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宋先生的对另一半的标准?”
  那天的采访很顺利,直到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乔希还是很犹豫的,在生活中她脸皮薄,这样直截了当的问一个未婚男人他的择偶标准,她有些说不出口。
  宋誉翘着二郎腿端坐在皮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继续等着,对于这些杂志采访,他没什么兴趣,也没耐性,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不太愉快,蹙着眉。李东洋在一旁踢了踢乔希,乔希回神。
  乔希笑了笑,开了个玩笑:“这个问题是代替全国少女问的,宋先生的择偶标准不知是什么?”
  “标准?”男人眯着一双漂亮的凤眼,突然淡笑道:“我没什么标准,看着舒服就行。”顿了顿道:“乔小姐这样即可。”
  ☆、第五章
  “向乔小姐这样即可。”
  “乔小姐这样。”
  “我这样。”
  乔希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也早已过了看见帅哥就晕头的年纪。她不是没被男生告白过,细腻亦或粗糙,但都很真诚,像宋誉这样,仿佛随口开了个玩笑,细究之下,他的表情又很认真。
  不过,乔希没太当真,成年人的玩笑,一笑而过之后,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写稿子了,这是下一期的重点稿件,主编给了两周的时间让她准备。李东洋在一边给宋誉拍照,现在是夜晚,屋内的灯光很重要,宋誉主动要求到他的办公桌那边。
  那边光线最佳。
  乔希收拾完毕,随意的看向他们的方向,耳边是李东洋欢脱的说话声。
  “宋先生这角度刚刚好。”
  “就这样。”
  “再给你的侧脸拍一张,到时候做我们的人物采访的封面。”
  她拖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忙碌的两人,男人的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失去了些锐利,平添了柔软,他手里握着一本书当道具,低垂着头,细软的头发一绺搭在额前,额头饱满,鼻梁挺直,唇色很淡,眼睑下很淡的黑眼圈,显得眼神深邃,长长的睫毛沿着一个方向笔直而下。
  在灯光下,他的五官英挺清俊,周身的气质不似白天那般犀利。
  宋誉余光扫过,只见那个女记者朝着他发呆,心里不以为意,嘴角却不自觉的勾起。
  李东洋:“宋先生就这样笑,嘴角弧度刚好。”
  十分钟后,两人站在宋誉面前道别。
  乔希:“今天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
  宋誉在穿外套,手指轻扣衣领,利落地整理,那双手白皙修长,手背骨节分明,手腕上带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男士手表,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很快就听他说道:“今天这么晚了,我做东,请你们吃饭。”
  乔希下意识的拒绝,李东洋却已经抢先答应了,满脸欢喜,气氛融洽,乔希不想扫了他兴,点点头一同前往。
  那天的晚饭,乔希吃的浑浑噩噩,她不太习惯和陌生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她的性格里有保守的一部分,尤其是在不熟的人面前,无法展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一盘咖喱牛肉拌饭,米粒和牛肉一点不剩,黑色的盘子内是色泽鲜艳的胡萝卜,一片一片叠的整齐,乔希顿了一下,漫不经心的放下勺子,一抬头,就被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的一愣。
  乔希眨了眨眼,不说话,继续用筷子拨弄胡萝卜片。
  不喜欢吃胡萝卜很丢人吗?
  ***
  原来在那时,他记住了她不喜欢胡萝卜,乔希握着勺子,心里没来由的一整暖流划过,冰冻已久的心渐渐融化了一角。
  “舅妈,舅妈。”
  小丫头口齿伶俐,说话都有节奏,不停得叫着舅妈,把乔希的心都叫化了,好可爱,好萌的孩子啊。
  乔希咽下口中的饭,抱着小丫头坐在她大腿上,又给她喂了口饭,小丫头两颊鼓鼓的和小仓鼠一样,她给她擦了擦嘴角的饭粒。与此同时,一双男人的大手伸了过来,轻松地把小丫头抱起来,颠了两下,小丫头乐开了花,骑在宋誉的脖子上,抱着他的脑袋,大叫着“舅舅,骑大马。”
  宋誉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陪着孩子玩,熟练地带着孩子玩所谓的骑大马。
