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噢噢,绝明这么一说,青阳瞬间就记起和尚的悲惨了,失衡顿变同情,是得去学学。
  绝明松了口气:这是老衲和师弟准备好的备用佛光,我们只去最多三天,这些应该够用。
  青阳宽仁地挥挥手:那允许你们带薪请假!争取早日让你们八相寺名副其实!
  绝明和绝心呆呆地看着青阳。
  干嘛?青阳有点得意,没见过良心老板?鼓励兼职员工发展主业。
  不是这绝明抬手,指了指青阳手边,小友最近又收新的阴鬼了?
  绝明的道行不差,如果不请神加持的话,比青阳还略胜一筹。正因如此,绝明才对自己居然看不穿这新阴鬼的隐匿感到非常惊讶。
  啊?青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手边的篮子不知何时又被拿走了,悬空浮在空中。
  因为篮子一直被托着,没有重量,青阳刚刚挥手的时候没注意,甩了出去,这才又被师祖拿回来。
  青阳汗颜地将篮子重新搭回自己胳膊上:不是阴鬼啊,这是我目前供奉的神明。
  绝明、绝心:??
  什么,你供奉的神明?你供奉的神明不是三清吗??你居然让三清帮你提篮子不是,是三清居然会帮你提篮子???
  两个和尚一瞬间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失衡,更加难以接受地瞪着青阳。
  为什么,这就是别人家的和自己家的区别吗?他们的佛祖只会交给他们难如登天的任务。
  青阳平静的说:所以才给你们带薪休假,好好学习
  胤禛最初念佛,并不是因为对佛教多有兴趣,而是幼年时性格急躁,贯不服输,被康熙敲打了几次,当年的佟贵妃才请来僧人,教他如何沉心静气,戒骄戒躁。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念佛抄经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也成了塑造他如今性格的一部分原因。
  胤禛木着脸跟在康熙身后,走进菩萨顶,站在高处放眼望去,五台山郁郁葱葱的绿林之间掩映着一座座青寺、黄寺曾经他向往过的佛门圣地,如今通通都变成了险险趟过的危险区。
  这几日,康熙已经带着他拜访了五台山几乎全部的佛寺了,全程他都竭力显得愚昧不开窍,能不说话尽量就不说话,如今只剩这菩萨顶,加把劲就挺过去了!
  圣上。菩萨顶的方丈年近百岁,慈眉善目,您来五台山的消息,都已经在僧侣间传遍了。
  康熙按照已经熟练的套路:这是朕的四皇子,从前从未带来给方丈见过,方丈觉得如何?
  胤禛恨不能把头埋胸里,内心又冰又凉。
  来五台山之前,胤禛通过一段时间的冷静,都已经把皇阿玛是要送我出家当和尚的荒唐想法放下了,带着纯粹憧憬的心理,和康熙一同来到五台山。没想到踏进第一座寺庙,康熙开口就是一句:这是朕的四皇子,方丈觉得如何?瞬间把他那个荒诞的想法重新拉出来,还盖章鉴真了。
  即便是回去被皇阿玛厌弃,当个没有存在感的贝勒,也总比当真出家当了和尚好。胤禛蹙着眉想,至少后世的人不会在看到他的名姓时大笑,嘲弄被送寺庙的皇子究竟是犯了什么大错,再一看,呦,还是从小在孝懿皇后跟前养大的,难道是孝懿皇后的教养出了问题?
  康熙完全不知道胤禛正重蹈他的覆辙,自己使劲给自己发刀子,还鼓励地推了推胤禛:老四,跟大师聊几句?
  真是奇怪,康熙纳闷地想,平时在宫内佛殿中,也常见老四和喇嘛论辩的,怎么这几天上了山就这么沉默寡言,方丈们还都夸老四很有佛性,难道修佛就是要这么闷?
  唉,夸有佛性又有什么用,方丈们还不是一个个的装作不懂他说什么,这已经是最后一个机会了,一定要成功才是啊!
  话是这么说,康熙还是很骄傲自己的儿子不开口也能让方丈们赞不绝口的,但他也不是那种很会夸孩子的人,只抬起手,带着满腔的父爱,表扬地拍了拍胤禛的肩膀:罢了罢了,胤禛啊,你到院落里去等朕吧,朕跟大师单独聊聊。
  既然胤禛不开口,也劝不了和尚,还不如把人打发了,有些话还能直接说得出口。
  这一拍,之于康熙,那是满腔不言说的父爱,之于胤禛,却是来自皇阿玛亲手送来的一把把刀子。
  胤禛只觉得被康熙拍过的肩膀,都失去了知觉,不禁凄然地捧起刀子,自己一点一点剌着自己:什么事还要单独聊聊,分明是皇阿玛让我跟来的,如今却又不让我听。
  他哪想去院里等着,恨不得扒在门缝上,万一就是这一聊天把他给卖了呢?
