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5日
  五十里路, 两人用了比平日里少了三分之一的时间赶到庄子上, 段瑶和段云琪在庄子外面跳下马。庄子上的人见过段瑶和段云琪两人, 有人认出他们, 连忙跑去通报给管事的。
  段云琪带着段瑶往庄子里去, 正好跟赶着出来迎接的庄头碰上, 庄头要上前行礼, 段瑶开口免了他心里,直接问道:“肖表哥在哪儿?你们世子爷在哪儿?”
  庄头也是经历过不少事情的人,见她这么急, 就知道一定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发生,连忙道:“世子爷才来庄子上玩得不习惯,说是要出门去骑马, 这会儿该是骑马出去了。”
  段瑶的眼前闪过马儿飞奔的画面, 头晕了晕,强力稳住, 问道:“他出去多久了?”
  “刚走一小会儿。”庄头赶紧道。
  段瑶回头对段云琪飞快道:“大哥, 我们快去追他, 我就是预感他会骑马跑出去, 然后会出意外, 如果真出了意外就晚了,我们赶快去把他找回来。”
  “好, 我们快走。”段云琪见她神色凝重,也不迟疑, 拉了她转身就走。
  两人小跑着出去, 快速翻身上马,段云琪问了一句庄子里的人,“你们世子爷去的哪个方向?”
  “去的那边。”下人抬手指了指右前方。
  段瑶举目望去,不远处是绿油油的田地,再远一点儿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树林那边似乎还有条宽阔的河,然后河的那边……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以前来这里时见过的景致,脑海里闪过一个断崖,对,断崖!就是那个断崖!这个跟她脑海里浮现的景象完全的融合在了一起。
  “大哥,我们快去把他找回来。”段瑶一甩马鞭子,马儿吃痛,撒开蹄子就往前跑去。段云琪随后赶紧跟上。
  两人直追着肖承启去的方向赶了过去,跑过一大段田野,直追到了树林边上,段瑶想也不想,一头就钻进了树林,段云琪想叫她慢点儿,注意安全,可她都已经跑进去了,段云琪无法,只能赶紧跟上,追在她的身后。
  两人进了树林,追了一段路,果然瞧见前方有人在骑马狂奔,段瑶定睛一看,瞧着那白色的身影似肖承启,立马扬声高喊,“肖表哥,你回来!”
  声音传出去老远,回声阵阵,惊起一片落叶沙沙而落,而前方那人却似没听到一般,继续往前飞驰。
  “大哥,你快追上去拦住他。”段瑶眼见肖承启越骑越快,心急如焚,担心他会出事,赶忙叫段云琪追上去。
  “瑶儿,你跟在后面小心一点儿。”段云琪叮嘱一句。
  “我知道,你快追上去。”眼见肖承启的身影就要消失不见了,段瑶急得不得了。
  “我这就去。”段云琪皱了眉头,一扬马鞭追了上去。
  眼看着大哥段云琪去追了,段瑶还是放心不下,也打马跟了上去。
  段云琪的骑术好,很快就跑出了老远,拉开了与段瑶的距离,段瑶跟在后面,勉强才能看到他的影子。
  她远远地看到段云琪追上了肖承启,两个人飞快地并驾齐驱,段云琪几次叫肖承启停下来,肖承启都从而不闻,一门心思地往前冲,眼见着就要冲到河边去,过了河那边就是断崖了,叫人有去无回!
  段瑶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瞪大眼睛高喊了一声,“不要!”
