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云音想,也是,他一个国君,都能隐忍那么久,自己不应该那么心急。
  嬴政告诉她,她的另外一个仇人,告发她父亲的那个副将,已经在几年前被人杀死了。云音猜想,这件事一定是她兄长做的!
  用完膳,宫人撤下饭食,伺候嬴政漱口和擦手。
  嬴政喝了不少酒,云音怕喝醉,只敢扣着喝。她今天折腾了一天,只想早早回去歇息,希望嬴政也快些就寝。谁知道,嬴政喝到七八分醉,居然兴致很好,提出要带她出去走走。
  云音陪他来到一座宫中的库房,门外有很多卫士把守。进去之后,云音看到,里面空间很大,点着长明灯,放满了各种金珠宝贝,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嬴政道:“这里是赵王迁放置财物的地方,好东西还不少。”云音看到他两眼放光的样子,居然和普通人发了横财的感觉很像,不由得暗暗有些好笑。赵王搜集了那么多财宝,没想到最后都归了秦王,自己什么也落不下,真是讽刺。
  他围着这些金银财宝转了转,说道:“我大秦要攻打六国,军费紧张,如今得了这些东西,正好可以使用。”他又对云音笑道:“你看看,这些珠宝是否有你喜欢的,趁还没有入国库,赏几件给你。”
  云音摇头道:“不用了,还是全部用来补充军费吧。”
  他又笑道:“听说赵宫中有许多美女,寡人倒还没有时间去查看。你也是赵国女子,哪日我带你一起去,看她们和你相比,姿色如何?”
  云音道:“我相貌粗陋,耐不起相看。”君王大多好色,赵王是这样,秦王恐怕也如此。她不明白,他挑选美女,带她去干什么?
  “是吗?你相貌粗陋,你是说寡人眼光不佳?”他问:“女子大多有妒忌之心,你会妒嫉吗?”
  这没头没脑的问话,云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茫然摇了摇头。
  他说:“没有妒忌之心,倒是女子的美德。”云音想,男女都有妒忌之心,如果完全没有,只是说明不在乎这个人罢了。
  他挨近云音,又伸手又去捏她的脸颊,云音去拉他的手,没拉开,他总是喜欢这样做,像个孩子恶作剧一般的举动。云音的脸,常常被他弄的有些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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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己
  嬴政抚摸一阵云音的脸,带笑望着她。
  “你的相貌嘛,是有些粗陋,”他说道:“不过我看习惯了,也还能勉强看得下去。你好好打扮一番,可能会好看点。”
  “如果我很丑,大王还会把我带在身边吗?”
  “那要看你丑到什么程度。你呢,一双眼睛长得还不错,肌肤也白,就是瘦了些,加之整日愁眉苦脸的,就不像个美人了。”
  他又问:“你当年不是说,要带我去逛遍邯郸城里有趣的地方吗?邯郸还有哪些有趣的所在?”
  “那不过是小孩子喜欢的地方。大王现在看惯了大场面,不会感兴趣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感兴趣?”
  云音见他真是喝醉了,满口胡话,和一个醉酒的人呆在一起是不明智的,因此说道:“天色晚了,我扶大王回去歇息吧。”
  他们走出了库房,只见明月高悬,淡淡的清辉洒落在巍峨的宫殿之上。赵王宫之中,飞梁画栋,两座宫殿之间还有悬空拱桥相连;园林秀美,别具匠心。
  嬴政看到这些精美的宫殿,说道:“赵王小儿,真是会享受,把宫室修建得这么华美!”
  云音笑道:“大王既然喜欢,就把这些宫殿搬到咸阳去。反正,这里的东西,现在都是你的。”
  嬴政看来还没有醉到糊涂,他说:“搬是搬不走,但是寡人可以在秦国,建起一模一样的宫殿。”他还真是想到做到,马上就叫来张公公,吩咐他明天召集一些画工,把宫殿的样子和构造描绘下来,以便在咸阳修建宫室时做参考。
  云音惊奇,“大王真的要把赵国的宫殿修建在咸阳?”
  嬴政道:“不错,寡人要在上林苑里,修建起六国的宫殿!到时候,在咸阳城就可以阅遍六国的宫室。”
  “那可是很浩大的工程,要耗费很多钱财。”
  他不以为然,“等天下一统,寡人富有四海,耗费这点财力算什么?”
