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需要帮助吗?”
  女孩回头望见一张娟秀清爽的五官,偏偏这精致的五官又是长在与她同龄的少年脸上,顿时心口一窒,有些窘迫:“没、没有,我想要拿上面那本书……”
  他伸手帮她把要的那本《精神焦虑症的自救病理分析卷》取下来,说:“我也在看类似的心理辅导书籍。”
  “……是吗。”
  “你是三班的鲁一妍,我记得,周四我们上同一个兴趣班。”
  女孩的脸变得更红,少年笑着做起自我介绍:“虞良,日薄虞渊(日落西山)的虞,良木的良。”
  “你好。”她想了想,又怯怯地说:“你在学校这么受欢迎,没什么人不知道你。”
  少年笑得灿烂,背着光的黑发更显得黑若鸦羽,俩人站在原地聊了起来。
  “你是不是担心这次期末考试,好几次在课间都看到你,你心情很差的样子。”
  鲁一妍根本没料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会被这么一位“校草”级的美少年看在眼底,她急忙摇头:“没有,就是有点不安……”
  “你语文一向是年级前几名,对了,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讨论一下这次的复习重点?”
  “但是……就怕我没什么好帮的上忙。”
  “别这么说,我请客,你想吃什么?”
  “不用的,我们aa制吧。”
  鲁一妍与虞良一前一后走出书店,外面的世界是一片氤氲暖黄的色调,她看着少年在蓝白校服下更显清瘦直挺的背影,心中隐隐地扫去了些许积压良久的阴霾。
  ……却不知已是身处险境。
  他看着少女天真而忧郁的脸庞,享受着一步步放饵,将猎物骗入兽夹致死的过程,真的比直接就上冷兵器去杀人有趣多了。
  虞良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愉悦的笑意。
  ……
  太阳落山之后,笼罩着澄昌市的是另一种浮躁深沉的黑色,徐阵在魏晟陪同下依次来到他们锁定的两处偏僻场所,一个是废弃的老屋,还有一个是放着诸多油漆桶的厂房。
  之所以能缩小搜索范围,是因为徐阵根据虞良这几天的路线行径,发现他在几个地方奇怪地没有选择最近的路线,而是绕道而行,仿佛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什么。
  徐阵在厂房看了几圈,走向其中一只看似普通的旧桶,指了指说:“桶是旧的,唯独这只盖子上的钉子是新的,找人来开了它。”
  果不其然,魏晟和另一位刑警在这个桶里找出一些绳索、抹布,可能是他们用来绑架杨正圆和鲁一妍的部分用具。
  “这里应该可以做一些痕迹取证。我断定虞良还想作案,他也不会扔了溜冰鞋。”
  “那就算他擦了血迹,鞋上也能留下决定性的证据。”魏晟总算觉得又离真相进了一步,“我可以把人控制起来了。”
  由于初徵心帮不上什么忙,她带着小皮先回去了,从魏晟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徐阵又一次帮忙缩短了警方办案的时间。
  不过她很明白,那人也是花了功夫才做到如今的地步,除了每天都在吸收新的知识,他还会做一些“训练”。譬如,他们曾经路过一个公园的时候,他特意停下来,对她说:“随便对我进行提问。”
  初徵心:“什么意思?”
  他已经闭上眼睛:“这里一共有几个人,男的几个,女的几个。”
  她没预料到自己还得负责替他锻炼闪存记忆力,却也只好看了看附近,问:“秋千旁的女士穿什么衣服,一共有几个十岁以下的小孩子,还有,那个坐在长椅上的老伯伯是什么状态。”
  男人嘴角微扬:“好问题。那女人穿红色上衣、白色长裤,十岁以下的共9个。长椅上的老伯很失落,至于原因,应该是去看孙辈却遭到拒绝,手里的玩具也没送出去。”
  她终于相信,每个人的样子他都能记得清楚。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才能的?”
