快有抵触心理了。
  然而她还不能说……
  选秀是她自己要去的,还信誓旦旦说要进宫做娘娘……虽然现在发现了选秀的真相……但大话已经说出去,已经是覆水难收,无法回头了!
  恨恨地看了一眼杨小糖,这次任布布什么都没说,一跺脚就走开了。
  看着任布布的背影远去,阿绶转过头给了继续吃肘子的杨小糖一记大拇指:“小糖,你越来越厉害了!”
  “快吃快吃,不要理她。”杨小糖埋头苦干。
  王飞燕喝了一口菌菇鸡汤,看向阿绶:“那人和你们结了梁子?”
  “私仇颇多,一时半会儿说不完。”阿绶只好这样说道,“改天空了我们慢慢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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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香煎小黄鱼 …
  阿绶和杨小糖去工部开展实践课的时候, 这选秀大考也开始了。
  对于中下层的广大适龄女性来说,选秀大考也算是她们人生中的一个重要选择方向和转折点,她们或许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去乡试去省试,但她们能够通过选秀大考来改变自己的生活,哪怕后续层层选拔当中可能无法成功选入宫中, 但只要通过了选秀大考,拿着这份成绩, 也能找到一份非常可观的工作了。
  但对于任布布来说,这选秀大考, 更像是一种折磨。
  硬着头皮去参加了考试, 心中大约也是觉得没底, 回到家之后,只关在自己房中大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 她便找了任雪生, 说还是想继续念书考省试了。
  任雪生倒是也没有多想,只笑着问自己的宝贝女儿, 想继续去哪里读,是和燕绶绶杨小糖她们一样去官学, 还是去丹露书院。
  任布布思来想去, 最后道:“还是去官学吧, 这几日听说官学还有实践的课程, 想来是比在丹露书院之类的更好。”
  既然她这么说了,任雪生便让人去官学,问问他们今年还有没有额外的入学名额了。
  “选秀大考的成绩过几日也会出了吧?”任雪生一直也没怎么关注选秀大考究竟考什么, 于是只随口这么问了一句。
  任布布脸色暗了暗,好半晌才道:“说是过十日就出。”
  任雪生合掌笑道:“那正好了,若是选秀大考过了,便进宫去,若没过,就去官学继续念书吧!”
  任布布欲开口辩驳一二,却不知从何说起,也只好默默应了下来。
  此时此刻,她怎么能说选秀其实是选的宫女而不是娘娘呢?若是这么说了,岂不是显得她之前冒失没有头脑还说了大话么?就算是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她也是不愿意丢这个脸面的。
  本着这样的心思,又过了时日,选秀大考的成绩果然出来了,这八个类目一共一百二十八个科目,总分三百分,合格线画在了两百七十分……而任布布只考出了一百七十分。
  拿到这个成绩的时候,任布布嘴唇哆嗦了两下,差点儿没把成绩单给撕了。
  可这个不得不给任雪生看,不用进宫,似乎是件好事,但在这个成绩面前,又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了。
  犹豫纠结了一下午,任布布带着成绩单去找了任雪生。
  看到一向成绩优异的女儿竟然考了这么个成绩出来,任雪生好生吃惊了一会儿,又留意看了看这个成绩单上分别显示的八个类目,便有些恍然了。
  “这选秀大考,是考的实务吧?”任雪生温柔地笑着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脑袋,“算了,这个你肯定也不知道的,能考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任布布嘟着嘴,没有吭声。
  任雪生又道:“我已经让人去官学问了还有没有额外的名额,那边还没有回复,布布,不如就去丹露书院吧?”
  任布布眼泪汪汪地看向了任雪生,道:“可是我想去官学。”
  任雪生道:“没有名额也是没办法的。”
  “能不能找姑姑帮忙?”任布布擦了一把眼泪。
  任雪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叹道:“罢了,我便去问问你姑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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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任布布决定要去参加选秀大考任氏劝阻无力开始,任氏对任雪生这一家已经有太多不满了,这会儿忽然又看到任雪生腆着脸上门来求她能不能去官学找个入学名额,她便忍不住嘲讽了起来。
  “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要进宫?这会儿怎么又要去官学?”任氏嘲笑地看着自己兄长,“说是要进宫做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会儿这么不去了?”