  这个时候,只见段云琪忽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动作迅速地跳到肖承启的马杯上,双手从后面扣住肖承启的肩头,带着他从马背上跳了下去,两个人落在地上就地一滚,避开飞奔的马蹄,倒在地上不动了。
  看到这一幕,段瑶的灵魂都快去了一半,简直不敢看下去,一夹马腹,打马跑了过去。
  目光紧紧地落在草地上那两个一动也不动的身影上,段瑶越骑越快,很快就到了近前,一拉缰绳驻了马,从马背上直直跳下去,拼着最后的力气跑过去,脚下一软,跪倒在肖承启面前。
  段瑶看着眼前睁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肖承启,气得破口大骂,“你做什么跑这么快?我叫你停下你为什么不停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出了事该怎么办?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肖承启躺在地上,仰望着上空,茂密的树枝遮住了大部分天空,只余零星的阳光照下来,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呵呵地痴笑起来,末了吐出一句话来,“真跑死了才好。”
  啪地一声,段瑶甩手给了他一耳光,双目赤红地瞪着他,恨恨地骂道:“你以为你这么做很了不起是不是?你以为你这样就是对的是不是?你想过你的父亲母亲吗?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叫他们两个人怎么办?你心情不好就可以随便乱来吗?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是几岁的小孩吗?晋国公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接手了整个国公府,一人挑起整个国公府的重担,而你呢,你干了什么?在这里寻死觅活的做给谁看?”
  肖承启躺在地上没吭声,目光直直地盯住段瑶看,那眼神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炙热的温度仿佛要把她烧起来一般,咧开嘴扯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难道不是吗?”段瑶厉声反问,“你刚才做的事难道不就是这样,啊——!”
  没等段瑶把话说完,肖承启忽然像一头豹子一样从地上翻身而起,双手搭上她的肩头,顺势将她整个人压在了地上,高大的身躯将娇小的她密密实实地笼罩在身下,强健有力的双腿压在她纤细笔直的腿上,沉重的身躯压住她,叫她根本动弹不得,他的双臂就撑在她的肩头两侧,俊脸离她的脸很近很近,近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那双魅惑的桃花眼闪烁着幽幽的不明的火焰,犹如一座即将要爆发的火焰山一般,蕴藏着会吞噬一切的力量。
  “你,唔……”
  肖承启低头叼住她红艳艳的双唇,灵巧的舌头带着霸道的气息强硬地挤进她的口中,勾住她的丁香小舌吮吸品尝,就像品尝最上等最美味的佳肴一样,哪怕这道美味的佳肴里蕴含了剧毒,他也品尝得甘之如饴,那就是最天底下最迷人最令人销魂的春、药,只沾染上一点点就上了瘾,从此之后中毒至深,忘我沉沦,无法自拔,不愿清醒。
  犹记得几岁的时候,肖李氏带他到段家去作客,那一日正好是段瑶满一百天的日子,天气炎热,粉嫩粉嫩的小女孩儿穿着火红色的肚兜躺在摇篮里,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张开小嘴巴对着他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他就站在摇篮外面看着她,觉得她长得真是太好看了,那张粉嫩嫩的小脸真是叫人爱不释手,趁着大人们都在说话没有注意,他悄悄地伸出手指在她的脸上摸了摸,粉白的皮肤又嫩又滑,吹弹即破,像块豆腐一样,叫他一摸就上了瘾,再舍不得放手。她也不像其他小孩儿那样哭闹,以为他摸她的脸是在逗她开心,裂开无齿的嘴巴咯咯地笑起来,格外可爱好看,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跑到母亲肖李氏身边,不假思索地开口道:“母亲母亲,我们把妹妹抱回家吧!”
  母亲肖李氏笑着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可是瑶儿是姨母家的妹妹啊,你要是把瑶儿抱回家,姨母他们想她了怎么办?姨母会舍不得的。”
  “那她怎么才能是我的?”小小的肖承启天真的问,“她长得好可爱,我就是很喜欢她,让她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母亲肖李氏闻言笑起来,“启儿很喜欢妹妹吗?很想要跟她一起住一起玩儿吗?”
  小小的肖承启连连点头,“是啊,母亲,让她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肖李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那启儿就要努力了,等你以后长大了,再努力把瑶儿娶回家好不好?”
