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本想快点回去洗澡换衣服,谁知走到走廊上,她突然想到什么,脚下一顿,然后拐了个弯儿往流溪阁去了。
  萧氏被锁在流溪阁内,梦姨娘作为妾室,自然要就近侍奉主母,所以频英阁已经空出来了,现在两人都被安排到了这个偏僻之地。
  楚阳娿来时,看守婆子正在打瞌睡,被清风拍了一巴掌才醒来。
  看见楚阳娿,立刻清醒了,马上躬身道:“姑娘赎罪,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大热的天儿。”
  “母亲刚搬过来,我不放心,不晓得她住的习不习惯。”
  “姑娘放心,太太前些天精神好得很,白天黑夜的闹,这几日习惯了,也就不闹了。”
  楚阳娿点点头,走了过去。
  流溪阁独门独院,唯一的建筑就是一个两层小楼。这小楼据说最早是用来放置贵重东西的,怕被偷盗,所以建的格外结实。后来安国公嫌溪流阁太过偏僻,便空置了,现在成了萧氏的‘休养’之地。
  楚阳娿看着被封得严严实实的门窗,以及本外挂着的磨盘大小的石锁,久久无言。
  萧氏从门缝里看见她来了,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发现楚阳娿盯着门口的石锁不说话,她便不耐烦地踹起门来。
  门被踹的砰砰直响,也终于引起了楚阳娿的注意力。
  楚阳娿一抬头,就发现萧氏正隔着门缝再看她。眼中恶狠狠,恨不得将她拨皮拆骨。
  “母亲小心些,千万不要弄伤了受,如今母亲要‘静养’,可能不太方便请大夫。”
  “不用你假好心,你这个心思恶毒的贱人,小小年纪,竟然这样手段卑鄙,是我小看了你。”
  楚阳娿笑:“母亲哪里话,那日在明昭寺后山石林中,女儿可被好好上了一课呢。说起心思恶毒,女儿可不及母亲万一。譬如女儿怕极了母亲,也没有朝两个妹妹下手。”
  “佩儿!你,楚阳娿,你要对佩儿做什么?”
  “母亲可真是偏心,您怎么就一点不关心素阳妹妹呢?不过您放心,不管是佩阳妹妹也好,还是素阳妹妹也好,她们定会平安长大的,毕竟我娘是真正的嫡妻正室,可不像您这般毒辣下作。”
  “你……你在说什么?谁是嫡妻,我才是嫡妻,楚阳娿你敢……”
  “我敢不敢无所谓,端看爹爹看不敢了。萧氏,您千方百计进了安国府,不惜夺人夫婿驱逐人妻,您可曾想过自己的下场?”
  萧氏恶毒地看着她,不说话。
  楚阳娿笑了笑,“您不想想自己的下场,也不想想两个妹妹,有您这样的亲娘,往后可怎么在人前抬得起头来。”
  “你果然知道了。”萧氏猛然大笑起来:“但是知道了又怎么样,我才是楚郎的妻,宁氏那个贱人就乖乖在她的山上当姑子吧。只要我活着,她就一天不要想回安国府。”
  “那母亲您可得抓紧点儿,千万别死的太早了,女儿这里,还等着您长命百岁呢。”戳玩楚阳娿一笑:“哦,对了,忘了告诉母亲,从今以后,便由梦姨娘负责给您送饭送药,她受你照顾许久,往后终于可以报恩,好好侍奉您了。不过听说梦姨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您给害死了,她被吓得把梦里的事儿当了真,恨不得将您扒皮拆骨呢。若是一不小心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还请母亲看在爹爹的面子上,宽宏大量不要呵斥她才是。”
  让梦姨娘负责她的一日三餐?萧氏几乎要昏过去。
  楚阳娿觉得太晒了,不想再说什么,朝她眨了眨眼,然后转身离开。
  第59章
  明星渐隐,晨光熹微。
  清扫街道的民夫收了扫帚垃圾,正准备下工回家。街上摆摊的小贩已经陆陆续续上街了,他们在自己早就占好的摊位前搭架铺摊,为新一天的买卖做好准备。
  官府小吏今日来的也特别早,小贩们还没把摊子搭好,他们就来划线了。占好的位置不能用,摊子必须往后移一移,将街道让宽几尺出来。
  有那相熟的摊主见状,忙拿了两颗苹果上前,陪着笑脸询问:“大人,今日可是有要事?这么宽的街道还要让,是有什么大人物要出巡么?”
