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龚程低头看着他,沉默着。
  施洋收了嘴角的笑,视频的秒针还在跳动着,他却因为这段话而动容。
  龚程缓缓蹲下了身,朝着孙飞伸出了手,就在对方的眼底还没闪烁出光彩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嘴巴,低沉的好似从胸口震出的声音,说:“你爱我,我就要爱你?就要原谅你?别做梦了!”
  孙飞眼底的光彩没了,碎了,灭了。
  龚程松开了手,站起身,看向了施洋:“你把他带走,我要把这屋子收拾收拾,接文浩回来。”
  施洋扬眉。
  孙飞抖着肩膀笑,眼泪从眼角滑落,砸在地上,碎的七零八落。
  施洋带着人走了,龚程挽起了袖子,开始收拾房间,换下堆积了满满灰尘的床单,换上文浩买的蓝色的水花图案的被套,将家具擦拭一遍,然后开始拖地。
  冰箱里冻着的啤酒已经有两年多了,拿出来统统换掉,在超市里顺便买了一些小鱼,尤其是鲫鱼,他知道文浩爱喝这种鲜美的汤。
  打开衣柜,里面还挂了几套文浩的衣服,那件事发生之后,文浩也再没回来过,他取下来蒙在脸上,恍惚间,似乎闻到了文浩身上那干净清爽的味道。
  累了,就躺在他们睡过的床上,睡在文浩一直睡着的一侧,用脸轻轻磨蹭着枕头,柔软的感觉,睁开眼,好像就可以看见文浩恬静沉睡的容颜,就像置身于大海之中,海浪滔滔,如同母亲的摇篮曲,如此的温柔,如此的温暖,如此的怀念着。
  他伸出手,摸了摸,好似,摸到了文浩柔软的发丝。
  回过神来,眼前空空如也,手上,也空空的。
  心口骤然一疼,脑袋里再次出现了那个被自己丢在房间里,鼻青脸肿,满眼绝望的男人。
  “还能……回来吗?”
  ……
  队里今天小测验,文浩在400米游出了3分58秒51的成绩,这是非常好的一个成绩了,这个项目的世界纪录也不过快了18秒。
  事实上在赛场上,18秒的距离也就是十来米的距离。
  叶书文扶着跳台,弯腰和文浩凌空击掌,水珠溅了叶书文一脸。
  “我就知道自己的眼光没错,你真的非常适合中长距离的自由泳。”
  文浩泡在水里,气喘的还很厉害,疲惫和兴奋让他的耳朵血红的一片,在叶书文的赞美之后,很快的蔓延到了脸上:“我还会更快的。”
  “有志气。”叶书文竖起了拇指,然后伸出了手。
  文浩抓着他的手,巨大的力量传递过来,他也借着力量一个用力,从水里跳了出来。
  叶书文拍着他的肩膀,又给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是个好开头,马上就到亚运会了,我已经帮你报了名,就400米,只游400米,贪多不烂,知道吗?”
  “知道。”文浩郑重点头。
  文浩起水之后,今天的小测验就剩下袁铮。袁铮两天前从美国回来,如今和他住在一个屋里,没有游乐在中间调剂,和这个闷罐子在一起确实无聊了点。
  袁铮的测验结束,游明杰记录完最后的成绩也走了过来,深深的看着他,自嘲的笑道:“我这眼光还得练练,险些就把你毁了,我也得谢谢叶书文。”
  叶书文笑开白牙,满脸的得意:“咱俩谁和谁啊,甭客气。”
  “看你这嘴脸。”
  “真要感谢,请我吃顿饭吧,我听说北京不是有什么三大会所吗?御轩、皇爵和雅阁,对吧?三地儿你让我任选。”
  “够了啊你,是想让我破产啊!知道那里吃一顿多少钱吗!?”
  文浩一直笑眯眯的听着,直到听见御轩的名字,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
  虽然说不让自己再去想了,可是那天孙飞被当面打断手的事,给他的震撼还是太强了,偶尔也会想想这是为什么。可惜那几个当事人,他是一个都不想联系,只能任由这个疑惑继续下去。
  龚程真是他见过最可怕的一个男人,对你好的时候掏心掏肺,恨不得把你捧到手心里,可是一旦厌倦了,就能够放任自己去做任何事情,他可以殴打昨夜的床伴,可以蔑视任何不喜欢听见的我爱你,他完全在以自己为中心而活着,不需要也不愿意去顾虑任何人的想法。
  每每想起他和这样的人同床共枕过,就恶心的恨不得扒掉自己的皮,抹掉所有的回忆。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愿意提起,就不存在的。
  训练结束后,在回去的路上,刘浪坐在了他的身边,低声说:“那天打架的事情上面有消息了,说是龚程停训三个月,记过。孙飞开除国家队。”
  “呵……”
  “笑什么?”