  那个时候,他并不懂得母亲口中的“娶”和“取”到底有什么区别,只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好,启儿从现在就开始努力,以后好跟瑶儿一起玩儿……”
  回忆在肖承启的脑海里激荡,他噙住她的唇忘我的亲吻,带着要焚尽一切的火焰,燃烧一切的欲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证明,她其实也是能够属于他的,他也是能够拥有她的,不管这个方法对还是不对,可行还是不可行?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只要能够圆了心中的夙愿,哪里又需要管什么手段和方法,过程其实都不那么重要了?
  肖承启的吻像热烈喷发的火山,像汹涌澎湃的巨浪,加裹着焚天灭地的力量,叫事先毫无防备的段瑶几乎招架不住,她被他压在地上狠狠亲吻,脑袋里的思维一下子像是被完全抽空了,持续了好一阵空白,完全反应不过来。
  这一段写来缓慢,实际上也不过片刻眨眼功夫。
  等到段瑶意识回归的时候,肖承启已经如一只大狼狗一样扑在她的身上,不断地疯狂地亲吻着她,她胡乱躲闪挣扎,无奈根本不是肖承启的对手,她躲闪不了,下意识地抬起手臂,谁知下一秒就被肖承启擒住了手腕,她的想法落了空,迎来的是更疯狂的犹如暴风雨一般的亲吻。
  忽然,段瑶觉得自己身上一轻,紧接着传来砰地一声闷响,是拳头砸伤肉体的那种沉重的响声。
  她撑起身子一看,竟是段云琪气急了,如一头暴怒的狮子,把肖承启从她身上拉了起来,一拳重重地击中了他的腹部,紧接着又是一拳砸在了他的俊脸上,然后抬起腿一脚踹过去,直接把肖承启踹得往后飞出一丈远,背撞上后面的大树,震得树枝剧烈摇晃,纷纷扬扬落下来许多的树叶,肖承启被树干一挡,跌落到地上,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段云琪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提起他的衣领,狠狠地瞪着他,厉声喝问,“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怎么可以这样对瑶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信不信我能打死你?”
  鲜血从肖承启嘴角流出来,滑过他好看的下巴,他知道刚才段云琪打他的时候打得毫不留情,每一招每一拳都是用尽了全力,他知道他是真的想要打死他的,他也是故意不想还手的,凭他的武功,还没有到完全被动挨打的份儿,他是有意不还手的,他在决定做那件事的时候,就知道段云琪不可能会放过他,其实那么做了之后,他自己都无法放过他自己,所以他做好了打不还手的准备,他也深知自己不能还手,哪怕他真的被段云琪打死了,这也是他活该,是他罪有应得,应该受到的惩罚,他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怨言。
  哪怕是被这样痛打了一顿,可是身上的那点儿伤,哪里有心里的伤那么严重,心里的伤才是深不见底,血流不止,永远也无法愈合。
  肖承启胸口闷痛了一下,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口中又喷出些血腥沫子,他却裂开带着血色的嘴唇毫不在意地一笑,“你打死我,我也受了。”
  段云琪被他这副无赖样气得不行,提起拳头又要揍他,“那我就成全你!”
  “大哥,住手!”段瑶高喊一声。
  刚才她被肖承启强迫,她的内心也是崩溃的,她完全没有想到她喜欢了十多年的表哥会是这个样子,发起疯来完全不顾后果,她被他欺负,她也是极为生气,巴不得大哥段云琪把他打死了才好。可是等她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肖承启被段云琪打得不成人样,一说话就有血从嘴角流出来,她又有些于心不忍了。在这件事里,她也有责任,是她给了他希望,又给了他绝望,才导致他如此失去理智,做出这样的事情。她虽恨他如此行径,却也不到要他命的地步。如果大哥真把他打得出了个好歹,也不好跟晋国公和姨母交代,母亲李氏夹在中间也为难,两家的关系也不好相处。她不想如此,才适时叫住了段云琪。
  段云琪的那个斗大的拳头就那么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差一点儿就落到了肖承启的脸上,只差那么一点点了,几乎就贴到了肖承启的面皮上,只差分毫就毫不留情地揍上去了,段云琪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瑶儿?”
