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胤褆站在一旁,这会儿也没有刚刚战斗时热血上头质问的劲儿了,期期艾艾地看着青阳。
  胤礽自然地和青阳聊天:此事已了,大师可要和我们一块儿庆祝?
  青阳摇摇头,先将几位灵公送走了,才忧愁地说:我要赶紧回观了。
  胤礽调侃道:没想到,大师是恋家之人。
  青阳幽幽地看了胤礽一眼:还不是从安全方面考虑
  出门在外,如今小泥像和五牌位可就隔着不到几尺的距离,同一个车队里的两辆马车,翻车风险大大增加。
  胤礽:呃。
  也是。差点都忘了,他们确实是查案来的,道长却还要担负起一个随时可能崩溃的家
  胤褆在一旁听着,表情中暗带焦灼,显然是没听懂,但又没脸上来问。他是个要脸的人,当着太子的面,甚至连向神明告罪都没好意思开口。
  青阳道:今天的事,二位也不必提及我的存在。方外之人,但行正义,涉足过深,却是要毁道行了。
  其实不是!青阳只是觉得,管自己的家已经很累了,不想再帮别人做家庭调解
  太子和大皇子都是一愣,非但没觉得不开心,反倒面带喜色。
  儿子大了嘛,总想要比老子厉害些。青阳不想在康熙那儿露脸,等同于他们手上比皇阿玛多了一张底牌。
  两人自然是答应了,表示绝对会做好封口工作。胤礽又刻意当着胤褆的面,拉起青阳的手,走到一边去,头碰头地小声道:还有一事,算是我自作主张。你在府衙、道门留下的一应文书、记录,我都找人偷偷替你改了。日后哪怕有人来查,张明德已死,活着的只有青阳。胤礽看青阳面露惊讶,又趁热打铁道,一会儿五位灵公的牌位,我也会遣人送回宅子安置。
  青阳可以说是挺惊喜的,这算是替他解了不少忧了:多谢太子!
  胤礽大概是看出了青阳内心的高兴,睨了焦躁不安的胤褆一眼,故意把脑袋凑得离青阳更近了,恨不能脸贴脸:大师何必客气,咱们二人的关系,多近呐
  青阳:
  那倒也没有这么近。
  胤礽说是要庆祝,其实送走青阳之后,他就冷静下来了。一冷静下来,胜利的喜悦退去,一件非常要命的事重新浮上心头
  他紫禁城呢?他东宫呢?都还在不在啦!
  于是,原本的庆祝改成了连夜回京。胤褆虽然一开始没开阴眼,不知道赵公明诅咒了他什么,但想要尽快洗清自己名誉的心也是蛮急的,太子说要连夜回京,他难得没说什么。二位皇子轻骑减从,披星戴月,数日奔波之后,总算回到京都。
  万幸,万幸紫禁城还在。
  胤礽从没发现紫禁城这么可爱过,站在大门口,忍不住端详了好久。胤褆却在一旁催促:还不快进去,到这儿了还想出什么幺蛾子?
  胤礽淡淡看了胤褆一眼,带着怜悯。
  紫禁城没塌,塌的就是直郡王府了。
  胤褆被胤礽看得浑身不自在,厉声道:你休想搞什么花样!
  几位大臣从胤褆身边路过,不约而同低下头,挤在一块一阵快走。也有胆子大、骨头硬的,投向胤褆的目光,让胤褆莫名如芒在背
  这是怎么了?胤褆满腹疑窦,跟着胤礽一块进宫,向康熙详细汇报了朱三太子旧部余孽的情况。
  太子也没有抢功的意思,虽说本身青阳是他找的,但既然受青阳所托,将他的名字抹去了,胤礽干脆将功劳平分到二人身上。
  康熙坐在龙椅上,沉寂半晌,才从高台上走下来:干得好!
  朱三太子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幸好这次起事被直接压下去了,河堤之事也来得及补救,不然水患如果真的发生了,百姓得受多少苦!
  胤礽完美复刻青阳在三清面前的乖巧样,看得康熙越发欢喜又心疼,柔声道:保成啊,此事甚重,朕要赏你。好好赏你!
  胤礽心中大喜,刚激动地想,会有什么好处,就听康熙道:朕最近意识到,之前种种,朕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从今日起,你每日五更,来我养心殿,学经典策论,治理之道。如此,可好?
  胤礽:?????
  好个屁嘞!!
  大清的阿哥学习最苦了,六岁起就要开始入上书房,每天五更,天还没亮就得起,一年到头,只有大年初一,端午中秋,或是皇帝、自己的生辰,才能放假。他熬到十六岁,好不容易出师了,怎么又来???
