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唉,是、是……”杨慧芳一边应着一边点头,眼皮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见状,包小包终于没忍住,问了句:“杨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杨慧芳抬眼看着包小包,干枯无神的眼珠里忽然就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来,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流,她连忙扭过头,抬手抹眼泪,狠狠揉了把眼睛才又转过头来,强笑着说道:“没、没什么事儿……”可这一句话还没说完,方才强忍住的眼泪就又汹涌而出。
  杨慧芳彻底控制不住,身子完全缩到沙发里,用靠枕捂着脸闷声大哭。
  看到这里,包小包哪里还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坐在沙发上,也没说话,只一下下轻缓地拍着杨慧芳的背,同时用精神力舒缓她的神经,让她慢慢放松下来。
  过了大概三分钟,杨慧芳终于缓过来,她坐起身,脸上神色好了些,不好意思地说:“让你看笑话了……自从出了事儿我就不敢哭,爸妈问我我都说没事儿,怕他们担心。当初我要跟刘东时他们就不同意,说他没个正经工作,怕我以后受苦,我没听他们的。所以我不敢跟他们说,一直忍着,刚才你一问,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忍不住了……”说到这里,她眼里又有了些泪意,只是明显不似刚才那么激动了。
  包小包点点头:“没事儿,我明白的。”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面对至亲的人总是伪装自己,不好的情绪都收起来,积攒到一块儿。然而再怎么伪装也需要发泄,当情绪积攒到一定程度,就算是走在大街上,面对陌生人,也会一股脑儿地爆发出来。
  她只是恰好戳到杨慧芳情绪爆发的点而已,不是她也会是别的人或物,情绪总要发泄出来,憋着更不好。
  接着,在杨慧芳时断时续的叙述中,包小包终于知道了事情经过。
  杨慧芳和刘东正在闹离婚。
  导火/索自然就是那个企鹅昵称叫甜甜,前阵子说要过来找刘东的女人。那女人真名叫阮甜,名字好听,人也长得好看,眉清目秀,说话娇娇嗲嗲,在附近的一家幼儿园当幼师。
  阮甜是刘东的书迷,半年前就加了刘东的读者群,因为是数量稀少的妹子,人又会撒娇,在群里很受宠,刘东也特别吃她那一套,因此阮甜单独加他q的时候,他丝毫没犹豫地加了。
  两人在q上互相撩骚了两个月,彼此好感大增,阮甜更是对刘东死心塌地,即便视频过后看到刘东长相有点失望,也没能阻挡她的热情,最后居然为了刘东主动要求调到a市工作。
  包小包出去吃饭遇到薄履冰那回,刘东果然是出去见阮甜,但其实那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次杨慧芳去的及时,阻止了两人更进一步,之后杨慧芳就把刘东看得死死的,刘东也表现地没有半点贰心得样子,杨慧芳就以为高枕无忧了。
  她没想到的是,刘东和阮甜在那次之前就已经见了面,还去了宾馆,滚了床单,后来刘东也是瞅着杨慧芳出门的时候,就偷溜出去跟阮甜幽会。
  这么一来二往的,阮甜怀孕了。
  一边是年轻貌美有知识还怀着自己孩子的小三,一边是早就看腻没文化的妻子,刘东没怎么犹豫就做出了决定——他提出了离婚。
  这对杨慧芳的打击是巨大的。
  杨慧芳其实年纪不大,她比刘东小五岁,十九岁嫁给刘东,到现在也才二十七岁,只是因为常年操劳才显得老相了点,仔细看五官其实挺清秀。
  跟刘东认识的时候,杨慧芳几乎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刘东大她五岁,几句甜言蜜语,加上好像很能唬人的“作家”身份,就让小姑娘一头栽进去了。