  肖承启见此情形,忽然咯咯地笑起来,笑声震荡着他的胸腔,听起来格外的悲怆难过,他的目光幽幽地穿过身前的段云琪,落在后面不远处的段瑶身上,裂开被鲜血染红的双唇,对段瑶道:“瑶儿,你还是舍不得我的是吗?你还是无法看着我受伤的是吗?你还是关心我的是吗?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是吗?”
  段瑶被他的一连几问问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她要怎么回答他?这些问题,她回答是也不好,回答不是也不好。回答是,她怕他又误解了,想多了,一直陷在这段感情里走不出来。回答不是,她又担心他的情绪不稳,万一刺激之下他又钻进死胡同里不出来怎么办?她还是希望他好好的,不要再自我折磨下去了。
  段瑶犹豫着没有开口,而肖承启却没有那么耐心,他等不到段瑶的回答,急切地朝她吼道:“你说啊,你回答我啊!这些问题有那么难以回答么?”
  见他如此情绪激动,段瑶朝他微微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肖表哥,你好好冷静一下吧。等你想好,我们再谈。”段瑶说完转身就走。
  “瑶儿,你回来!”肖承启哪里愿意让她离开,脚下一动,急切地就要追上去,却被段云琪伸手拦住。
  段瑶头也不回,沉着脸道:“大哥,拦住他!”
  段云琪依言扣住了肖承启的肩头,把肖承启按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段瑶走远,肖承启口中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声,“瑶儿,你回来——!”
  树林里沙沙飘落无数树叶,落在地上后逐渐归于平静,段瑶走得很决绝,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段瑶没有回庄子上,她也不想去晋国公的庄子,而是直接离开,骑马回城。
  来时,段瑶一心想要救肖承启,一路打马飞奔,连多喘一口气都不敢,生怕错过了最关键的那一刻,让肖承启如上一世一样丢了性命。现在,走在回去的路上,段瑶却是不急了,她减慢了回城的速度,回想着她跟肖承启之间的关系,两人如今闹成这副样子,总是要寻个机会说清楚了才好。她想,还是等过些日子肖承启心情好些了再说吧。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西边的天空,形成一片玫瑰色的绚烂景色。段瑶抬眼眺望了一下远处,一夹马腹,往前赶去。
  行至半路,段瑶才惊觉自己的大意,她竟是一个人就跑回来了,连个护卫都没带,她真是被肖承启气糊涂了。
  正想着要怎么办,是回去还是直接回城?就见后面跟上来一辆马车,领头的是一个护卫打扮的人,后面还有三四个人跟着,马车的速度很快,一队人马很快就到了跟前。
  段瑶心想,如果这辆马车也是要去齐都城的,她就正好可以跟着马车一起,总比她一个人要安全些。
  眼见马车就要上来了,段瑶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马儿,停在路边,等着问一问是否方便。
  那马车很快到了近前,她还没开口,马车就停了下来,几个护卫也停住了马儿,转头看向她。
  “请问,你们是要去齐都城吗?”段瑶开口。
  谁知那几个护卫互相对视一样,仰头哈哈大笑,段瑶心中咯噔一声,直觉他们的笑声好诡异,情况不太对劲儿,赶紧驾马就要离开。
  胯下的马儿还没跑出几步,突然痛苦地朝天嘶鸣一声,段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身子往后一倒,就被马儿甩在了地上,她浑身散架了似的的痛,强撑着要站起来,就见她的马儿撒开蹄子往前跑了几步,咚地一声倒在地上,再也不动弹了。
  见此情形,段瑶吓得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身后,见到那几个侍卫慢悠悠地骑马走了上前,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拔腿就向前跑。
  可是人的双腿哪里能跑得过马儿,段瑶还没跑出几步,就被后面的侍卫追上了,她被几人团团围在中间,惊惧不已地看着他们,抖着唇道:“你们要干什么?”