  徐阵睁开眼,乌黑的眉宇静朗:“我没有什么你们说的才华,也不会‘推理’这种谨慎的东西,我只是知道一些‘道理’。”
  “道理?”
  “只要发生过的事就会有迹可循,只要想掩饰和隐藏的事就会留下破绽,顺藤而下,就是犯罪。逆流而上,就是真相。”
  初徵心一时看着他微微失神,虽然平时这男人显得毒舌而骄傲,但有一些只是因为不善于表达和社交障碍给人产生的误解,他骨子里有一种谦虚与豁达,还有肃然的神情,令她深表敬佩。
  有了罪犯的初步画像,加上虞良的犯罪动机,可以说是*不离十了,初徵心的心里隐隐感觉到真相就要来临。
  眼看就要过年,家家户户都已备起年货,每到这时候澄昌市的鸡和鸭就会变得特别受欢迎,初徵心去帮老人家们买些新的拖把、扫帚,准备大扫除,她还想着要不要给卫生中心的同事捎些什么祝他们新年快乐,以及,穆教授那里她要不要也送些好吃的。
  毕竟,有些病人在医院本来就已经过得很寂苦,有的甚至已经被亲戚给彻底放弃了,根本不会想到逢年过节来探望他们。
  尽管穆教授从来不差这些关怀温暖,但她也想表达一份自己的心意吧。
  结果走到半路,初徵心竟然看见虞良在拐角处靠墙站着,这条路平时就人烟稀少,此刻也是根本没什么人经过。
  她不由心中向上一提,立刻告诉自己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的紧张,只能佯装没事地停住脚步,看着虞良走过来。
  “姐,你出门,上哪儿?”
  “我要去超市,虞良,今天这么早下课吗?”
  少年笑得纯善如常:“嗯,有些事早退了,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当然。”
  “你和徐阵什么关系?”
  初徵心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也不敢拆穿,她知道他痛恨的从来都是那些行为不检点的女人,她并不在他的涉猎范围内才对啊。
  勉强地笑着,说:“你怎么也和小皮一样,他只是在帮我一些忙,我替他做些事表示‘回礼’。”
  “但在我看来,你们走得很近,你说,如果我对你做出什么,他是不是会伤心。”
  初徵心怔住了:“虞良,为什么针对他。”
  “我讨厌他,他真是个让人想要好好一虐的侦探。”
  说完这话,虞良的神情彻底变了,她看到这位迷人少年的眼神沉下去,警惕、冰冷且充满攻击性,犹如天使被拔去羽翼,瞬间化为地狱里的怪物,只想宣泄自己的愤怒与仇恨,他想要主宰并毁灭生命。
  “虞良,你需要跟我们谈谈,你只是把憎恨都压抑在心里……”
  “我看到他们去了我的秘密工厂,也看到他们去了我家。”他厉声打断她的话,“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初徵心的呼吸变得有些重,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着。
  “但在被抓到以前,我还要完成最后一件事,我还要杀了你。”
  “虞良,我一直把你看做弟弟……”
  “如果那天不是在医院遇见你,徐阵也不会这么快发现我。”虞良的声音带了闷闷的重音,“当然,也有另一个原因,不过不重要了,你是精神科医师,你应该知道我已经‘疯’了。与一具尸体呆了13年,谁能不疯呢。”
  初徵心看到他又往前走几步,已经悄悄做好准备,在精神科岗前培训的时候她去学了一些防身术,为的是防止失去控制的病人对他们突然攻击,她也学会如何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保护自己。
  虽然虞良比她个高,但他还只是一位清秀少年,她还是有机会逃脱的。
  初徵心立刻往后退几步,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反手勒住她的脖子,她心中大惊,那人脚步怎会练得这么轻,甚至都没感觉背后几时站了人!
