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谢大少,这东西想必你也眼熟。”董明堂缓缓开了口。
  谢文湛收起了笑容:“当然。”
  “那你跟我们说说,这东西为什么是假的?假在什么地方?”
  “这莲花碗,可以说是真的。但也可以说是假的。它本身是真的,但是外圈的窑变是民国的时候加上去的,所以,半真半假。”
  董明堂已经青筋暴跳:“那,这种假,一般人看得出来吗?”
  “一般人看不出来,就连老道的鉴定专家也看不出来。我也只是感觉它的气息不对……”
  董明堂已经握紧了拳头,那边谢文湛的保镖也围了过来。眼看就要打起来了。白汐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谢先生,您这话就不对了。它真的是真的。”
  董明堂不买账:“青花,你滚一边去。这里没有你的事!”
  “哥,你说它是真的。你没根据,但我有根据。”
  “什么?!”董明堂大吃一惊。
  “那个……我以前看过景德镇的一本笔记,是1937年5月19号的窑口烧制清单。里面记录了程璋带着这件半成品的莲花碗去景德镇重新烧制,然后把它完成了。”
  众人面面相觑。之前大家都以为是程璋后期给这莲子碗加了窑变。但是如果说程璋只是负责烧制。瓷器本身呈现了这种窑变的话。那差别太大了——一个是本身有,一个是后期加。但,景德镇窑口的笔迹大多数都是密封的。这董青花是怎么知道的呢?
  董明堂先问了:“你确定?”
  “确定。”她小声挤到董明堂身边:“父亲上次托梦告诉我的。”
  董明堂点了点头:“那我回去查一查,景德镇那边,何叔叔应该有关系。”
  摆平了董明堂,一切都好说了。
  谢文湛离开的时候,安妮不去送,陆恒不去送。只能自己去送了。
  出了大厅,白汐替董明堂道了歉:“谢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哥哥人就那样,脾气直。您千万不要在意。”
  “没关系。说起来,令尊的事情还真是抱歉。”谢文湛似乎也心情沉重:“我已经跟至尊行说了,为了表达对董老先生的歉意,欠下的那五十万违约费不用付了。刚才想跟你哥说的,但是现在麻烦你替我转达。”
  太好了!违约费免了!
  她立即感激道:“那多谢谢先生了。”
  “对了,董小姐最近有空吗?我想和你喝几杯。你似乎对陶瓷很有研究。”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反应过来却是开心的:“有。”
  谢文湛笑了笑:“那就周六吧,市中心的伊丽莎白商业会馆。”
  于是回去的时候,白汐有些小兴奋。咳咳,要庄重。我可是一千五百岁的妖怪,当初在北宋皇家的时候,什么俊男美女没见过?!但是那只是作为瓷器的自己,现在,一个青年才俊邀请自己……咳,要庄重!
  回去跟董明堂说了这话,董明堂口中道:要他那几个臭钱!我董家还得起!但是脸上却有喜悦之色。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大兴行的拍卖会非常成功。事后三位卖主也得到了地道的钱。尤其是那砚台的原主人,简直乐的合不拢嘴。
  这样一来,大兴的旗号就打响了。许多拥有藏品,但是付不起至尊行,佳士得这样大型拍卖行定金的藏宝者,就找到了大兴来“促销。”
  白汐这时候才感觉自己的通灵能力有用武之地。那边,陆恒和董明堂一早上只鉴定了三十多件古董。但是她却鉴定了一百多件。但凡有点年份的古董,都会感觉到她身上的灵气略强。妖怪界也是恃强凛弱的。所以为了自保,纷纷会开口说实话。也有的古董,喜欢唠叨那过去的故事,她就把它们搁在一边随便讲去。
  至于那些不会开口的……呵呵,都是假的。
  本来,她是来做学徒的。只是没想到,鉴定的如此快又准。倒是把陆恒和董明堂都吓了一大跳。说是胡诌的吧,分明说的头头是道。比他们两个加起来还看得准,简直是不可思议。董明堂还问过她:“青花,是不是爸都把私货教给你啊?”