  康熙感慨:父子相处,倒也不必说什么年假了。大年初一,端午中秋,你我生诞时,你就再来早些,我们多读几本策论,算是庆祝。
  胤礽:?????????
  人言否???
  胤褆差点幸灾乐祸地笑出声。虽说他极为嫉妒太子的特殊待遇,但想想太子的情况吧:都二十八岁快奔三的大男人了,被提回去重新读书,多丢人啊!太丢人了!而且年假都没有,不仅没有,还要早起,不仅早起,还要多读几本书。
  胤褆平生好武,不喜读书,但凡想一想太子将要面临的痛苦处境,就忍不住心情舒畅。
  正暗暗用嘲笑的眼神瞄着太子呢,胤褆就听康熙道:还有胤褆。
  胤褆一个激灵,赶紧站好。
  康熙眼神复杂,瞅了大儿子半晌,忍不住长长一叹:你也受委屈了。朕赏你一座新王府吧。
  ??胤褆一懵,这是怎么个意思,从没有一个王爷被赏两座王府的,最多就是赏私宅,皇阿玛
  也对,你刚回来,怕是不知道。康熙揉了揉鼻梁,前些天,也不知怎么的,京中突然地震,你的郡王府塌了。
  胤褆:
  什么?
  什么塌了??
  这下转而变成胤礽用暗含幸灾乐祸的眼神看胤褆了。
  康熙语带困惑:房塌了,府里的人倒是都没事。不光如此原本我想着,郡王府塌了,暂且收容你回阿哥所原本的住所暂住,结果你那旧屋,也塌了。
  太奇怪了吧,全京都那么多屋子,地震震半天,寡塌胤褆的屋?
  胤褆脸都木了。
  太子转身,满脸担忧,关切地道:大哥,要么这样。我在京中,也是有座皇阿玛赐下的私宅的,你先暂住?
  哈哈哈哈哈哈!太子在心中大笑,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胤褆一听,肯定会联想起他在各处购置的那些私宅,那些私宅肯定也都塌了!
  二十八岁太子重回书房,堂堂大皇子无家可归,谁也甭想笑谁。
  胤褆:
  太子的私府,胤褆当然不可能去。而且他确实想着自己那些私宅,从宫里出来后,就连忙联系了人,一问,果然都塌了。
  线人愁眉苦脸:我们查了,没人动手脚,就是地震震塌的。但是王爷放心,就算掘地三尺
  胤褆木然地坐在刚包下的客栈里:不用查了。
  线人:也一定将啊,啊?
  胤褆舔了舔嘴唇:你这样
  线人有点听不太清,斗胆凑近。
  胤褆含糊地说:你想法子给我请座财神像回来,要财神爷赵公明的。
  民间供奉的财神爷可是有很多版本的,宫里还有关公像,也是作为财神爷祭拜。
  胤褆一把抓住线人的手,从牙缝里挤字儿:千万不要被任何人发现,尤其是太子!
  线人:
  发现了也没啥吧,一个爱棺材,一个拜财神,半斤八两啊,扯平。
  线人:是。
  说罢,线人转身要走,又被胤褆叫住。
  胤褆微微侧过脸,佯装看着窗外:走之前,去把包客栈的银子付了。
  刚刚要付银子的时候,胤褆才发现,自己钱袋儿不知道啥时候丢了,而且府上财物也全都被毁了,真是身无分文。他能包下客栈,都是靠刷脸的。
  线人:
  已经这么穷了吗?
  包客栈还要从下属的口袋里抠钱?
  第11章
  为了爱与和平,青阳带着师祖们的小泥像,一路回了秦淮。
  刚走到观门前,就被一声熟悉的咆哮震了一下:都给老夫站好喽!瑟瑟缩缩的像什么样子,昨天老夫任命的百长呢?出来!给老夫汇报汇报,土地都收复到哪一步了?
  ??青阳不禁推门而入,鳌儿,观里菜都浇了吗,你收复什么土地?
  青阳环视了一圈,只见鳌拜正颇为威风地飘在院中央上空,身边聚了一大帮子阴魂,别说,列队列得还挺整齐,颇有军队那意思了。
  鳌拜毫无防备:你怎么回得这么快!?
  不是说事情牵扯到十万两纹银,还有皇子之争,听着还挺麻烦。鳌拜以为自己少说要在观里等俩三月呢,哪晓得几天青阳就回了。
  青阳托着小泥像微笑:鳌儿,观里的菜都浇了吗,你收复什么土地?