  风尘仆仆的回来,忍耐着炒完两盘炒饭就去了卫生间洗澡,此时的他换掉了白日里的西装,穿上了简单的白t恤,湿漉漉的黑发耷拉着,肩膀上坐着个孩子,绕着客厅的沙发不停的转。
  很快时间就到八点了,小姑娘困的有些张不开眼,趴在宋誉肩头睡熟了,宋誉准备送孩子回家。
  他一手拿着车钥匙,一手抱着孩子,胡乱地换了双鞋就出门了,临走前叮嘱乔希:“外面卫生间如果没有热水,你就去用主卧的热水,洗漱用品都在柜子里,前几天我都置办好了,还有什么需要就直接给我打电话。”
  乔希点点头,“你也小心点,开车注意安全。
  ***
  乔希拉着自己的箱子直接进了一楼的客房,宋誉的房间在二楼,
  宋誉走后,乔希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基本格局已经了然,两百多平米的高级公寓,分上下两层,楼下有一间客房。还有厨房,公用卫生间,书房,健身房都在下面,楼上除了宋誉的主卧外还有两间卧房。
  乔希拉着自己的箱子直接进了一楼的客房,他们的婚姻说白了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合作,他们的关系更像是合作关系,合作一起完成社会,家庭的使命。说白了,其实她和宋誉是一对陌生人,离他们第一次见面仅仅两周而已,他们的婚姻也才是第三天。
  一对彼此陌生的夫妻,最好还是分房睡。
  乔希的行李很简单,几件衣服,几双鞋,并一些生活用品,她大部分的旧衣服都在一年前丢了,收拾妥帖,铺好被子,宋誉还未回来,新婚第三天,她想等他回来再睡,左等右等还未回来,她也就不等了,抱着睡衣就去了卫生间。
  一分钟后,乔希抱着衣服垂头丧气地出来了,一楼卫生间真的没水啊。
  无奈,只好去楼上。
  家里只有两间卫生间,除了楼下的,楼上房间只有主卧附带卫生间。
  乔希进了房间,迅速打量了下,比楼下客房大一倍,主体依旧和整栋房子一样走简约风,但是更男性化一点,墙上挂着一些油画,柔和了房间的冷硬感,只是,乔希皱眉望去,太干净了,干净到你不忍踏进去,生怕玷污这样的整洁。
  宋誉将车停在车库内,抬腕看了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她估计早睡了。
  打开门,原先在玄关处的紫色箱子早已消失,房间内很安静,一楼的灯开着,厨房的流理台搁着几只洗干净的腕,沙发上凌乱散着女人的外套,垂眸,鞋架上多了几双女人的鞋子,宋誉暗道:这就结婚了。
  乔希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时就看到宋誉站在门外,高高大大的身子倚在门框边,一手撑着额头,一手轻叩门板,一下一下,声音颇具节奏。
  她下意识的裹紧睡衣,却忽略了自己的睡衣是修身款,这样一拉紧,落在男人眼里,意味就变了,纯白色的丝质睡衣紧贴着女人柔软曼妙的身子,刚刚沐浴过的皮肤散发着馨香,透着米分色,在这样的夜色下,诱惑又撩人。
  乔希摸摸半湿的头发,一双眼睛仿佛浸满了水,望着人时格外提神:“楼下没水,我就来楼上了。”她顿了顿,窘迫得开口:“我自己做主把东西放在楼下了,这是我们婚前就说好的。”
  宋誉的喉结微微滑动,大概是在外喝够了冷风,一开口声音有些低哑:“行,你愿意住哪儿就住哪儿。”
  话落,两人客气地道了晚安,彼此毫无留恋的擦肩而过。
  做不到举案齐眉,乔希希望自己的婚姻可以相敬如宾,不出意外,如果在这场婚姻中,两人都未曾爱上别人,那么她坚信这场无爱的婚姻将比任何有爱的婚姻都坚固,婚姻中的那些负面情绪,失望,嫉妒,厌倦都离的很远。
  曾经有位情感专家说,像不爱那样相爱。
  因为不爱,不会在乎他情人节的礼物,便少了失望。
  因为不爱,不会在乎他和其他异性靠近,便少了嫉妒。
  因为不爱,不会因为他把盐买成糖,多了份宽容。
  因为不爱,不会因为他掩藏的秘密而伤神,多了份通透。
  不爱就不会有太多的期待,也不会有期待过后的失望。
  ☆、第六章
  隔天,乔希睡过头了。
  她有很严重的认床,前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半夜吃了安眠药,一觉睡醒已经是早晨八点了,刚睡醒,人还有些迷糊,周遭安静极了,一点声响都没有,她环视一圈,陌生的房间,恍惚间才忆起昨天已经搬家了。
  今天是周末,杂志社不用上班,她也不着急起床,舒展四肢,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捞过手机查看,一条短信,乔希轻轻点开。
  “乔希,宋誉的采访今晚交过来。”
  其实宋誉的采访大部分已经搞定,只剩最后一步了,就是关于宋誉对另一半的标准,她已经在这边卡了好久了,头发都掉了一大把了。
  乔希洗漱完毕才发现桌上摆着一份早餐,简单的包子豆浆,碗下压了张纸条和一张建设银行的卡。
  “卡内的钱用来家用。”