  怎奈何康熙还特地警告:莫要偷听。
  胤禛一步一回头地往院落里走,情绪很低落地往竹林间一处石凳上一坐。
  之前的那些方丈,应该是看破了他的难处吧,不然也不会把他刻意的不接话,解释成有佛性。就是不知道这个菩萨顶的老方丈,是不是也会体恤他可,就算体恤他又有什么用呢?如果皇阿玛执意让他剃度,老方丈又有什么办法。
  胤禛宛如坐在刀山上,刺痛地想:这是最后一座寺庙了,皇阿玛支开他,一定就是想对老方丈施加压力吧
  正想着,胤禛的左近突然响起枯木被踩断的声音。
  谁!胤禛极为警觉地猛然跳起来,四下里张望。
  说来也奇怪,菩萨顶的和尚居然这么少,整个院落都空荡荡的,难道是有预谋,想要行刺?
  胤禛正想大声呼喊,一道灰扑扑的身影便慢吞吞走了出来:施主莫要惊慌。贫僧是受邀来菩萨顶论辩的,师兄正在讲经,贫僧才一个人出来走走
  这灰袍僧人正是和师兄一块出来带薪学习的绝心。
  早在来之前,师兄就和他说过,算得这一次玄烨可能会来五台山,除了记得保持空相、遮掩样貌以外,最好不要碰上面。绝心嘴上是应了,但思及有缘人之事,又免不了自省,这是不是佛祖的提醒?提醒他亏欠额娘与儿子良多,不曾还清这些债务,又如何能六根俱净地成佛呢?
  这么一想,绝心就离开了禅房,想来远远的看看自己的儿子,哪知道却瞧见了正自己捅自己刀子,痛彻心扉的胤禛。
  施主为何烦忧?只一眼,绝心就看透了这个穿着锦衣的青年与自己的关系,贫僧愿与施主谈谈。
  ??胤禛心里自产的刀子都掉了,顿时往后连退三步。
  这和尚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山上其他和尚见到他,都是很体谅地不搭话,这和尚怎么还主动上杆子要和他谈谈,糟了,这和尚是不是看上他了!
  胤禛逐渐慌张,本能地想要拨弄佛珠让自己冷静下来,又想起为了不被和尚看上,早十几天前他就已经把身上所有与佛有关的物件都下掉了。
  绝心不明所以,还当胤禛是怕生:阿弥陀佛,施主不必惊慌,此为五台山地界,佛门净地,没有人能伤害你。
  胤禛神色更加惨白,他的耳朵已经自动将这句话翻译为:阿弥陀佛,施主自觉皈依,此为五台山地界,佛门地盘,没有人能来救你。
  绝心上前一步:施主,我
  胤禛刀子都不产了:你别过来!
  ??绝心都给胤禛吓了一跳,心说我现在用的空相,最是慈祥才是,为什么叫得好像见到什么图谋不轨的色狼一样,施主,你不要误会,我是看你脸色不好,才想
  我脸色很好,不需要你想!胤禛恨不能把心里的刀子吐出来,对准这和尚。
  ??简直不可理喻。绝心盯着胤禛仔细端详,思忖是不是上山前受了什么邪气惊吓,与山上佛气一冲撞,才如此焦躁:阿弥陀佛,施主,你让贫僧看看
  胤禛:!!!
  胤禛不说话了,掉头就逃:是真的啊,一开口就甩不掉了,天下的和尚是不是都听不懂拒绝!
  等等!绝心一看胤禛逃跑,顿时肯定了之前的猜测,一定是撞了邪,当即就想起步拉住胤禛。
  大胆!
  一声满含怒气的断喝给这场刚要开始的追逐战按下了暂停。
  康熙听到屋外胤禛的声音,这还是孩子懂事后,头一次听起来这么慌乱,当即放下继续劝说,第一时间大步出来,挡在胤禛面前,对着想要不轨的灰衣僧人厉喝:站住!你想对朕的儿子做什么?
