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听完这一席话,裴君昊的脸上真是各种颜色都有。
  “谁告诉你们,我是晋王的‘男宠’”?裴君昊握紧拳头,强忍着不去捶在柱子上,“我是他的兄弟!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的兄弟!不是男宠!”
  梅香的眼神告诉他,她一点儿也不信。
  裴君昊顿觉无力极了:“要我怎样,你们才相信我不是‘男宠’?”
  “男宠”两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梅香翻了翻白眼:“是不是男宠都是你自己的事。好了,你还有其他事没?没有就走吧。”
  “我,我没事了。”裴君昊偷偷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江絮,只觉心里有些小小的欢喜,真好,她没喜欢上别人。
  磨磨蹭蹭地往窗边走了几步,小声说道:“江小姐,你放心,只要你不想嫁,谁也不能逼你。”他说完,就不再多言,转身准备正儿八经办事去了。
  却不料身后传来江絮的声音:“等等!”
  裴君昊抬起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转身问道:“你叫我?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他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此时闪动着亮晶晶的光泽,好似假如江絮吩咐他什么,他感到无上荣耀似的。
  江絮饶是狠了狠心,也被他亮晶晶的眼神击溃三分,抿了抿唇,才冷冷道:“什么也不必你做。你以后也不用再来了。”
  裴君昊愣住了,亮晶晶的眼神渐渐消失了,此时看向她的眼神,困惑又不解:“为什么?你明明不想嫁给他,为什么不要我帮你?”
  “你当真想不通?”江絮冷冷地道。
  裴君昊摇了摇头:“我想不通。你说给我听?”
  “你以为你是谁?”江絮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点了点他的胸口,犀利的眼神看着他道:“别说是你,就算是晋王,又有几分本事跟燕王抗衡,嗯?”
  “你怎么样了不要紧,若是连累了我娘——”江絮的指尖停在他的胸口,狠狠摁了下去。
  她目光中的冷静与一闪而过的狠厉,让裴君昊着实愣了一下。脑中一闪,他陡然明白了她的顾虑!
  “不会的!”裴君昊一把攥住狠狠戳着他胸膛的手,因为明白了她的顾虑,心中激动起来,“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攥紧
  的!”
  攥紧她的手,扣在胸前,郑重地发誓:“不论是你,还是你娘,都绝对不会有事的!”
  絮儿,他的絮儿。如此善良,惹人怜惜。
  她怕他被“晋王”不喜,她担心陶氏会有危险,唯独没想过她自己。就连被迫嫁给不喜欢的人,她也能委屈自己。
  被他猛地攥住了手,江絮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脸上一红,用力挣起来:“放手。”
  裴君昊怕她生气,连忙放开来,口里忙道歉:“我,我不是有意的。”
  江絮把手腕背到身后,瞪他一眼:“最好是这样!”
  梅香早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跑到门边守着了。
  如今芙蓉院里的下人比从前少了些,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若是江絮屋里进了外男的事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说起来,府里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可真不少,丫鬟们遭了大劫,伤的伤,死的死。只芙蓉院里,便死了一个梨香,一个兰花,走了一个柳枝。
  至于伤的,就不必提了,除了她之外,就没有不伤的。
  原先补给江絮的大丫鬟珍珠,如今跑到江子兴身边去了,这个空缺还没填上,芙蓉院里的丫鬟竟是少了一小半。
  剩下的这些个,被江絮敲打过一番,个个老实得紧。梅香端了针线筐子在门口坐着,只觉院子里静悄悄的,一时间不由得走起神来。
  大小姐的出路是什么?丫鬟的命运总是和小姐关联在一起,小姐的出路,就是丫鬟的出路。虽然江絮说过,以后放她自由身,但也要江絮做得了主。
  如果以后江絮成了燕王妃,那她就是燕王府的丫鬟,听起来挺气派的。可惜,大小姐显然不喜欢燕王。
  梅香也不喜欢燕王,那天在清寿庵中,裴凤陨的霸道独断,让她很没有好感。
  相对而言,虽然不知道君公子是什么身份,但是他对江絮的小心翼翼,让梅香很是放心。
  谁不喜欢一个小心体贴的夫婿呢?大小姐又是性子倔强的,如果跟燕王那样的人过日子,少不得处处委屈自己。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不知不觉思绪越飘越远。直到屋里传来一声:“你等等!”
  梅香立刻回过神,起身往屋里看去,只见眼前一花,一道身影闪过,紧接着江絮出现在门口,一脸气恼不休的样子。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梅香问道。
  江絮的脸庞微红,带着一丝气恼,目光往上看了看,跺了跺脚进屋去了。
  梅香不由好奇,小姐可很少有这样的情绪,跟了进去,问道:“君公子说了什么?”
  江絮顿时有些难言。
  他说了什么?无非就是那句话,谁也不能逼她做不愿意的事。
  想到这里,江絮的嘴角有一丝讥讽。
  他以为他是谁?便是晋王,也不见得如此自在。他不过就是晋王手下的人,倒敢大放厥词了。
  然而她劝也劝不住,骂也骂不听,他自知道她并非真心想嫁燕王,就不知为何开心得不像话。她再说什么,他也只是点头,但根本没听进心里去。
  他是死是活,她并不在意,只是,想到陶氏,到底心下叹了口气。
  晋王府。
  两盘瓜子见了底,众人正准备叫晋王府唯一的丫鬟茯苓再去拿一盘,便见裴君昊回来了。
  “主子,情况如何呀?”茯苓放下才搂进怀里的瓜子盘,看过去的眼神充满兴奋。
  裴君昊昂首挺胸地走进来,说道:“我打听清楚了,絮儿并不是真心想嫁燕王,她是被逼无奈的。”
  “哦?”众人的目光全都投在他身上,等着他的下文。
  只听裴君昊又说道:“明天我就进宫见皇上,让他管管燕王,不要欺男霸女,仗势欺人。”
  众人听罢,纷纷撇了撇嘴。
  朱嬷嬷见他一脸的不开窍,忍不住叹了口气,老晋王妃是多么通透机灵的一个人,怎么生了个儿子,跟缺了根筋似的呢?