  他走路有些摇摇晃晃,顺势扶住了云音,靠在了她身上。他说:“真没想到,多年之后,能再次回到邯郸。”
  云音感慨道:“是呀,景色依旧,物是人非。”
  他不悦地说:“什么物是人非,我在这里,你也在这里。”
  云音道:“我是说人的身份改变了。”的确,当年她是将军的女儿,而他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她看起来比他优越;可如今,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孤身女子,而他是一国之君,高高在上,掌控所有人的生死荣辱,情形已经大不相同了。
  他眼眉吐气地说:“不错,寡人如今君临赵地,是这里的主宰!”他看了看云音,又说:“你当年倒是及其温柔,如今有些可恶!我一眼就能认得你,你却很久都认不出我!我看,你就是个没有心的人,是吗?”说着,他的手掌往下移,按在了她的心口。
  云音道:“怎么又提这个?我已经解释过了。我真的是……想不到。”
  嬴政笑道:“别狡辩!我原是有些生气,对着你,却又发不出火。不过,阿音也算有一双慧眼,能识英雄于微时,倒是我的红颜知己。”云音当年对平凡的他温柔相待,如今又能看出他的抱负,他确实对她另眼相看。后宫佳丽如云,一个女子如果只是长相美丽,引不起他多久的兴趣。
  云音听了这话,倒有些惭愧。当年他只是个普通少年的样子,自己就只看出他性子倔强、脾气别扭;哪里有本事能够预测,他将来会君临天下?两人有缘相识,只是少时的玩伴罢了。不过他既然这样看待自己,也是好事,就先胡乱应承好了。
  浓浓的月光洒落邯郸城和赵王宫,很有怀旧的氛围。
  嬴政想起一些往事,他说:“当年我在邯郸,多遭遇赵人的白眼和责难,幸好能遇到你。”他的父亲先逃回秦国,他们母子在邯郸过了几年东躲西藏的日子,生活艰难,有云音相陪,也算那段日子的一点亮色。微时的前尘往事,他一般不愿意回想,也忌讳别人提起。但此时,他却很想对云音倾诉。
  云音宽慰他道:“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大王当年受了一些磨难,才有如今苦尽甘来的一天。”
  嬴政伸出手,紧紧抓住云音的掌心,心里更加认定,她是他的知己。他说:“不错,现在寡人大权在握,再也没有任何畏惧!”
  .
  嬴政和云音来到王宫中的池塘边,荷花在夜色中绽放,四周很安静,只是不时传来几声蛙声。两人携手并立湖边。
  嬴政说:“记得你当年爱在小河中戏水。”
  云音道:“是呀,我喜欢水。”
  “当年,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把我推到河里去过?”
  云音赶忙否认,“没有!不是我推的。”她依稀记得,女伴推过他下水,但是记不太清楚,是否自己也作弄过他。他当年很怕水,不敢下去。
  他又笑道:“你当初倒是有些小姐姐的派头,还想讨寡人口头上的便宜。那时,你叫我什么?”
  “小正,”云音对他儿时的称呼一出口,两人似乎冲破了身份地位的鸿沟,拉近了距离,回到了少年时代。
  他笑了,又问:“你在宫中这段时间,我待你如何?”
  “你对我很好,”云音想,他确实对自己不错,虽然嘴上老说要罚,实际上都是吓唬她,一次也没有真正处罚过。而且,就算自己无意冒犯了他,他也没有计较,还愿意帮助自己报仇。
  嬴政的手落到她的腰间,他的脸贴近她,云音略往旁边让了让,他说:“等你报了仇,我想要你!我要你心甘情愿地、满心欢喜地侍寝。”
  他在月光下静静看着云音,眼光诚挚热烈。云音想,他对自己是有几分真心吗?云音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她低下头,满心欢喜她不知道能否做到,到了那一天,就算为了报答他,她也会照做的。
  嬴政抬起云音的下巴,看到她的眼波流转,双颊微红,带着害羞的神色,心中一动。他把脸贴了过去,探开她的嘴,舌头长驱直入,云音几乎不能呼吸,脸涨的通红。他把她环抱住,感到她柔软的胸脯紧紧贴住他,他的手在她的后腰上不断摩挲。
  良久,他才放开云音。
  两人缓缓走回去,嬴政笑道:“明日是个好日子,寡人带你出去开开眼界。”
  开眼界?云音不太明白他要做什么。既然他高兴,明天就随他去看看。
  .