  任雪生脸一红,好半晌才道:“那大考,布布没过。”
  这话一出,任氏脸上的嘲讽之情更盛了,道:“这可好,之前说的那些雄心壮志,竟然连考试都没有过……啧啧,我哪里有脸去找人要官学的名额?要怎么说?说我有个侄女,之前参加选秀大考,结果呀根本没过,所以你能不能给我找个官学的名额?就算我厚着脸皮开口了,官学也未必愿意给呀!”
  任雪生低着头,道:“好歹也是你亲侄女,哪能不照应一二呢?”
  任氏听着这话气笑了,道:“照顾?为了照顾这个不知轻重的亲侄女,我在燕家就得夹着尾巴做人!就说今年,为了任布布这个祸害,我给我们家七娘道了多少次不是,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这回还好意思说要照应?兄长,你想想清楚吧!布布的确是你的宝贝女儿不错,但七娘难道不是我大嫂的宝贝女儿?小糖难道不是杨将军的宝贝女儿?谁家女儿不是宝贝?偏偏就你家的这个,惹是生非不知轻重也不服管教?”
  任雪生支吾了两声,道:“布布还小呢……等大一些就好了。”
  任氏嗤了一声,端起了茶盏,冷漠道:“这忙我是不想帮了,你自己去找别人吧!论起远近,二弟和你关系更近,怎么不去找二弟?”
  任雪生见任氏拒绝得这样坚定,也不好再撕缠下去,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任氏看着任雪生的背影,恼火地把茶杯重重地拍在了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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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雪生也并不太敢去找自己的亲弟弟任雨生。
  任家兄妹三人,上头的老人已经去世许久了,他们在任氏嫁给燕冬之后就分了家,然后任雪生就和任雨生没有来往了——或者更准确一些,任雨生不屑与任雪生来往了。
  任雨生是有本事的人,他是翰林学士,写得一手好字,皇帝最喜欢用他来写旨意,算是皇帝近臣。他向来看不惯任雪生溺爱儿女,又只是溺爱不知道管束,之前在家的时候他看不惯了帮忙管教,还得了任雪生的责备,后来分了家,索性就不来往,眼不见为净了。
  分家那时候任雨生还没过省试,到后来过了省试过了殿试,一路升官发达,而任雪生省试之后殿试便一直被刷下去,后来开书院都是依托了任氏和燕家……兄弟两人已经不算是同一类人了。
  纠结了许久,任雪生还是鼓起勇气去找了自己的亲弟弟,总不能回去看着任布布哭吧?上个官学又是多难的事情呢?任雨生万万也是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拒绝的吧?
  抱着这样的思想,任雪生便去了任雨生的府上,说明来意之后,任雨生直觉有些奇怪,便问了来龙去脉。起先任雪生还并不想说任布布去参加了选秀大考的事情,但任雨生逼问不过了,只好一五一十和盘托出,直听得任雨生嘴角抽搐。
  “罢了,就是个官学名额,过两日我帮你去讨要一个吧!”任雨生并不想听着自己已经陌生了的哥哥继续嘟哝下去——事实上也没觉得这是个什么大事,任雨生并没有说起任布布之前和燕家杨家的那些龃龉,“到时候直接派人送你府上。”
  听着这话,任雪生高兴地谢过,便回家去告诉任布布这个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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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两日,官学的名额果然被送到了任家,任布布便带着这个名额,插班到了官学,还因为任雨生的面子,直接塞到了一班。
  袁胖带着任布布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阿绶和杨小糖正在吃王飞燕做的香煎小黄鱼。
  王飞燕最近开始学着做菜,于是常常会做些便于携带的小菜到官学来,分给同学们一起吃。她活泼可爱,又爱说爱笑,这样一连吃了十多天,大家对王飞燕的感觉都好极了。
  叼着小黄鱼,阿绶惊诧地看着任布布,然后推了推埋头吃鱼的杨小糖,示意她看门口。
  杨小糖一抬头,吓得把口里的鱼都掉了下来:“袁胖带着她来做什么?”
  最前面,袁胖已经笑呵呵地开口了:“我们班来了个新的同学,任布布,大家一起欢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