  文浩摆了摆手,不知道怎么说,龚程带着人来国家队打架,打断了孙飞的手,结果孙飞被开除了,这就是权力的魅力。况且,停训而已,龚程只要愿意,随时可以把教练叫到家里训练,判决下来,对于龚程而言,简直不痛不痒。
  “不过羽毛球队那边好像闹起来了,说是对这个判罚很不满意,正在往上面告。”
  “嗯,没那么容易的。”文浩摇头,不是不容易,是根本不可能。
  “也是,孙飞就是个喂球的二线,龚程现在简直是花剑的未来之星,孰轻孰重,局里肯定是有自己的考虑,最起码奥运会前吧,龚程应该都不会有什么事的。”
  “嗯。”文浩不想再谈龚程,转口说道,“你今天成绩好像不怎么样,看见你们黄教的脸了吗?都黑了,还有心思关心八卦,小心到时候把你八卦了。”
  刘浪龇牙咧嘴,果然跟着转移了话题。
  到了宿舍楼下,电话铃声响起,文浩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怎么?谁的电话?”刘浪见文浩迟迟没有接电话,就问了一句。
  文浩摇头,挥手示意他先走,然后接起电话,喊了一声:“舅舅,是我……”
  舅舅和他妻子刘敏,要来北京了。
  当年自己在电厂当众对龚程表白后,舅舅就把自己送进了游泳队住校。刘敏很快就和舅舅结了婚,枕头风吹得多了,舅舅和自己的来往就越来越少,直至他到了省队的第二年,舅舅就再也没出现过,也不提什么生活费了,总之从此了无音讯,人间蒸发。
  再次见面,是他到了北京后,舅舅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他的消息,带着刘敏来了北京,找他拿了两万块钱,既不旅游也不出门,在个地下室的短租房里神神秘秘的待了一个来月,然后就走了。
  走的时候没有打招呼,借的钱看样子也是不打算还的,文浩对这件事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点伤感,总之那之后直到现在五年了,舅舅再次给自己来了电话,说是又要来北京办事。
  从内心出发,文浩是不太想见到舅舅和刘敏的,年少时候的回忆太过不堪,十三岁的孩子就要直面面对命运的残酷,然而刘敏却依旧要把他往死路上逼。这还不是让他最难过的,作为自己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亲人,舅舅的不作为实在是让他寒透了心。
  可是电话已经打到了自己的手机上,舅舅不仁,他不能不义,哪怕是因为妈妈,他也不能真的和舅舅老死不相往来。
  五年之后再见,说不定会有些好转吧。
  第34章 文浩去哪儿了
  今天晚上叶教练有事情,所以文浩只能去食堂吃饭,还没到食堂就看见了门口站着的龚程。
  龚程是个金贵命,从小吃好住好,在外人眼里国家队的食堂已经是天堂了,到了他眼里跟猪圈的猪食差不多,到食堂的次数简直一个巴掌都能数出来。
  文浩先左右看了一眼,没看见同伴让他有点担心,但是想想这大庭广众的,龚程又有处分在身,总不敢动手了吧?
  龚程也看见了文浩,原本懒洋洋的姿势改变,站的笔直的,视线也直直的落在文浩的脸上,灼灼的,很明亮。
  他今天穿着一套简单的运动服,阿迪达斯的牌子算是很大众化了,脚上也是同个系列的,这样的装扮在国家队的宿舍楼不少见,唯一张扬的可能就是手腕上的一个手表,不懂行的根本看不出来这手表价值三十多万。
  穷玩车富玩表,低调奢华,有没有内涵就不知道了。
  四目相交,文浩率先回避开,不想再招惹上龚程,这个疯子,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
  龚程的心情也是复杂万千,一时间也有那么一些怯意,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便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文浩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突然,横里冲出一个人,抬手一挥,也不知道什么水,就泼了龚程满头满脸。
  龚程:“……”
  文浩:“……”
  泼水的人……
  赫然是双胞胎姐妹花的其中一个。
  那女孩酥胸起伏,漂亮的一张脸上怒气横生,指着龚程的鼻子骂道:“龚程,你就是个大渣滓!”