  她只回答:“是啊,爸从前教了我不少,还说我天分很高很高。”
  “的确高。”陆恒也心服口服。
  接着三个人埋头鉴定古玩,再准备下一场古玩拍卖会。
  而她呢,期待着周六的来临。其实,董教授一事上,她觉得人家谢文湛没什么错,对吧……古玩界走眼的事多了去了。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完全是意想不到的。
  况且,至尊行掌握着国内最大的古玩交易市场。大兴以后要走的更远,则需要和他们合作。
  不如自己来想办法,促进至尊行和大兴和解。
  第009章 约会
  话说这次来会见谢文湛,白汐还有一个目的——既然谢家是古玩界的翘楚,那么一定知道父亲程璋。不如听一听,现在古玩界对程璋的说法。
  八点的时候去了酒店,谢文湛已经在里面等她了。分了主客入座。谢文湛问了她家中光景如何。其实董家的光景还是不咋地。但饭总算是吃得起了。还有房租和水电费都不用发愁了。聊着聊着,她把话题转到了程璋身上。
  “我父亲最钦佩的鉴宝大师是程璋,不知谢先生师从哪位门下?”
  “师从什么的不敢当,不过是父母从小熏陶。也就摸到一二法门。”
  “是吗,我还以为谢先生也是程璋门下,才有那么好的鉴定古陶瓷技术。”她不动声色地先恭维一番,果然谢文湛打开了话匣子。
  “程璋在高古玉,古陶瓷方面的成就,无人可及。但是他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死有余辜。”
  她皱起了眉头:“这话怎么说?”
  谢文湛瞥了她一眼,程璋叛国的案子,只要混古玩界的都知道一二。怎么她反而不清楚?不过还是很有礼貌地解释:“1944年,河南全面沦陷。八朝古都开封遭遇灭顶之灾……时任河南博物馆馆长的程璋,组织属下将一批文物运到四川避难。其中有不少国宝级文物。比如世上唯一的柴窑器,殷墟考古出土的青铜神兽,以及战国时期的蒲纹带血沁玉璧……”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现在中国广为人知的“程璋叛国案”了。也叫:“六一九走私文物大案。”
  据说在44年六月十九日这天早上,程璋包了两节火车开始运输文物。河南军区派了五百人的军队来保护这一批珍贵文物。
  说句夸张的话,随便哪一箱子的东西,都够买下整个开封的地皮了。
  但是到了中午的时候,这辆火车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车上五百号兵通通像是中了毒气似的睡着了。还有随车的100多位旅客,人间蒸发似的不见了。等到附近的民兵组织发现了这辆火车不对劲,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车上所有文物被洗劫。下落不明。程璋也就此失踪。这件事当时震惊了全国。红白两党的首领。都下令把程璋给捉拿归案。
  最后,程璋在沈阳现身。据说是在出国的海关口抓到本人的。然后,枪决。
  临死之前,程璋一直不肯供出文物的下落。
  这也成了困扰中国文物界的悬案之一。不过后来,接连有程璋的旧藏在海外被发现。所以史学家公认的是,程璋把那一批国宝送到国外去了。其数量之庞大,文物价值之高,举世之稀罕。简直可以再造一个大英博物馆。
  说完了,谢文湛也说了许多人评价程璋的那一句话:“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她听完了,心里不是滋味。这些事发生在自己被封印之后。如果当时自己在,就不会……算了,现在追究七十年前的大案。别说多少物是人非,光是参与此案的人还有活着的吗,就是个大问号。唯一能寄希望的,是追回那两车皮文物。
  她需要财力,还有朋友的支持才能办到。
  又说了一会儿,就到了午饭时间。上的是西餐,摆的是刀叉。看着面前的牛排,举着刀叉不知道如何下手。谢文湛笑了笑,喊了一个服务员过来帮她把牛排切成了小块儿。她红着脸把牛排吃完了。觉得在帅哥面前丢了大脸。
  本以为这就算约会结束了。谢文湛又说:“下午我要去两个委托人家看古董,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
  “那请谢先生多多指教了。”
  跟着谢文湛上了车,开出了城,停在一栋老平顶房前。刚走到门口,她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抬头一看,原来是这户人家的门口挂了一串大蒜,还贴了钟馗像。一看就是那种旧式人家的住宅。而大蒜和钟馗,都是辟邪的法宝。
  她是妖,自然要避讳这些东西。
  小心翼翼从两扇门的中间穿过,尽量不去碰到大蒜。这才走了进来。谢文湛告诉她,委托人是这老房子的第三任主人,年轻的时候做过道士。从老道那里继承了一样宝贝。打算出手换钱,再荣华富贵过下半辈子。
  怪不得这房子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但东西都不太老,对她没什么威胁。
  要是那一幅钟馗像,有个三百年,才能镇得住她。
  但看到“宝贝”的时候,她又傻了:什么呀!一副明代的玳瑁眼镜!玳瑁是一种海龟。《本草》云:瑇瑁解毒。其大者,悉婆娑石。兼云辟邪……没错,它是辟邪的!白汐觉得,今天不该来这地方。不仅让她浑身难受,而且法力都受到了限制。
  只能小心翼翼掩饰着自己的妖气,不惊动这四百多年的眼镜框。
  “东西不错,老的。镜片为茶色天然水晶打磨而成,镜架是由纯银打制的。年代是明代中期。”谢文湛很快下了结论。
  “大概卖多少钱?”老道士笑眯眯地给他们泡茶。
  “这个难说,眼镜是古玩中的冷门。如果参考六年前苏富比的拍卖价的话,一副大概7,8万的样子。但是近些年没有拍卖纪录。”
  老道士立马不高兴了:“我这眼镜框老神了!放在庙里头,鬼神不侵!这东西不值个百来万?”