  “请你去作客!”为首的汉子道。
  “我不去!”段瑶厉声朝他们吼道。
  “由不得你!”汉子冷笑一声。
  “你们……”不等段瑶回过神来,她只觉后脖子上忽然一疼,眼前顿时一黑,整个人就毫无意识地倒在了地上。
  “带走!”为首的汉子一挥手,有侍卫下了马,把昏过去的段瑶捆起来抱上马车,简单收下了一下现场,几人随后扬长而去。
  ……
  且说在段瑶离开树林之后,肖承启和段云琪自然是放开膀子打了一架,虽然最后肖承启还是段云琪狠狠地修理了一顿,但好歹是出了堵在心里的那一口气,情绪也平复了许多。
  天色渐晚,两人打累了,躺在铺满落叶的地上休息,段云琪从口中吐出一口浊气,“阿启,你还是我兄弟。”
  肖承启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带血腥的唾沫星子,咧嘴一笑,“你刚才打我打得可真狠。”说罢,却又哈哈笑起来。
  段云琪从地上爬起来,把手伸给他,“起来。”
  肖承启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伸手搭上段云琪伸过来的手,借力从地上爬起来,勾住段云琪的肩膀,全身力气全压在他身上,无赖道:“我刚才被你打惨了,现在没力气回去了,你把我扛回去吧。”
  段云琪切了一声,把他朝旁边一推,“你要走就走,不走就赖这儿吧,天色不早了,我要去找瑶儿了。”
  肖承启险些被他推到地上,勉强站稳了,回头去看,见他果然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简直狠心无情,朝他啐了一口,追上前去,“等等我。”总算是恢复了七八分原来的模样。
  段云琪和肖承启骑马回到庄子上,问过庄头才得知段瑶并没有留在庄子上,而是独自一人直接回了城。
  “她怎么就一个人回城了?”段云琪担心段瑶安危,对肖承启道:“我先回去了。”
  肖承启大约猜到段瑶为什么会就这么走了,大约是自己把她气到了,就对段云琪道:“我陪你一起回去。”
  段云琪挑眉看他,怕他还没消停,他连忙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再乱来了。”
  抛开其他的事情不谈,肖承启对段瑶的关心是万分真切的,一丝虚假也没有。
  段云琪便点了一下头,“那好吧,我们走。”
  夜色降临,两人翻身上马,一路打马往城里赶,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
  行至半路,到了段瑶出事的那个位置,肖承启下意识地停住了马儿,段云琪往前跑出一段路才发现他没跟上来,奇怪地回头望过去,扬声问他,“怎么了?”
  天色已经暗了,肖承启四下里望了望,没发现什么异样,压下心里的怪异感觉,一拍马屁股追上去,“没事儿,就是突然觉得不舒服,现在已经没事儿了,我们赶紧走。”
  两人风风火火地赶回齐都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街道上已经无什么行人,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赶回段府。
  在段府门外翻身下了马,两人一前一后奔进府里,一路走过,府中的下人看到两人脸上挂了彩,身上的衣裳也是沾了不少尘土,风尘仆仆的样子,就像是遭遇了什么大难一样,连忙跑去禀告给李氏。
  李氏听了下人的禀告,匆匆赶去前厅见他们,前脚刚跨进前厅,目光在厅里一扫,见厅中只有段云琪和肖承启两人,而且两人脸上都挂了彩,身上的衣裳也是一团乱,不由开口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段云琪和肖承启互相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段云琪笑了一笑道:“我下午跟阿启比试了一下拳脚。”
  李氏责怪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就算要跟阿启比试拳脚,也应该适当控制一下力道点到为止才是,怎么会打得如此厉害?”