  胤禛几乎恍惚地看着康熙挡在他面前,保护他的背影。
  绝心同样恍惚,他许久未见康熙,最后一次见面,康熙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贫僧看四阿哥的面色不对,便想帮他看看。
  ?康熙回头一看,胤禛的脸色还真不太对,苍白虚汗,眼神涣散,算了,那也不必你来,你惊吓到朕的儿子了。
  随行的队伍里有太医,康熙暂且放下了和菩萨顶方丈的谈话,亲自送胤禛回了马车,叫太医来一看,果真是受惊过度,据说还焦虑郁结,思绪过重。
  好好的怎么就思虑过重了,不是让你静心研读唉,罢了。康熙叹息,胤禛啊,你就在这躺着,好好休息,什么也别想,朕再去和方丈聊聊。
  是。胤禛悲怆地又一次捧起自产的刀子,郁郁寡欢地剌着自己的心,好在随行的太医本事确实过人,送来的药令胤禛剌着剌着,就陷入了梦乡。
  就是这个梦乡有点不太对。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胤禛:嗬!
  正给胤禛把脉的太医吓得一屁股坐地上,狼狈地爬起来:殿下,怎么惊醒了。
  不应该啊,他这药对症,正是专门治焦虑的,谁吃了不挨枕头就着,一夜无梦。
  胤禛顶着满头冷汗裹紧被子:做了个噩梦。暂时别给我用助眠的药了。
  他现在完全不想睡啊,一闭眼就梦到刚刚那个灰袍僧人,在给他念《观音心经》,太可怕了好吗?有种阴魂不散,做梦都摆脱不了的感觉
  另一边,正以法术入梦,好给胤禛驱邪镇静的绝心:???
  他是转七相吧,对吧,怎么念的《观音心经》,能把人活活从梦中吓醒??
  不,不能放弃,四阿哥的状况实在太差了,一次《观音心经》不行,大不了后面多多托梦几次,总归会有效的!
  于是。
  十天后。
  四贝勒,您受寒,还是由心中焦郁引起的。太医恭敬答道,看您的脉象,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睡过觉吧?
  胤禛精神恍惚,一时都没听清楚太医说什么。
  太可怕了,为什么这些天,但凡他闭上眼,哪怕只是短短的打盹,都会梦见那灰衣僧人给他念《观音心经》??
  另一边,已经回归工作岗位的绝心也非常纳闷:为什么他给四阿哥念经这么久,对方非但没有清心,还越听越焦虑?不应该啊,他给观里张老爷子念经,一念对方就睡着了,一夜无梦,效果好的很,义务帮周围老人念经,也是一样的效果,怎么四阿哥就这么特殊呢?
  绝心:算了,坚持总会有效果!
  太医:您是好佛之人,不然您念念经
  胤禛浑身一僵,胃部迅速翻腾,猛地扑到床边:哕
  被伺候着漱了口,胤禛虚弱地说:拿走,把屋子里所有和佛有关的哕吐完了又一波,胤禛顽强地说,都清出去!
  他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一本佛经了,哕
  胤禛的痛苦持续的时间,远比他自己料想的还要长,以至于老九都忍不住亲自带大夫,硬是敲开他的府门:四哥,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啊?
  胤禛又能说什么,说自己心理太脆弱,因为受惊过度,这些日子总是做梦梦到同一个和尚给他念经么,只是睡眠不太好而已。
  又来,又来!胤禟烦躁地说,八哥也是你这样子,茶不思饭不想,大夫一看就说焦郁失眠,问又问不出原因。
  ?胤禛有些意外,老八也是这样?
  打从懂事以后,大阿哥展露出想与太子争锋的野心,胤禛就有意识地拉远了和老八、老九的距离,再加上这些时日,他因病告假没去上朝原来老八也这样么?
  但应该和他不是同一个原因吧。
  好在我最关心兄弟,又人脉宽广。胤禟啪地一下把一张黄纸往胤禛床头一拍,我特地请的我合作伙伴写的符,你一张八哥一张,就贴在床头,要么压枕头底下,保管没人敢骚扰你们美梦。
  胤禛欲言又止地看了胤禟一眼,想提点他不要随便将自己人脉宽广挂在口上,以免遭人忌惮,但最终还是没说。
  这是道士的符箓?胤禛迟疑的翻弄了一下,除了挺美观,赏心悦目以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反正这些天他一想佛门就想吐,这符箓灵验不灵验且另说吧,压在枕头下面,希望今晚睡觉能换换,别做梦梦和尚了,梦道士念经都行。
  胤禛将黄纸塞在枕头下,喝了药,被胤禟压着躺回病榻。
  他还想挣扎着坐起来,不想入睡: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