  那时候刘东才刚开始写书不久,没名气没米分丝,每月靠着六百块的全勤和两百块稿费过活,租了房子后几乎不剩下什么。从婚姻的角度来看,刘东除了学历比杨慧芳高点,几乎一无是处。
  因此当时杨慧芳父母都反对女儿嫁给刘东,但杨慧芳没听,义无反顾地嫁了,跟着刘东一起住出租屋,甚至女儿出生后,因为奶米分太贵,只能母乳喂养。
  这么一起熬了几年,刘东终于写出点名头,收入逐渐增多,前年凭借《魔神》一书成为奇点白金作者,才终于买了房子,两人的生活也逐渐好起来。
  从十九岁到二十七岁,杨慧芳把自己最美好的八年时光全给了刘东,陪他走过低潮,为他洗衣做饭,虽然平时也吵架拌嘴,却从没想过会有一天跟这个男人分开。
  她一直以为她会跟刘东白头到老,可现在他要跟她离婚,跟另外一个女人组成家庭。
  在杨慧芳简单的人生中,这是她遭受的最大打击。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呢?”包小包不动声色地问道。
  依她的意思,男人一旦出轨,就再没有挽留的必要,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婚。但事实上很多女人并不会这样做,出于种种考虑,她们不愿意离婚,使出种种手段挽留。
  如果杨慧芳也是这种女人,包小包觉得自己也没有继续听她诉苦的必要了。
  还好,杨慧芳没有让她失望。
  “离婚……不离婚怎么办?他都让那贱人怀了他的种了,我还能怎么办?”杨慧芳说着,情绪又有些激动,“可是离婚了乐乐怎么办,她才七岁,我一个女人带着她怎么活!”说起女儿,杨慧芳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包小包神色不变,问道:“刘东这几年收入应该不少吧,一百万存款有没有?这房子也是你们结婚后买的吧?”
  杨慧芳迟疑地点点头:“没有一百万,不过六七十万是有的。房子是去年买的,当时他有本书成绩好,完结后就买了房子,买的时候全款花了六十万,现在市价应该有八十万了。”
  包小包点点头:“这样说的话,存款和房子都是婚后知识产权所得,属于夫妻共同财产,离婚的话你起码可以分一半,加上刘东是过错方,财产分割会稍微向你倾斜,当然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倾斜比率不会太多,差不多百分之五左右,不会超过五万。如果你想要孩子,刘东还需要要付抚养费。”
  “所有的加在一起,你可以算算你能分到多少。当然,你现在要做的是先请个好律师,搜集对方出轨的有效证据,另外别让他把财产偷偷转移了。律师方面,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找。”
  杨慧芳默默听着,半晌才重重的点头,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你……小包,律师的事拜托你了,我不懂这些……”
  包小包点头,带了一丝郑重。
  现实不是小说,最解气的做法自然是让刘东净身出户,但这完全不现实,单凭出轨这一条,杨慧芳顶多能在分财产时稍微多分些,就这样还要提供对方出轨的有效证据,这一点即便包小包擅长的黑客技术也帮不上忙,因为黑客手段乃至许多小说和网贴中常见的跟踪偷拍等,都不属于合法途径,除非你跟法官有关系,或者法官心理有了偏向,不然这样的证据根本不会被采信。所以包小包才只是允诺为杨慧芳找律师,而没有做其他的承诺,专业的事还是让专业人士来吧。
  当然,阮甜都已经怀孕了,这样搜集证据就容易多了。
  心里盘算过一遍,包小包打开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出一个已经有些陌生的名字:
  “喂,叶子么?我是小包,有点事拜托你。”
  ☆、第24章 一起去看演唱会