  肖承启在旁边笑着道:“姨母,比试哪里有不尽全力的,如果不尽全力,那不叫比试,那叫杂耍。”
  李氏拿他们没法,摇了摇头,关切道:“你们这脸上的伤,等会儿还是叫大夫来看看才好,这青一块紫一块的,少说也得七八天才会好。”说的这儿,李氏似想起什么,问道:“瑶儿呢?你们比试,她怎么没有拦着你们?她今日跟你一起出的门,怎么没见她人?”
  “瑶儿不是先回来了吗?”段云琪站起身来。
  李氏一听就差点儿晕倒,强撑着道:“瑶儿白日里跟你一起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瑶儿没有回来?”肖承启闻言脸色骤变,倏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目光落在李氏的脸上,在看到她脸上担忧的表情之后,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段瑶确实没有回来,她出事了。
  “瑶儿没有回来。”李氏眼眶一红,就要哭出声来,“都这么晚了,瑶儿会去哪儿?”
  段云琪安慰李氏道:“母亲,你别急,我马上多叫些人出去找。”
  “我都叫你们出门要多带些人手,你们今天走得那么匆忙,竟是一个人都不带,要是瑶儿出了事儿,叫我如何是好?”李氏心里又急又怕,想着段瑶要是有个好歹,鼻子一酸就落下泪来,担心难过地用帕子抹着眼泪。
  肖承启想起路上那怪异的感觉,一撩袍服就往外走,“我去找她。”
  “你去哪儿找?”段云琪叫住他。
  肖承启眉头紧皱,把自己的猜测说了,“我在回来的路上,行至半路的时候,心下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我当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此刻想起来,瑶儿估计是在那儿出的事。我从小跟瑶儿一起长大,对她的感觉极为敏感熟悉,当时我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行了,你别说了,我们赶紧回去找。”段云琪和肖承启大步往外走。
  李氏跌跌撞撞追出来,在身后喊道:“你们一定要把瑶儿找回来啊。”
  段云琪和肖承启回头,不约而同地道:“母亲/姨母放心,我们一定会把瑶儿平安找回来。”
  碧笙居里,白露正在跟妙语收拾新晾晒干净的衣物,就见丫鬟妙言匆匆跑了回来,一把抓住妙语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好了妙语,三小姐失踪了。”
  妙语吓得手一抖,脸色变了变,急切地道:“你从哪儿知道的消息?三小姐怎么会不见了?”
  妙言就把打听来的消息简单地叙述了一遍,“白日三小姐跟大少爷出去找肖世子,三小姐跟肖世子闹了矛盾,三小姐就一个人先走了,晚上只有大少爷和肖世子回来府里,并不见三小姐的人影,夫人一问之下才知道,三小姐竟然失踪了,大少爷和肖世子已经带着人出去找了。”
  “这该如何是好啊?”妙语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三小姐要是有个万一该怎么办?”她跟段瑶的关系情同姐妹,段瑶待她极好,此时听闻段瑶可能出了事儿,她就心里一紧,担心得不得了。
  立在旁边的白露忽然垂了眼,把手上的衣物放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咦,她这是去哪儿?”妙言手指向白露,却见她的身影在门口一闪就不见了,奇怪地道:“怎么走这么快?”
  白露快步出了碧笙居,避开府里的其他人,一路往偏僻的地方走,行至后院一处无人的院墙边上,轻轻跃上院墙,跳了出去。
  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到处都很安静,白露一路急奔,很快就赶到了肃王府,守门的人看了一眼她身上带着的腰牌,认出是肃王府的东西,就打开门放了她进去。
  白露进了府,遇到乔管家,直接开口道:“我要见王爷,有急事要向他禀告。”
  乔管家不作多问,直接带了她去书房见周成易,白露把段瑶失踪的事一五一十禀告给周成易。
  周成易从桌案后抬起头来,沉着脸问,“你家三小姐失踪了?”