  龚程抹了把脸上的水,冷水,但不是纯粹的冷水,有油渍,他还在自己的脸上摸到了一片菜叶子和几粒大米饭。
  这是洗碗水。
  他的眼睛微微眯着,沉默的看着对方。
  “冯琴哪儿有问题啊!你追人家的时候说的好好!如今说分手就分手!你从头到尾就是个混蛋!花心!大渣滓!”
  龚程扫了文浩一眼,眼看着文浩嘴角浮出的笑意,他脸上冷得几乎结成冰:“冯琴是谁?”
  姐妹花之一所有的愤慨被这句话给堵住了,有一刹那的迟疑混乱,转瞬间怒火中烧:“我真是够了!连自己的女朋友是谁都不知道!我就没见过比你还混蛋的?”
  “我不记得自己有谈过恋爱,你先问问她是怎么成了我的女朋友,再说吧。”
  顿了顿,龚程说:“徐琳雨,你再这么有事没事的跑过来找存在感,别怪我的真的动手。我和你的事情早就过去了,我连床都没和你上,你不要老拿女朋友的身份训我,你算是什么东西!?”
  徐琳雨的脸蹭一下就红了。她看着四周围围上来看热闹的人,跺着脚娇叱:“谁想和你在一起啊!送给我都不要!我问的冯琴!医大的学生,是我闺蜜!你敢说你不认识她!”
  “医大的?”龚程扬眉,“她是你闺蜜?我还奇怪了,怎么突然就蹦出一个人来,开口闭口爱我爱的不行,这还是我遇见的第一个主动到那个程度的女人。”说完,龚程语气加重,“是你闺蜜啊。”
  徐琳雨瞬间就听出了龚程话里的深意,她气的手抖胸口疼,那个傻姑娘,明明每次是拿龚程当反面教材的,怎么反倒迷上了呢!还跑去找这个渣滓献身!这不是作死吗?以为浪子就那么好套的啊!单纯!
  徐琳雨被说的哑口无言,她姐姐急急忙忙的从人群里冲出来,狠狠瞪了龚程一眼,把人硬拉走了。
  看热闹的人很快散开,有两个和龚程还算熟悉的,还对他竖了个大拇指,甭管这男人在女人眼里渣不渣,但是在男人眼里,能被女孩追着跑,甚至献身的,那可是值得羡慕的一件事。
  龚程用衣服擦了眼,抬头再找,果然已经看不见文浩了。
  今天的食堂热闹极了,都在说门口发生的事,就连游乐他们也在说。
  文浩沉默着吃饭,为这些傻姑娘们错误的决定惋惜。老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都以为自己能够成为拴住“浪子”的那根绳子而前仆后继。关键龚程他不是坏,而是从根本上的认知错误,他的生活环境和普通的老百姓不一样,只要他愿意,总有数不清的男男女女愿意和别人分享他。想要对他要求一对一的爱情,是不可能的。他的爱情观根本和旁人不一样。
  这一点,文浩绝不能接受。
  哪怕爱到了极致,他也不可能跟任何人去分享自己的爱人,逼到了极致,情愿斩断了自己的手,痛彻心扉的,他也会转身离开。
  “哇!这么说的话,龚程这个人真的很花心啊,这都几个了?院里漂亮的都跟他在一起过吗?”文浩回过神来,就听见游乐这样说。
  刘浪摇头:“那倒不至于,还有那么几个聪明的,不过也不算少了,算上之前我说的,有四个了吧,这还不算外面的。我听说他上次去英国比赛,还追上了一个空姐,成熟御姐,那大长腿,漂亮极了!”
  “不是幼师吗?就是两个街口外面那家幼儿园的,那天训练回来我和龚程一辆车,就看见一个童颜巨乳的萝莉站在门口等他。”白文斌一边回忆着一边说。
  “不是幼师,是大学生吧?胸很大的那个,长的超级漂亮,腰细的跟蛇一样,我估计我一只手能搂她两圈。”
  “啧!你们说的肯定是两个,以龚程的手段,必须幼师和大学生一起拿下啊!”
  “不对啊,我看见都不是你们说的,是……”
  文浩:“……”
  沉默着用八卦下饭。
  突然很同情孙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