  叶子真名叶梓,包小包的大学室友,不过同校不同院系,包小包学金融,叶梓学法律。当时金融系女生宿舍床位不够用,于是最晚报道的包小包就被打包扔到了法律系的宿舍。
  包小包朋友不多,叶梓算得上她大学里最好的朋友,但毕业之后各自天南海北,自然而然地关系变淡,联系逐渐减少,最终就是一两个月不联系一次。在书中世界穿越几百年,包小包即便还记得这个朋友,记忆也已经模糊,只是看到杨慧芳的情形,想起叶梓是学法律的,才打电话向她咨询。
  这个电话倒是打对了,叶梓现在就是专攻离婚案件,一听杨慧芳的情况就将事情揽下了,约了包小包和杨慧芳一起见面。
  包小包觉得有点奇怪。
  叶梓供职的律所在隔壁省会城市,虽然也不算太远,但若接了杨慧芳的案子,来回得跑好几趟,贴钱不说,关键是折腾。就因为这个原因,包小包原意只是想跟她打听打听a市有什么好律师,并没有想让她亲自出马。
  她刚将这疑问说出,就听话筒里传来叶梓荡漾的声音:“因为我家酥酥~也在a市呀~”
  包小包被雷地头皮发麻,这才想起这女人有着一个跟外表、职业十分不相符的爱好——追星。
  叶梓追星,追的还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明星,而是三次元不太出名,网上和二次元却颇有名气的网络红人,比如歌手、cv、coser、主播……按叶梓的说法,普通明星喜欢的人太多,而且太遥远,所以她更喜欢网上的红人们,虽然可能资质没明星那么好,但感觉离普通人更近。
  包小包对这些都不太懂,只知道叶梓追的那些“星”她一个都不认识。
  听叶梓荡漾的语气就知道,这个“susu”肯定是她最近的“本命”——这家伙本命经常换。
  知道了原因,包小包也没再追问,约定了见面时间地点就挂了电话。
  告别杨慧芳,包小包就正式开始搬家,她东西不多,搬家公司的车还没装满三分之一,连东西带人一趟拉走,直接载到新居。
  新居是新建的高档小区,环境优美,设施俱全,关键是房子装修也好,隔音做得很不错,不像原来的阁楼,跟个破洞筛子似的,一到晚上天上地下万籁之声全往耳朵里钻。
  包小包扯着嗓子在屋里吼了几声,确定不会扰民后,想起前阵子的一个设想,她打开万能的某宝,订了耳机麦克风等物。
  本来她还搜了乐器,想买架古琴的,结果一看做工和价格,只能无奈作罢。
  用惯了大师出品的好琴,她实在看不上某宝上流水线出品几百块的琴,看来得找个时间去琴行看看。
  叶梓当天下午就到了a市,她一身职业ol装,高鼻大眼薄嘴唇,一看就感觉是个精明强势的人。
  跟杨慧芳一碰面,叶梓迅速进入状态,精明强干的女强人形象展露无遗。两人先谈取证问题,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刘东出轨,但打官司需要明证,不能你说他出轨法官就认定他出轨,所以证据怎么取得还得好好合计。
  包小包沦为旁听生,喝杯饮料的功夫就听叶梓已经balabala出1234个点子,个个听得她目瞪口呆,不由感叹不愧是专业人士。
  这边叶梓长篇大论地说完,扭头问包小包:“你觉得哪个方法好?”
  包小包面带微笑:“就第一个吧。”第一个就够刘东受的了。
  计划定好,接下来就是实施。
  因为已经撕破脸,刘东这几天都没在家里住,直接和小三住在了宾馆,这简直太有利于证据的取得,叶梓做事风风火火毫不拖沓,当天晚上就动了手。
  晚上十点钟,a市老城区一家破旧的小宾馆内,刘东和阮甜吃过晚饭看电视,看着看着就腻歪到床上,窗帘一拉,大灯一关,柔和的床头灯一照,居然还挺有几分浪漫气氛。
  面酣耳热,剑拔弩张,眼看即将入巷,门口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艹,干嘛呢!”刘东先是被巨响吓了个哆嗦,立时吓趴,随即反应过来,顿时怒了,以为有人恶作剧,扭过头恶狠狠地吼道。
  谁知这一扭头,就被几道刺眼的手电筒光束照个正着,然后是啪啪啪的按快门声。
  “都不许动,举起手!我们是a市扫黄组,接到举报这里有卖/淫嫖/娼行为。报上你们的姓名、年龄、职业、婚姻状况!”