  “是,三小姐白日里和大少爷出城之后就没有回来。”白露道。
  话音刚落,周成易手中握着的狼毫笔啪地一声断成了两截,底下站着的乔管家眼皮子不受控制地跳了一跳,垂下的头垂得更低了,耳朵都收起来,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周成易丢开手中断成两截的狼毫笔,对白露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段家等着。”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段瑶没事儿,你就没事儿,如果段瑶有什么意外,你就提头来见。
  这显然是迁怒,可是就算是迁怒,那也是她失职,当她被周成易送给段瑶开始,她的命运就已经跟段瑶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她的职责就是保护好段瑶,如果段瑶这个主人出了意外,那她作为守护者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白露垂下眼眸,应了一声,“是。”朝周成易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随后,乔管家也退了出去。
  书房里,周成易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不敢去想,这都几个时辰过去了,段瑶会在哪里,她出了什么事,究竟会怎么样?他怕,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怕过,他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克制住心头的惧意,对着黑暗处沉声道:“马上叫人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黑暗里并没有传来什么响动,也没人回答他,但是在无形中,却有几个人离开了书房,按照他的吩咐去找人了。
  ……
  段瑶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里,对方为了防止她逃跑,把她的眼睛蒙上了黑布,双手和双脚也都捆了起来,嘴里被塞了布巾,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静坐在马车厢里,先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她知道这个时候害怕也没有用,对方不可能轻易放过她,她必须要自己想办法自救。
  她把前后的事情在脑海里飞快地理了一遍,从被抓昏迷到醒过来,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了。她离开庄子上的时候,也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也不知道大哥和肖表哥他们有没有发现她失踪了?
  如果他们还没有发现,那她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如果他们发现了,就一定会带人出来找她。但是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她,在寻找她的这段时间里,绑架她的人会不会对她做什么,这些都不可预料,凡事都可能发生,她也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侧耳倾听车厢外的动静,偶尔能听到一些行人说话的声音,马车也行驶得很平稳,只有些微的晃动,她被绑架的时候,马车也是朝齐都城的方向走的,这么看起来他们是已经进了齐都城了。
  正想着,马车拐了个方向,段瑶的身子往左边晃了一下,她没能坐稳,身子一倒,头显些撞到车厢壁上。
  她顺势靠在车厢上,马车又往前行了一段路,然后就停了下来,有人撩开马车帘子进来,粗声粗气地朝她吼:“下车了。”一把抓起她的胳膊,就如老鹰抓小鸡一样将她提了起来。
  段瑶感觉到抓她的人很高大,身高在七尺之上,因为他提起她胳膊带她下马车的时候,她快要被他带得离开地面了,脚不沾地大约就是如此了。
  黑暗中,她被他带到了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似乎久未使用,透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儿,她被他丢到床上,摔在硬邦邦的床板上,顾不得屁股上的疼,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唔唔唔了几声,乞求他能取掉她嘴里的布巾能让她开口说话。
  “老实点儿。”那人呵斥了一声,再不开口,转身就走了出去,嘭地一声关上门。
  段瑶竖起耳朵,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咔擦的声响,想来是那人从外面把门锁上了。
  现在该怎么办?段瑶泄气地缩在床上。
  门从外面锁上了,她又被蒙住了眼睛,双手双脚都被捆了起来,嘴里还塞了布巾,她无法求救,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只知道是在齐都城里,可是齐都城那么大,有那么多户人家,就算大哥和肖表哥知道她失踪了,也不知道她被关在这儿啊,难道她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就想起上一世的时候,明明就已经快要赢了,明明她就快要给家人报仇了,却遭了柳青山和二皇子周成烨的毒手,被他们的人绑架挟持,最后命丧黄泉。
  她重生一世,还没能报仇雪恨,难道又要再次让人害了?不,她不甘心,她死也不能甘心!
  段瑶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无奈她手脚被缚,根本爬不起来,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无力地倒在床板上。
  屋外传来低低地说话的声音。
  段瑶陡然停住了挣扎,因为她听得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主子,现在把她怎么办?”
  “哼,把她送到齐都城最大的那家勾栏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