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肉也吃了,酒也喝了。得,回屋看看小叔叔!
  待我迈着猫步,推门而入时,借着月光,我看到小叔叔就像一朵安静浮萝花睡在床上。
  为什么要用浮萝花来形容小叔叔呢?
  只因他们有着两个共同特点。
  第一,两者皆柔软无骨。
  第二,两者皆白得惨淡。
  没办法睡觉,我不由搬来矮凳坐于木板床旁边,开始数蓝奕的睫毛玩。
  不得不说,蓝奕的睫羽又密又长,就像是一把团扇,比起数天上的星星还累人。
  “一根小叔叔,两根小叔叔,三根小叔叔……”
  我本想数睫毛打发时间,不想数着数着竟数到周公那里……
  “嗯……好香的红烧乳鸽。红烧乳鸽你别跑……”
  翌日当我被红烧乳鸽飞走的噩梦吓醒时,我蓦地睁开眼,竟看到蓝奕近在咫尺的脸。
  “小叔叔?为何……你会在我床上?”
  我皱了皱眉,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下半身是坐在小矮凳上,而上半身则是压在蓝奕身上。
  见蓝奕脸红如血,仅是幽幽盯着我的嘴不说话。我看向他又红又肿甚至还沾有口水的嘴,噗呲一声笑道:“小叔叔,不想你这么大的人睡觉还会流口水。”
  晓是被我指着嘴笑话,蓝奕苍白的脸顿时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我甚至感受到他喷洒在我脖颈上的气息变得急促。
  我见状忙捂着伴着我的笑极具颤抖的肚皮道:“小叔叔莫生气,我不笑你便是。外面雨停了,吃过早饭,我们便出发,晌午之前便能抵达黑风寨。傍晚时,还能赶回陈老这里吃顿晚饭!”
  我说完抬眸望向蓝奕,此时他的脸比起之前更加殷红,我顺着他深邃的目光看到自己露出一抹春光的胸口。
  突然间,一滴湿热的液体滴落在我手背上。
  这是……
  “血啊!”
  见蓝奕七窍中其中两窍开始流血,我六神无主地从蓝奕身上跳起来,正欲喊陈老来帮忙看看。蓝奕却将我的手猛地一拽,我从不知蓝奕竟会有如此大的力气。毫无防备的我被他这样一拽,一个踉跄再度跌入他怀中。
  只听一声闷哼,我的手好似碰到了一根像胡萝卜一样的东西……
  此时蓝奕就跟中邪一般怪异,他倏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声音沙哑地说道:“嫂嫂,阿奕无碍,只是……上火而已。”
  “原来如此。”
  我闻言长松一口,连忙端起木架上的铜盆道:“小叔叔,你等我。我这便为你去打洗脸水。”
  我急匆匆走到院中,正好看到陈老拿着木棍站在门口。
  “陈老,这屋中真有老鼠?”
  我走到陈老跟前不由一怔:“原来是陈老夫人啊。”
  正埋头看着木棍的陈老夫人缓缓抬头看向我道:“小姑娘你说什么?”
  嗅到陈老夫人身上若有似无的酒气,我脚步蓦地一顿,端在手中的铜盆锵的一声砸落在地。
  “你……不是陈老夫人!”我倏地伸手便朝陈老夫人胸前而去。
  陈老说陈老夫人不喝酒,蓝奕说陈老夫人不对劲。直到这一刻我才反应过来,为何昨日与陈老夜谈时,他总是盯着我的脸。
  因为他跟陈老夫人一样,根本听不清我说话只能靠读唇语!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果然如我所料,陈老夫人其实是男人。更确切来说,其实她和陈老是同一个人。
  “嫂嫂,小心!”蓝奕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只见被我撕破衣衫,撕破真相的陈老赤红着眼抡起木棒便朝我挥来:“小姑娘,要怪就只能怪你们不该去野鸡山!”
  听到陈老大言不惭的话,我抽了抽眼角。
  一根不过蓝奕手腕粗细的木棍,本公主我一拳便能打断。
  然而就在我挥着拳头迎向木棍时,我却再度被蓝奕猛地一拽。虽堪堪避开陈老的攻击,但身体却因失去平衡径直压到蓝奕身上。
  我一身的肥肉是蓝奕难以承受之重。
  一声闷响,我和蓝奕双双倒在地上。
  胸口被蓝奕的牙齿硌得好痛……
  “小叔叔,你拽我作甚?”我揉着胸,龇牙裂齿地问道。
  蓝奕脸红胜血,就在我透过蓝奕幽深的墨眸看到像我后背挥来木棍的陈老时,这双墨眸顿生惊恐。
  蓝奕突然紧抱住我,试图翻身去挨陈老那一棍。
  对于蓝奕的反应,仿佛在我意料之中,却又在我意料之外。我将双手死死按在蓝奕脑袋两侧笑道:“小叔叔,我说过,你别怕,只要没有鸡的情况下,即便面对千军万马,我也会保护你。更何况只是陈老的木棍……”
  “嫂嫂你……”
  木棍猛地砸在我后背上那一瞬,仿佛骨头随之被敲断,我不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闷响。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比我骨头更硬的木棍……”
  见我痛得龇牙裂齿,仿佛看穿我的心思,蓝奕在我怀里散发森森寒意,沉声道:“嫂嫂,他拿的并非木棍,而是漆有木纹玄铁打狗棒。”
  打狗棒?!