  那小吏接过苹果啃一口,方才打着声儿宣扬道:“老汉少乱打听事儿,贵人们的事哪里是你们该晓得的?不过看爷今儿心情好,便勉为其难告诉给你。今日清街,倒不是有什么大人物出巡,而是,安国府与英国府结亲,今日要走这条街呢。”
  “哎哟,原来是贵人迎亲?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那是当然,今日你们运气好,碰上安国府跟英国府的喜事,当真是天大的造化。眼看时辰还早,还不快快回家领了小儿来,等着亲队过路时,细细说好话,必定得些钱财糖果。”
  “是,是,多谢大人提点。”老汉笑的见眉不见眼,告别了小吏连忙着人回家把孙子领来。
  旁边人听了话,也赶忙派人回家领小孩去。京中贵人家里从来讲究,每有喜事,必要广开门庭大肆宣扬。若有小儿们沿街叫好说些吉利话,必定能得赏赐,清贵人家赏糖赏果,高门氏族赏金赏银,总不会少。因此那些家中孩儿多的,总喜欢打听哪家要办喜事,好派了自家小儿前去讨赏,那好话学的事一套一套的。
  等他们叫来家中小儿时,天已经亮起来了。
  安国府内外披红挂绿一片喜气洋洋。新娘子楚丹阳早早被拉起来,正换了衣裳,让全福老人梳妆。
  “一梳白头偕老,二梳儿孙满堂。”全副老人一边梳一边说着吉利话,把个楚丹阳羞得满面通红。
  楚阳娿跟楚琴阳几个小姐妹守在旁边惊叹:“丹姐姐,你今天可真好看呀。”
  楚丹阳身上穿的是大红苏绣长尾喜服,梳妆台前,各式珠宝首饰摆了三行,最醒目的,自然是雀屏流苏十珠金玉头冠。
  楚燕阳看在心里,满心满眼的羡慕嫉妒,就连楚琴阳,也开始幻想自己成亲时的模样。
  楚阳娿也觉得楚丹阳今天很好看,但是她脸上的粉,上的可有点太厚了,有点像京剧里的脸谱。
  “大姐姐,你今天这么好看,姐夫肯定都不敢看你了。”楚阳娿见过英国府那位大公子一回,那人性格很是腼腆。
  楚丹阳被几个妹妹七嘴八舌弄得很不自在,“坏官官,休要胡说八道。”
  王氏也笑着呵斥她们:“你们几个小东西,明明知道姐姐不好意思,还在这里打趣她,还不快出去自己玩,省的耽搁了你们姐姐的妆扮。”
  楚阳娿几个人,这就被赶了出来。
  她们一走,一个白面长脸的夫人便问王氏:“方才穿水紫色衣裳,头上戴了个鎏金串儿的就是四房那位十二姑娘?”
  “可不就是她?”王氏仔仔细细看了看女儿的妆扮之后,才小声朝她说话:“我说的不假吧?那模样可是千里挑一的,去岁进宫时,连太皇太后都夸她呢。”
  “模样果然是少有的俊秀。”妇人笑了笑:“不过起瞧着她那通身的气派,怕不是能进我家的人。”
  这妇人是王氏娘家嫂子,本姓刘。王氏在她面前提楚阳娿的名字提了好几回,安的什么心思不用想就知道。
  作为安国府世子夫人,王氏本以为老太太过世之后,自己很快就能在安国府内院一手遮天。谁知道半路冲出个楚阳娿,小小年纪居然胆大包天,张狂放肆地要当家,在楚域的放纵支持之下,还真的把北苑管得死死的。
  王氏花了好些心思,硬是没等到插手进去的机会,北苑也就当真被她滴水不漏地管了整整三年。
  三年过去,楚阳娿行事越发老道了,嘴上说话软软呼呼,办事手段从来赶紧利落。
  王氏无奈,只好另谋他法,反正现在楚阳娿渐渐大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定下亲事,迟早也是要嫁出去的。一想到她要家人,王氏便有了计较,她想来想去,终于把心思放到娘家去了。
  以楚阳娿的人才家世,嫁进王家绝对绰绰有余,要是老太太还在,她很可能根本不敢动这个心思。
  可是老太太去了,现在安国府内宅主事的是她。下面女孩子们的亲事大小,都要过她的眼。如此一来,想要操作楚阳娿的亲事就容易的很了。
  她这算盘打的好,可她的嫂子却不跟她一条心。
  就如她所说,楚阳娿不管是模样也好,家世也好,性情也好,教养也好,都是一等一的。仔细盘算起来,配自己的儿子也不缺什么。可是,楚阳娿是几岁上就开始当家的,而且是在安国府,在自己这个控制欲强,心思深沉的小姑子手里分了管家权,且安安稳稳地当了三年家的人。这样的女孩子,哪里是能拿一般女孩子来看待的?