  鳌拜一寸寸地降下来了,虚虚地飘回菜地里,不是,你听老夫说。你们走了以后,观里没有符箓、法阵庇护,有些不长眼的阴鬼就跑来院子里摇树。
  虽说没有供奉的仪式,阴鬼就吃不上食物,但宋朝也有首诗说:树头土枭作人语,月黑风悲鬼摇树。
  吃不上,就不兴他们摇树,让其他人也吃不上吗?
  青福观院子里不光有菜,还有不少青阳花大价钱移栽回来的果苗、果树。为了能让它们生得好,青阳还花了一番功夫,做了斋醮,对土地进行加持。之前太子留的那一袋金叶子银锭子,几乎都用在这菜园子上头了,可以说是全观最值钱的聚宝盆。
  亏得老夫发现得早,你看那荔枝,都给摇下去不少了!鳌拜看青阳的脸色渐缓,连忙又活用旁听学来的技能,颇为惆怅、苍凉地说,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你不在,老夫多么辛苦。一个人守着这观,着实无聊!胃口都没了,你看老夫香火都没怎么吃。
  鳌拜还故意摸了摸自己花白的络腮胡子,眼神忧郁,一副留守老人的凄惨样。
  青阳瞅了眼放香火的盒子,倒确实没咋吃,但他严重怀疑,那是因为鳌拜净顾着欺负其他鬼了。
  最开始驱赶摇树的阴鬼还能说得过去,但现在这支小阴兵队,还有什么收复领土,是留守老人会干的事儿吗?怕不是把圈地的恶习从活着带到死后了。
  鳌拜努力自圆其说:至于这些队伍这些队伍,是我怕再出现这种事儿,所以特地为了护院练的呢!保保卫一方平安!
  青阳无语地看着鳌拜,但转念一想,这说不定能变成一件好事。他可以挑些对阳世有所执念、愿意帮忙的阴魂,让鳌拜带队,到时候一片区域一片区域地接引阴魂过来,也方便他进行超度,薅不是,帮地府的忙。
  想到这里,青阳对着眼珠乱转的鳌拜笑了一下:看时间离供奉还差点儿,带你出去透透气儿吧。
  将小泥像安置好,青阳走出主殿。
  鳌拜已经很识时务地将阴兵们赶走了,飘在门口看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因为有鬼契在,青阳也不必做什么限制,很放心地带鳌拜走出观门。
  看得出来,鳌拜这几天没少干事儿。一路走出小窄巷,周围的阴鬼看到鳌拜都哆哆嗦嗦,陪着笑向鳌拜行礼。当然了,阴鬼向来是四处游荡的,偶尔也有新鬼撞进小窄巷,试图捣乱生事,鳌拜就瞬间挺着胸脯冲出去,壮硕的魂魄冲着无法无天的新鬼发出恶鬼咆哮,络腮胡子与蓬乱的头发迎风飘荡
  鳌拜颇为激动,这几天他收整阴兵,最大的阻碍便是不能离开道观,要不是他还有些手段,哪能将整个小窄巷控制在鼓掌之间
  青阳看着挺着胸脯,到处咆哮示威的鳌拜,陷入沉思:
  怎么觉得有些微妙的眼熟。
  正想着,巷门口溜溜达达跑过一只土狗,大约是嗅到了墙顶晒太阳的三花猫的气味,瞬间发力冲到墙角,一边使劲扒拉墙壁试图往上爬,一边凶狠地发出汪汪狂吠。
  青阳看看土狗,又看向鳌拜,表情渐渐慈爱:獒儿
  鳌拜没听出差别,新鬼骂到一半回头张望:?干嘛!
  青阳对着飘得远远的鳌拜拍拍手:獒儿,獒儿过来,回家吃虾虾喽。
  鳌拜:???还虾虾,哕!
  你自己皮紧着点,再让我看到鳌拜冲着痛哭流涕的新鬼最后指点了几下,转身往回飘,心里直犯嘀咕。
  这臭道士怎么语气怪怪的,听起来有点微妙的耳熟
  青阳一向是掐着点做供奉的。准备好了师祖们的素斋,上完香,青阳才回到伙房,解决大型犬阴鬼的饮食问题。
  鳌拜飘在灶台边催促:搞快点,搞快点。
  这几天他天天想着葱油大虾,根本没胃口吃香火,刚刚青阳做素斋的时候,他都在一旁看得两眼发绿,差点啃铁锅
  你要感谢太子啊,你之前还害人家。青阳语重心长地说,得亏他又送钱来了,不然哪有钱买虾?
  鳌拜敷衍:嗯嗯,感谢感谢。多久能出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