  宾馆房间外的走廊里灯全亮着,此时门口偷偷摸摸挤了好多人,全都目光炯炯地看着屋内大床上的两人。
  阮甜也被那声巨响吓得不轻,第一时间窝进了刘东怀里,刘东吼过之后,她躲在刘东身后也扭了头,正听到警察同志那句话,眼光一瞟瞟到门口的目光,登时尖叫一声,扯了床单全裹在自己身上。
  刘东登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低头一看,眼一黑,险些没晕过去。
  ——麻痹!
  刘东和阮甜在局子里待了一晚上,费尽口舌终于证明了两人不是嫖客和伎女的关系,走出局子时两人都低着头不敢看人,臊眉耷眼地拦了辆车钻了进去。
  策划了这一切的叶梓和包小包击掌相庆。包小包一边高兴还一边感叹:不是说小三已经怀孕了么,怀孕了还那么急色,不抓他们抓谁呀。
  有警察叔叔亲自拍下的照片,以及宾馆无数人证,刘东的过错方身份是跑不了了,关键这事儿那晚宾馆好多人都看到刘东跟阮甜出丑的一幕,那宾馆离刘东家也不远,不久认识刘东的人就都知道了这档子事儿,刘东和阮甜的脸彻底丢尽,也不敢住一块儿了,各自找了宾馆住着。
  这边一拿到证据,叶梓立刻雷厉风行地走程序,不久法院判决就下来了,因为刘东目前所挣的所有钱几乎都是婚后所得,于是全部财产平分给杨慧芳一半,又因为刘东是过错方,杨慧芳多得五万。
  孩子也判给了杨慧芳,因为杨慧芳没房产又要带孩子,所以房子也判给杨慧芳。虽然那套房子现在已经值八十万还多,但杨慧芳只需要给刘东买房时价格的一半,也就是三十万。
  另外根据刘东去年写文的收入,判定他每月需支付五千的抚养费给孩子——谁让他去年最挣钱呢,一个月小十万都没问题,五千块不过是稿费的百分之五嘛。
  从法院出来,刘东如丧考妣,神色复杂地看了杨慧芳一眼,走上前:“慧芳,其实……”
  “东哥!”阮甜狠狠地瞪了杨慧芳一眼,拉着刘东胳膊委屈地叫了声。
  刘东叹了叹气,任阮甜拉着走了。
  案子完美结束,叶梓却没回去,死活拉着包小包去了a市话剧院。据说她家“susu”今天在那里举办演唱会,她好不容易才抢到两张票,一定要拉着包小包去。
  包小包无可无不可地跟去了,到了地儿一看,才发现什么演唱会啊,还没一个电影放映厅大,看样子就是平时演话剧的地方,因为话剧观众少,一个厅还不到一百个座位,就这还常常坐不满。
  此时座位上倒是黑压压坐满了人,打眼一看估计有几百人,好多人没座位,只能站着,包小包和叶梓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挤到前面。
  或许是人太多,空调不怎么管用,不仅热,空气还污浊地令人作呕。
  前方小小的舞台两侧放着音响等设备,主持人正在试音,麦克风不断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就是你花一千大洋买的演唱会门票?”包小包斜眼看着叶梓。
  叶梓也有点目瞪口呆。她其实做好了现场环境不太好的准备,毕竟她家酥酥只是个网络歌手,各方面比不上专业歌手也是正常的。
  但她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糟糕,毕竟一千块也不算少了,就是正经当红/歌手的演唱会,一千块也能买到个好位置,而她家酥酥这演唱会最低票价还五百呢,她买的更是一千块一张。看到那些站着的姑娘,她顿时想到这五百一千的差别在哪儿了。
  找到座位,两人坐下来,叶梓脸上还有些发烧,就跟欢欢喜喜地跟朋友炫耀自家孩子有礼貌,孩子却对着朋友骂了句草泥马一样。
  这心情囧她都没多少心情看她最爱的酥酥了。
  包小包倒是看得挺津津有味的,她第一次来这种“演唱会”,觉得还挺新鲜。
  不一会儿演唱会正式开始,扎着包包头,穿着水手服的可爱主持妹子嗲嗲地介绍着今天的主角和嘉宾,包小包这才知道叶梓口里的酥酥全名叫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