  作为一个从外面嫁进来的媳妇,她自己还等着多年媳妇熬成婆,有朝一日好耀武扬威当家做主呢。若听了小姑子的话,把这一尊大佛请进们来,那不是日日跟自己对着干么?她可不相信在娘家当惯了家的闺女,嫁人之后会乖乖任人揉捏。
  王氏只想着把楚阳娿嫁到自己娘家,一来对自己娘家侄儿是个大助力,二来自己要是拿捏起来也容易些。至于嫂子的想法?那根本就不是她会考虑的。
  听见刘氏说楚阳娿不是能进她家门的人,王氏还以为她是自卑王家门第不比安国府,很是不乐意道:“嫂子说的什么话?王家虽不似安国府富贵,却也出自幽州王氏一脉。再说我那侄儿,也是个天资聪颖的,什么样的人配不得,嫂子何必妄自菲薄?”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妇人笑道:“我只是觉得十二姑娘年纪尚幼,谈论这些,还为时尚早。”
  “大姑娘的头发梳好了,太太,快过来瞧瞧,咱们姐儿呀,可真是天仙一样的人儿。”在王氏想要说话的档口,嬷嬷开口打断了她们。
  今天是女儿的大喜之日,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王氏一听见女儿的事,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去看楚丹阳的妆扮去了。
  刘氏终于逃过这一遭,面上笑容不变,却不想再继续待在房间里了。不过全幅老人还没走,她作为新娘的舅娘,提前出去不太好看,于是只能抿着笑,在原处坐着。
  另一头,楚阳娿跟楚琴阳几人被从楚丹阳的闺房里赶了出去,一从屋里出来,楚燕阳就开始感叹:“大姐姐的衣裳首饰可真好看,好些我连见都没有见过呢。”
  “那是当然。”楚琴阳得意道:“我姐姐嫁的可是英国府嫡长嫡孙,身份自是不同。那些首饰,品级不够是不能戴的,其他任是谁,也别想逾越了去。”
  楚燕阳满眼钦羡,要是自己那日成亲,也寻得如意郎君……
  “不要痴心妄想了!”她心中所想,一下子就被楚琴阳看了出来,“我姐姐是安国府嫡长女,她嫁入英国府,其他妹妹们,可就没有这个命了,羡慕不来的。”
  楚燕阳被破了一盆子冷水,心中不高兴,气愤地翻了个白眼,说:“关你什么事,哼!说的自己多懂似得,还不是跟我们一样。”
  别的妹妹不能比过楚丹阳去,楚琴阳自然也不能例外。楚琴阳得意个什么劲儿呀。嫁去英国府的又不是她自己。
  楚阳娿在一旁望天看云,努力减少存在感不要被搅了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楚重阳急急忙忙跑出来,跑到她们面前时紧急刹住了脚。她惊讶地看着她们,说:“哎?你们在这里?是刚刚瞧了大姐姐出来?”
  “是呀,你这急急忙忙的要去哪儿?”
  “听说有人没有请柬还想进府,赶也赶不走,正在门口闹事,我正想去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在安国府门口闹?”
  楚琴阳跟楚燕阳一听,也来了兴致,“真的?莫不是来讨钱的吧?”
  “讨钱不该说好话么?还敢来闹事?我猜是来讹钱的还差不多。”
  “走,瞧瞧去。”
  三个人拉拉扯扯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叫楚阳娿:“十二妹妹,你去不去呀?”
  “当然要去,干嘛不去?”楚阳娿也想看看热闹,今天来贺喜的人不少,她可不想显得太过与众不同。
  于是姐姐妹妹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径直往外院去了。
  楚重阳是听下人来报告时听说有人来闹事的,等她跑处理准备去看热闹,实际上外头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好了。
  等楚阳娿他们走到外院时,闹事的人已经被请了进来。原来他们不是来闹事的,而是月氏的娘家人,因新近才来京城,没有拿到楚家的请柬,在门口便被拦住了。待月氏出来认领后,终于被放了行。
  月氏长久不见父母兄弟,此时一家团圆,自然是又笑又哭。看见楚燕阳,连忙招手叫来认人:“燕姐儿,快来见你外祖父外祖母。”
  楚重阳噗嗤一声笑出来,碰了碰楚燕阳的肩膀,小声说:“这就是你的亲戚呀?呵呵。”
  月家人来了不少,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十几个人,他们穿着簇新的衣裳,带着簇新的头饰,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然而这种簇新太过显眼,比如衣料上未消的折叠皱褶,比如头发上与衣着相比起来十分不协调的头饰,都让他们看上去与其他宾客格格不入。再加上她们那望着四周惊叹小心翼翼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上不得台面。
  楚重阳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轻蔑之意实在溢于言表。
  楚燕阳唰一下红了脸,看见月氏朝她招手,也不愿意踏上前一步。
  这里的女孩子,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外家。楚琴阳的外家王家,楚阳娿的外家宁家,楚重阳的外家虽比不上她们,但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只有楚燕阳,她的外祖父一家看上去实在太拿不出手了。
  楚燕阳实在不想去跟她们打招呼,月氏还在叫她,她却一转身朝另一边跑了。
  楚重阳赶紧更了上去,边追边笑:“八姐姐,你跑什么呀?你不跟你亲戚打招呼了”
  楚阳娿跟楚琴阳实在尴尬,讪讪朝月氏笑了笑,也默默地往回走。
  “这种人也来我家贺喜,也真是脸皮够厚。”楚琴阳对跑来蹭酒宴的月嫁人很是不满。
  楚阳娿没说话,楚琴阳瘪瘪嘴:“装什么装?我知道你跟我想的一样。哼,虚伪。”
  以安国府的地位,作为大房嫡女的楚琴阳看不起月家,那也是理所应当的。楚琴阳当然这么想,但她对不跟自己一起吐槽的楚阳娿也很不满,因为觉得楚阳娿肯定跟自己一样瞧不起人,却还要假装宽容,很是表里不一。
  但是楚阳娿真心没有看不起月家人好不好?现在是大家族社会,楚丹阳成亲,作为三房亲眷,月家人来贺喜的确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