  他死死地勒住她,几乎都要让人断气了,随后一根冰冷的针管插入脖子处的静脉,初徵心在惶急的时刻居然还能感觉得到——这人的手法冷静优美、流畅如水,就像是在演奏一首歌,或者是做一道料理前的准备工作那样清淡。
  耳边只剩下风的低吟,初徵心慢慢感到头晕目眩,很快就进入了睡梦。
  ……
  徐阵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通,上了出租车,又打电话给正在调派警力的魏晨:“我找不到她,魏晟,虞良在哪里?”
  “你在说什么?你找不着谁,我们正打算找到虞良然后审讯。”
  他敛着一身寒气:“初徵心和虞良都不见了。”
  ☆、第十四章 不会爱
  (补全)
  第十四章
  “虞良已经跑了?!”
  魏晨一听初徵心可能被犯人绑走的消息,眼神也变了:“是我们打草惊蛇了,我现在派人去守他的‘大本营’,然后全城……”
  “不用了,我大概猜到他在哪里。那个工厂,我记得有一处灰尘的痕迹不自然,像是一个盖子打开过,里面还有个地道,我已经快到了,先不要冲动,等我回复。”
  徐阵心思快,行动也是极快,说完不久,就已经来到现场。
  工厂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他早已勘察好地形,在没有人的情况下来到灰尘古怪的那处地点,果然发现一条毯子底下还有一个锁扣。
  只要转动锁的转盘,每对齐一个字母就会自动弹起一个锁销,当所有锁销弹起,锁才会打开。
  密码是一门数学科学,也是一种“暗器”,在没有任何前提下,随机密码是很难破解的,徐阵认为按照虞良的性格,不太会设置没有规律的密码。
  他在记忆中建立一个画面,想起在虞良家中的时候,看到他在笔记本上写过一句话:“ho”,秀气的字体下方有许多水笔留下的划痕。
  他记得,前几年在国外有一起造成社会轰动的连环杀人案,当时在心理学工作室上班的自己也参与了调查,那位凶手的手段残忍,作案频率密集,给社会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最后死在自家寓所,身边留着的就是这样一句英文。
  这种年纪的男生,因为被周遭影响而开始犯罪是极有可能的,他按照这句英文的单词特点,输入了几次排序,很快就破了锁。
  水泥构成的地窖里有种*的恶臭,又很闷热,视线十分昏暗,只靠手机的光源根本起不了什么用处。
  初徵心在晕厥没多久之后,就被连声叫醒了,她看着眼前模糊而熟悉的影子,开口:“……徐阵?”
  “我用了一点点的嗅盐。”
  已经没法去在意这男人怎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反正本来就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维去分析他,初徵心的手腕觉得火辣辣地疼,嗅觉的不适与精神的疲劳致使额上的汗一颗颗地滚落下来,她强迫自己用最短的时间冷静。
  “虞良马上就会回来,我在这里装了窃听器,你可以帮我骗到线索。”
  “……我?”
  “你怕吗?”
  初徵心一愣,再次望向眼前高挑的人影轮廓,她几乎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能感觉到黑暗中他的视线是存在的,只是,无法想象此刻他是带着怎样的表情。
  “你说,要我问什么。”
  “尽量让他供出之前几起案子,还有,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指引’他。”
  她默默把他说的话记下来,尽管现在依然感到恐惧。
  忽然,肩上被略带分量的手势拍了一下,初徵心感觉到了心里的颤动,这轻若棉絮的触碰来得飞快,似乎那里依然有男人残留下来的一丝触感,如同是黑暗中她沉陷在梦境里的一个错觉,但又那么冰凉却温润,居然会叫人有些回味。
  他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初徵心再次一愣,尽管他可能看不见,她还是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
  不多时,虞良如徐阵所言回到地窖,还带来一个麻袋,他从中拿出几个野营灯,放在地上,照亮了有限的空间。
  “你把心里的这份阴暗藏了这么多年,我能懂。虞良,但不是所有像你这样可怜的人都要去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