  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乔希拿起桌上的卡,轻抿一口豆浆,正反翻了翻,不知道里面的钱是多少。宋誉的工作室势头正盛,曾经有人给他做过计算,他每天只要动动笔,动动手就有数万元进账。加之他眼光独到,颇有投资天赋,经手的项目都是大的,除了基本酬劳,他也会要求入股那些比较有前景的项目,这么多年下来,资产应该不少。
  她把卡塞到钱包内,刷完盘子,整理好厨房,又给修理公司打了电话让他们赶紧派人过来。随后捧着马克杯到宽阔的落地窗前,这是乔希最喜欢的地方,很久之前,她就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拥有一个这样的落地窗,屋外的阳光正好,仰头是蓝天白云,俯视是一览仿佛无边的柏油道路。
  乔希抱着一杯咖啡晒了好久的太阳,阳光压在她的眼皮上,可以看见她薄薄的眼皮下浅紫色的血管,她很纤细,整个人窝在巨大的沙发上,仿佛快被沙发吞没了。
  午后三点,乔希拍拍脸颊开始工作,打开电脑,随着电脑开机提示音,电脑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像素不高,好像是拿手机随便拍的,一放大更甚,从画面上可以辨别出是一群十岁左右的孩子,每张脸上都露出淳朴单纯的笑容。
  乔希握着鼠标的手指微顿,这张照片是她在香格里拉时拍的,当时她偶然路过一个闭塞的小村子,村子里的人热情好客,乔希在那儿呆了大半个月,白天去村子里唯一的小学担任临时老师,教大家语文,晚上陪着那些年轻女孩子一起去山里。临走时,和那群孩子们拍了这张照片,她们送了好些礼物给她,有自己妈妈做的小布兜,有巧手编织的花环,乔希答应她们一回来就给他们寄书,寄好吃的零食。
  这一晃都快两个月了,那群孩子估计都等急了。
  ***
  宋誉下班回来时,乔希正好把他的那份稿子整理好,她侧头对低头换鞋的人打招呼:“你回来啦,好像还没到你平时下班时间?”余光扫过墙上的挂钟,时钟堪堪指向五点。
  宋誉深深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老板也需要陪老婆吃饭啊。”
  这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婚姻,纵使在这围城内无两人无爱,可搭伙过日子,既然合伙人如此上道,她也要有所表示,“那我待会儿做饭。”
  他直视乔希,笑的从容优雅:“还是泡面?”
  乔希一囧,摇摇头:“我还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很久之后,宋誉才知道她口中的家常菜是鸡蛋羹,什么时候鸡蛋羹也算是家常菜了。
  这边,乔希往冰箱方向移动,打开冰箱,里面空空荡荡,仅仅几只鸡蛋,心里抱歉,脸上却是坦然的表情,敞开的冰箱替她告诉了宋誉一切——今晚没菜。
  宋誉显然已经领教过乔希的本事,这么大的人自理能力却差的出奇,昨天半夜,他下来喝水,路过她的房间,房间的门微微敞开,灯光洒在地板上,脚步一滞,正好见她盘着腿在床上喝可乐,一罐可乐不一会儿就见了低,宋誉不禁困惑:她不知道女孩子应该少喝点可乐吗?
  思及此,提了提脚边的袋子,“我路过一家私房菜餐馆,口碑不错,打包回来当晚饭。”
  很快,乔希将那些菜装盘,一一端到桌子上,宋誉从楼上下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灰色长袖,黑色休闲裤,整个人,清爽干净,年轻了几岁,闲庭信步走到桌前。
  乔希面前摆着一罐子可乐,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宋誉挑挑眉,好笑的看着她:“这么喜欢喝可乐。”
  乔希在摆筷子,顿住,绞尽脑汁想了个借口,“习惯而已。”
  宋誉显然不认同她的习惯,他从小就不喜欢碳酸饮料,不健康还不好喝,试着劝她:“可乐喝多了不好,实在嘴馋的话,可以喝奶茶,楼下就有一家奶茶店,它们家的奶茶很有特色。”
  “好,我试试。”乔希抬眸,看向灯光下的宋誉,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语调却十足的认真,乔希点点头,不想拒绝他的好意,此时的他们就像是最普通的朋友。聊着最简单的话题。
  饭桌上很安静,气氛和谐,偶尔是两人的咀嚼声。
  大学期间都是吃食堂,食堂的桌子特别长,经常乔希坐在桌子一角,旁边就坐着一男生,偶尔余光飘过,就看到男生大快朵颐的样子,一大碗面恨不得三口就扒完了,风卷云残,男生端着饭盒走后,饭桌上的战况颇壮,可是,面前的人吃饭比女生都讲究仪态,偏偏这种讲究不是故意装出来的,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乔希甚至无聊到数他咀嚼的次数,不多不少,每一口都是二十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