  陈老他大爷的!
  我乃九州女儿国大公主,他竟敢用打狗的棒子来打我!本公主定要将他揍成狗!
  而就在这时我突然嗅到一股淡若花香却更像鱼香茄子香的味道……
  “小叔叔,为何……你有两个脑袋?”
  伴着后背的剧痛,我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心知陈老还抡着打狗棒站在我身后,我死死将蓝奕护在怀中,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艰难地转过头去看向同样顶着两个脑袋的陈老道:“求你……放过我小叔叔,他能够观花听雨的时间本就……不长……”
  所以“邱纤”就这般被打狗棒给抡死了吗?
  为何我不曾听到坈昳嘲笑我的声音?
  后背为何会有酥酥麻麻就像羽毛拂过的感觉?
  我……到底是死是活?
  “我不想死!我还有十一个任务没完成!”当我叫喊着睁开眼时,只见蓝奕薄唇紧抿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与我平视。
  “小叔叔……真的是你吗?”我不由颤抖地伸出手抚上蓝奕瘦削的脸庞,哽咽道:“你没有死,我也……没死对不对?”
  只要我没死,便还有成仙的机会!
  见我喜极而泣,蓝奕怔了怔,深邃的墨眸流露出一抹怜惜。他轻柔地替我擦掉眼角的泪:“嫂嫂,虽然阿奕没有说过。但阿奕现在说也不迟,只要阿奕在这世间一日,阿奕不但会为嫂嫂赶走花母鸡,还会竭尽全力为嫂嫂赶走伤害。”
  望着蓝奕认真严肃的脸,我眼眶又是一热。
  冬青镇第一才子哄起人来简直令人闻言生醉。我眸光灼灼盯着蓝奕总能发出动人声音疑惑动人语句的薄唇,突然想起昏迷之前那一幕,转而诧然道:“既然我们没死,陈老呢!”
  ☆、第二十章
  蓝奕并未忙着回答,而从怀里拿出一瓶金疮药递到我跟前:“嫂嫂,你……先把药上了再说。”
  “上药?”
  我眨巴着眼,蓦地伸手朝后背摸去,只觉我手触碰的痛处虽隐隐作痛,却不似昏迷前那般剧痛难忍。
  为何伤势竟会好得如此快?
  难道是“邱纤”身体的愈合能力太强?
  这样轻微的痛根本是不用上药的节奏。
  见我神情诧然,如挠痒般在后背摸来摸去,蓝奕红着耳根道:“嫂嫂,你后背的伤阿奕已经闭着眼睛为你处理过。至于胸前的伤,还劳烦嫂嫂自己上药。”
  对于蓝奕的话,我根本没有思考,脱口反问道:“为何你不闭着眼睛一起帮我把药上完?”
  蓝奕耳根的红顿时蔓延到脸上,他支吾道:“嫂嫂,那处的伤,阿奕上不得。”
  他上不得?等等……为何我胸前会有伤?!
  听蓝奕这样一说,我突然发现左胸靠近心脏的位置好像真的有些抽疼。见我低头朝胸上看去,蓝奕道:“嫂嫂,我去看粥熬好没。”
  “小叔叔,我不喜欢喝粥,我只喜欢吃干饭……”
  好似有恶狗在追他一般,蓝奕迅速放下金疮药便匆匆离开房间。
  我胸前的伤到底是哪来的,甚至还有血渗出染在衣衫上。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褪去外杉,褪去肚兜,只见自己白皙的胸前竟有一排牙印……
  呆望这排比起二哈更宽更长的牙印,我眨巴着眼开始努力回想在我被陈老袭击的全过程。
  在昏迷之前,除了陈老的那一棒,唯一我觉得痛的一瞬间便是我的胸压在蓝奕脸上,被他的颧骨给硌到。等等……莫非硌到我的并非蓝奕的颧骨而是……他的牙齿?!
  看着胸口出的牙印,我抱着金疮药欲哭无泪。
  这齿痕极深,即便是用女儿国最好的黑玉养肤膏也无法彻底消去这牙印。不过不幸中的万幸,这身体并非我的本尊。虽难看了些,但忍一忍,三年一眨眼也就过了。
  我到底睡了多久?待我上好药后,肚子不由发出一声鼓鸣。
  我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只见陈老夫人,厄不对是陈老正坐在门口。
  见他手上没有拿打狗棒,我撸起衣袖冲到陈老面前。心知他听力不大好,我怒吼道:“陈老,你为何要害我和小叔叔!”
  听到声音,陈老抬头看向我的时候,我险些被他的面容吓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我诧然指着陈老的脸支吾道:“你……怎成了蜀中熊猫?”
  顶着两只熊猫眼的陈老一脸茫然:“蜀中熊猫……是何物?”
  “蜀中熊猫就是……”不对,蜀中熊猫乃是我女儿国特有的动物,即便是九州其他国家都不可能有,更不用说姜国。我摸着双下巴道:“就是我以前养的一只大花狗。”
  陈老闻言抽了抽眼角:“大花狗?!”
  哼。他之前用打狗棒抽我,现在暗讽他是大花狗已经算轻的了。
  我拽住陈老的衣衽将他拎到我面前:“少给姑奶奶打岔。说,你这死变态为何要害我和小叔叔?”其实我更想问的是,为何他最后又没有杀害我和蓝奕?难不成是他在最后一刻良心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