  “值不了那么多。”
  谢文湛有些抱歉,结果那老道士就是不行。还把他们轰出去了。站在门口,两人面面相觑。还是谢文湛先开了口:“见笑了。”
  “老爷子的估价过高了。”她也不见怪:“结果东西并不值钱,接受不了。难免的。”
  他看了下手表:“司机还没来。你先等一等,我把车子叫过来。”
  “好的。”
  但是谢文湛去了之后,门上的钟馗像开口了:“呔!小妖居然敢找上门来!”
  她早知道自己惊动这玩意了:“你才一百多年的灵力,别跟我作对。”
  “我收拾不了你!自然有人收拾你!你等着吧!已经有人盯上你了!”
  她吓了一跳:“什么?!谁盯上了我?!”但那钟馗像不肯开口了。越想越觉得奇怪,便走了过去:“你再不开口,我把你烧了。”
  “烧了吧,反正你也快完蛋了……”
  她跺了跺脚,又无可奈何。毕竟这是人家的门神,破了就会给这户人家带来灾难。平白无故的,实在不想害人。只能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越想越觉得奇怪。但说不上哪里奇怪。谢文湛又说:“还有一户人家要去,他们家收藏了几件紫檀家具……”刚想答应,忽然手机响了。
  她接了:“喂?”
  “青花!回来!你小舅和婆婆来了!”董明堂在电话那头跳脚。
  “什么?!”那就是董教授第二个妻子的母亲和弟弟喽:“他们来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呢?”董明堂冷冷道:“他们听说我的拍卖公司卖了那方砚台,现在发了。就找上门来要钱了。你妈在世的时候就那一幅德行,一个劲把爸的钱填给娘家!一年拿个七八万往娘家寄,到现在一分钱没还过!”
  她有点气:“董明堂,你话不能好好说?!”
  “我管你什么同学聚会!总之给我回来!之前赚的那两百万,我已经填了公司的篓子。一分钱也别想借给你妈家!你自己跟他们说!”
  她把通话键摁了,觉得烦:这他妈关自己什么事?
  “怎么?和哥哥吵架了?”坐在旁边的谢文湛问道。
  “没什么……我哥他脾气不好。麻烦你把我送回去,我家有点事要处理。”
  “小李,去桃花坞小区。”
  “是,少爷。”
  白汐急急忙忙赶回了家。打开门,就看到谢明堂口中的“小舅”和“婆婆。”趾高气昂站在客厅里。小舅大概三十上下,一脸麻子。其貌不扬。婆婆穿着唐装。鹤发鸡皮。眼神还挺有神。但是给人感觉是精于算计的不舒服。
  “呦,青花回来了啊。”这人就是董青花亲妈的亲妈了。
  “婆……婆。那个,你们有什么事吗?”
  婆婆使了个眼色。小舅把她拉到一边去,笑的让人十分不舒服:“青花,你知道婆婆的身体不好。每个月需要吃五盒安利的蛋白质粉补充钙质,还要去各地旅游。防止老年痴呆。这赡养费得我们这些小的出啊。这不,婆婆想去香港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