  第二天上午,嬴政来到了城郊刑场,云音等人随驾同行。
  嬴政身穿黑色冕服,神情冷峻,居中坐在高台之上,周围有大批卫士护驾。
  下面的广场之中,乌压压跪了几百号人,都被缚着手,后面有兵丁看守。很多人都在颤抖,嘴里发出呜咽之声。这些人,正是嬴政的仇家,有陷害他外祖家的仇人,也有当年欺辱过他们母子的爪牙。
  刑场外围,站满了看热闹的民众。有些人是被强迫来观刑的,还是一些有喜欢看残忍行刑场面的爱好。
  云音知道,嬴政今天要公开处置这些仇人。只是不清楚,他要用什么刑罚来惩治他们。昨天晚上,他还对云音浓情蜜意,像一个温柔的情人;但今天,在仇家面前,他又变成了凶神恶煞的煞星!
  军士们拿起铁铲,在地上挖出一个很大的深坑,这坑张着黑压压的大口,触目惊心!刑场上的众人看到这个深坑,仿佛知道了他们的命运,显出了恐惧的神色!
  嬴政满足地看着这场面,面上露出冷笑。
  他下令行刑,军士们用刀剑把这几百个人驱赶到大坑边,用力把他们推了进去!这些人吩咐发出求饶声和惨叫声!他们落到坑里,想爬上来,还没爬到一半,又被军士们用铁铲狠狠地砸下去!
  军士们开始向坑内填土,泥土石块劈头盖脸地想坑里的人头上盖去,里面不断发出哭叫和哀求之声!
  听到这些人的哀嚎,云音待不下去了,腿不断发软。刑场,一向是可怕的所在!她知道,犯了欺君之罪,按律要被诛灭三族甚至九族。可叹这些人做了恶事,连累全家一起受酷刑!
  昨日嬴政说带她来开眼界,居然是让她来观刑!眼看这些人要被全部活活坑杀,这种恐怖的场面,云音不忍心多看。他对付仇家的手段,也的确够狠辣!
  惨叫声回旋在刑场上空,令人听之丧胆。围观的众人,也有很多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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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居
  云音害怕恐怖的行刑场面,一刻也不愿意多呆在刑场。
  她慢慢往后退,趁人不注意,退出了人群。她面色发白,也不想回赵王宫,失魂落魄地走在邯郸的大街上。
  街市之上,没几个行人,到处关门闭户,有一种肃杀的感觉,不再像昔日繁华的邯郸。
  云音想起来,她多年没有回家,虽然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她还是想回到故居看看。毕竟,自己在那里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有很多温馨的回忆。
  云音向家的方向走去,路过一间小酒楼,居然开着门,还有几个客人在里面聊天。她记得,少时和兄长来过这里小坐,哥哥喜欢来这里听书,就走了进去。
  她四下张望,兄长并不在这里,只是她的痴念。她失望地坐了下来。
  旁边一桌有几个人正在小声闲聊,听口音都是邯郸当地人。
  “老兄听说了没有,这几天秦王在城里到处抓人,杀了不少人呢!”
  “是呀,所以最近大家都不敢出门,待在家中。我是实在呆不住了,出来溜溜。对了,秦王为什么要抓人?”
  “据说是他以前的仇家。你们知道吗,这个秦王政,从小就是在邯郸长大的!十多岁才回去秦国。”
  一个儒生模样的老者道:“唉,赵国亡了,我辈都做了亡国奴!可叹!”
  茶楼的老板赶快过来说:“诸位慎言!胡乱议论秦王,小心脑袋不保,还连累我这个小本生意!”
  “老板,你的胆子也太小了,我们随便说两句,他能听见?”这人显然是个胆大的,他又说:“最可恶的就是郭开这个内奸,他还害死了李牧将军。可现在,他依然是高官厚禄,真是老天爷不长眼!”
  云音听他们提到仇人郭开的名字,心想,这厮确实是恶事做尽,人人痛恨!
  “看着吧,他总会有报应的,”另外一个人道:“据说我们赵国大王的兄长、公子嘉逃出去了,说不定他以后能卷土重来,杀回赵国呢!”
  老板说:“管它谁做王,只要老百姓的日子好过,就行了。这些年长年累月地打仗,也是受够了!”
  “算了,不说了,免得招祸。老板,打点酒来喝!”他们都停住了口,开始饮酒。
  酒楼老板给他们送了酒,看到云音一个人坐着,就过来招呼她。云音留下一点茶钱,起身离开。
  .
  云音循着记忆,穿过大街小巷,来到故居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