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百里生灵灭(十八)
  关于为何会显现出锦之的过往,湘漓并没有询问,她本不是多事之人,锦之不说,她没必要多加揣测,全当做了个梦,其实,自从遇见锦之,每一天都像是活在梦中。
  一路无话,锦之牵着湘漓穿梭在迷雾之中,步伐悠闲,眉宇间少见的浮有一丝愁容。
  在一扇朱漆的大门前,失散的云祁正坐在门口的石狮子上,似乎已经等了他们久。
  “你们遇到了什么,怎来的如此之晚?”云祁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见到锦之和湘漓,按理说《妖书》中没有妖物,只一片亘古不变的迷雾,以那他们的本事不可能到现在才找到这儿来。
  “没什么,走。”锦之言简意赅,并不愿多透露什么,甚至连谎言都懒得编造,折扇开合间,朱漆大门徐徐开启,这尘封了多年往事的大门里,究竟埋藏着多少秘密。
  须臾,三人便站在了街口,人烟肆市,可每个人的穿着都十分破烂,连简朴都算不上,只是起到避体只用,云祁和湘漓并不讶异,在他们看来,炎黄时期,也确实应该如此吧。
  “是他么?”云祁指着一人,颇有些难以置信。那男子蜷曲着身子坐在地上,头上包裹着衣物,只露出一双眼睛狠厉淡漠地看着四周,他的周身,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锦之迟疑片刻,点头表示赞同,无论什么时候他那双厌恶一切的双眼都不曾改变过。
  “人性本恶。”锦之打开折扇遮住湘漓的眼,“漓漓别看,挺凶的。”
  湘漓失笑,她已不是稚子,不过一个眼神怎会吓到她。可掌心的冷汗却告诉她,她的确是由心发出的恐惧,她也是经历过一些风浪的人,不想竟被一个眼神吓到,也真是可笑,是因为和锦之在一起久了,习惯被保护了么?这可真不是一个好习惯。
  “他在这儿做什么?”云祁看了他很久,却发现他不动如山,只是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
  “你问题真多。”锦之依旧用折扇挡住湘漓的视线,眼睛时而张望,“他等的人来了。”
  云祁惊异地看锦之,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你如何知晓他在等人?又如何知晓他等的是谁?”
  “这里是奴隶买卖的地方,这里的人都是在等买主。”湘漓不经意间看到街口挂着的牌子后了然。扯开锦之的手,顺着他的方向看到一个俊朗的男子走来,不疾不徐,风度翩翩。
  “妖怪也有奴隶买卖?”云祁颇为好奇,他还以为妖怪之间不会有这般复杂的关系。
  锦之收起折扇,在云祁头像敲打几下,像是教育琥珀一样说道,“不然那些妖怪怎么体现自己的身份地位呢,妖怪也是有虚荣心的,只是比起你们人,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云祁自知失言,不再多说,只注视那蓝衣男子款款而来,这么美的人,会是谁呢?
  “你可愿意随我回去?”蓝衣男子在相柳面前蹲下身,温柔笑道。
  相柳用凶恶的眼神与他对视,男子只是保持适度的微笑,春风般温暖,这纷乱的时代也只有这样善良的人才愿意看相柳一眼了吧。
  “神,水神共工。”锦之轻声呢喃。
  这一回,云祁学乖了,未免遭锦之讥讽,他不再询问,只是用审视的眼光看着锦之,看得锦之浑身难受。
  “他周身有灵泽之气,只有神才会有,野史记载水神体弱,温和谦逊,想来便是此人。”
  “锦之,你们也有野史?”湘漓本是想问锦之这般自诩高雅之人,怎么也会去看野史,却觉得此话有失分寸,遂改了口。
  “你们人间,野史记载的才是正经之事,不是么?妖界也是一样。”锦之眼眸深邃起来,似是想到了些不愉快的往事。
  湘漓和云祁也不再多言,只见相柳不为所动,蓝衣男子揭开了裹在相柳身上的衣服,围观的妖瞬时离得更远了些,那身恶臭本就欲让人窒息,如今再看到那样貌,简直是避之尤恐不及。
  相柳的眼中尽是轻蔑,蓝衣男子眼中没有幸灾乐祸,没有怜悯悲戚,依旧微笑如故。
  “这就是神?没有任何感情的雕塑罢了。”湘漓不禁庆幸在他们的时代没有了神明,至少不会见到这么些无悲无喜的脸。
  “嗯。”锦之点头,亦不见悲喜,有时候,湘漓觉得锦之和这些传说中的神明很像,一样的无悲喜,无情爱,她和锦之的距离,不止隔着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