  “公子,我且问你,就算你成功说服了皇上,让他制止了燕王殿下与江小姐的婚事,然后呢?”朱嬷嬷问道。
  裴君昊一脸莫名其妙:“然后絮儿就不必被迫嫁人啦?”
  “可是,她是女子,年纪又差不多了,总要嫁人的。”朱嬷嬷按住蹦蹦乱跳的眉头,耐心说道:“你希望她嫁给谁?”
  “当然是……”裴君昊的脸上红了一下,“嫁给我了。”
  后半句被他用蚊子般的声音说出来,若非大家都在看他热闹,并没有人出声,只怕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
  朱嬷嬷松了口气,说道:“既然公子想娶江小姐,早早便去求亲才是正理。若是早先公子听了我们的建议,也没了眼下这等麻烦事。”
  裴君昊没有吭声。
  朱嬷嬷看不透他是怎么想的,便耐心问道:“公子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向江府提亲?”
  “等到絮儿喜欢我的时候,我便去提亲。”裴君昊这回倒是回答了。
  朱嬷嬷不由愣了下。
  “我怕她不喜欢我,若我上门提亲,她碍于我的身份,又不敢回绝。”这回,裴君昊主动解释起来。既说出口,便也没那么害羞了,挠着后脑勺又道:“嬷嬷,怎么才能让她喜欢我呢?”
  朱嬷嬷被他百转千回的心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后退一步,坐倒在椅子上,好半晌才
  ,好半晌才回过神:“可是公子,你怎么就知道,江小姐不喜欢你呢?”
  她根本不必问,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开口问过人家姑娘,虽然他违反礼教就跟吃饭喝水似的。
  “我没有猜错吧?你根本没问过人家姑娘吧?”朱嬷嬷看着他又红起来的脸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裴君昊红着脸道:“她很害羞,我若问她,她指定要说不喜欢。”
  “主子,你可真笨。”这时,茯苓忍不住插嘴道,“你反过来问啊,就问江小姐讨不讨厌你?公子这么好,她指定不讨厌你的,这不就得了?”
  裴君昊愣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看向茯苓说道:“你真机智!”话没说完,脚下一溜,整个人又窜了出去。
  这下不必众人问,也知道他做什么去了,纷纷摇了摇头。
  茯苓笑嘻嘻地嗑着盘子里剩下的瓜子:“我猜他得挨个巴掌回来。”
  众人愣了愣,随即想到裴君昊在江絮面前一贯的呆样,纷纷笑了起来。
  此时,江府。
  “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梅香一脸担忧地站在床边,看着江絮说道。
  江絮躺在床上,眉头微蹙,一张脸儿红得不正常,层层细密的汗珠渐渐浮上来,梅香给她擦了一遍又一遍。
  “梅香,我热。”江絮微微喘气道,嗓音有些沙哑,“我还口渴。”
  “出那么多汗,能不渴吗?”梅香连忙倒了杯白水,喂给她喝。
  江絮喝完水,重又躺回床上,只舒服了一会儿,又难受起来。
  “这是怎么了?”梅香不由焦急起来,“难道是吃着什么了?”她目光在屋里一扫,“都是老爷叫人送来的,又是外头买来的,不该有事?”
  如今江絮成为板上钉钉的未来燕王妃,江子兴自然慈爱得紧,什么吃的用的玩的,一天几回叫人送来,美名其曰,补偿江絮这些年的缺憾。
  不吃白不吃,不用白不用,江絮很是高兴地谢了江子兴,然后拉着梅香,把东西也分了红玉和翠芝一份。
  只没料到,吃完没多久,梅香她们没什么,江絮却开始不舒服。只说脸上发热,像小虫子在咬,又一层层冒汗,最后全身都发热起来,浑身乏软,不得不躺到床上去。
  梅香一开始怀疑吃食有问题,可是她和红玉翠芝都吃了,也没问题?
  而且,东西是江子兴身边的长平送来的,并不是冯氏或江予彤身边的人送来的,否则她根本不会让江絮碰一下。
  此时江絮难受得厉害,她竟是一点儿辙都没有。
  “奴婢去禀报老爷,叫老爷请个大夫来。”见江絮难受得厉害,梅香终于是坐不住说道。喊了红玉和翠芝在屋里守着,自己飞快往外去了。
  可也巧,江子兴这时恰不在府里。
  他自从江絮与燕王订了亲,便成了朝中的大红人。人人都知道,冷峻无情、不近女色的燕王,自见了江家大小姐的头一面,便搁在心上放不下了,火急火燎地就要娶回家。因此,纷纷热络攀谈交好,邀去喝茶看戏。
  这时,江子兴恰带了小厮,出门吃茶看戏去了。
  “请夫人给大小姐请个大夫来。”最终,梅香只能硬着头皮求到冯氏的跟前。
  芙蓉院跟冯氏一早就撕破脸皮了,梅香甚至还打过珊瑚一巴掌,因此来到冯氏跟前,看着冯氏高深莫测的眼神,以及她身后珊瑚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咬了咬唇,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请夫人大发慈悲,给大小姐请的大夫来。”
  “大小姐怎么啦,怎么忽然要请大夫?”冯氏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梅香心里一沉,顿知冯氏是不会轻易给江絮请大夫了,俯身又磕了个头,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大小姐自下午开始便身上发热,浑身冒虚汗,难受得厉害。奴婢实在没有法子,只得前来禀报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