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节
  “正是。”继晓双手合十道:“若当日未来太子妃也能一同到场,于此次祈福而言,将会大有益处。”
  昭丰帝动了动眉,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这是好事啊……”
  旋即思忖着道:“可小仙子与太子尚未大婚,此次祈福乃皇室之事……若是没个适当的由头,怕是说不过去。”
  继晓垂眸道:“倒也不必非要大张旗鼓,只要人能到场,便足够了。”
  昭丰帝恍然。
  这么一来就简单了。
  大可暂时委屈小仙子一二,让其扮作宫女跟在太后身旁侍奉着,前去大永昌寺走个过场便是。
  不对——
  昭丰帝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一旁的少年,问道:“朕记着,小仙子如今似乎在为家中长辈闭门祈福?”
  继晓下意识地凝神等着少年的回答与反应。
  然那蓝衣少年语气如常,言辞简单:“回父皇,正是。”
  昭丰帝便又问:“那张家老太太的腹痛之症,可是还没好?”
  他记得太后也曾遣了太医去看了许多次的,说是没什么大毛病,只是久治不愈也是叫人挂心。
  祝又樘提醒道:“父皇,是头痛之症,尚未痊愈。”
  昭丰帝“哦”了一声。
  腹痛,头痛,也差不多嘛,反正没好就对了。
  “既是闭门祈福,倒是有些不好勉强啊。”昭丰帝面色略有些为难地看向继晓。
  “……”继晓心绪微滞。
  皇帝为何会觉得应当将这难题抛给他来解决?
  虽是叫人有些措手不及,但也不得不答道:“此次大永昌寺祭祀,便是作祈福之用。同为祈福,即使是破例出门,亦是出于一片诚心,想来必不会有什么妨碍。”
  “国师言之在理。”昭丰帝赞同点头,“这般说法,小仙子和张家人应也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说着,向刘福吩咐道:“晚些便传朕口谕,前往张家告知此事。”
  刘福应“是”。
  而从始至终,继晓皆在暗中留意着祝又樘的反应。
  见其不曾出声反对,甚至没有多说半字,僧人几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睛。
  莫非张眉寿当真就在京中?
  还是说,她离京之事,就连太子也被蒙在了鼓中……
  苏州之事失败,那宋氏商号的宋锦娘所中百日蛊被人解了不说,就连下蛊的南二也不知所踪——这么多日没有消息,即便没死,也必然是被人死死控制住了。
  南二乃昔日南家家主二子之中天资最高的,即便那名哑婆当真就是南瑜,也不可能困得住他。
  除非是牵心蛊——
  可南瑜早已不是处子之身,根本不可能再有能力驱使此蛊。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南瑜将此蛊易给了旁人。
  他仔细想了许久,脑海中浮现最多的是一张娇美沉静的少女脸庞。
  毕竟南瑜先前的身份正是张家的妾室……
  而再结合这些年来发生的“怪事”来看,譬如云妃当年所中之蛊被一名寻常太医解去,再譬如苍家老太太被人解了蛊,他却迟迟查不出究竟是何人所为……
  许许多多疑问,在那个小姑娘身上,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而要印证这猜测的真与假,也十分简单——只需探一探人此时是否在京中便会得到答案。
  这便是他今日向皇帝进言的原因所在。
  固然也不排除对方事成之后立即动身回京的可能,但他在京城外同样派遣了眼线在盯着,如今尚未听闻有疑似之人入京的消息——
  而若当真是她,他倒真要叹一声天意弄人了。
  分明是他的变数所在,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的威胁……
  就同身边的这名少年一样。
  本是不被他看在眼中的存在,然而如今已是他最大的绊脚石。
  僧人垂下的眼睛里,幽深的瞳孔中布满了森森冷意。
  “国师可还有其他事?”昭丰帝的声音传来。
  继晓闻声,正欲请辞之时,却有一名太监至御前禀道:“陆指挥使前来求见陛下。”
  昭丰帝随口道:“传进来。”
  陆塬很快行入殿内。
  “何事?”昭丰帝问。
  看这稍显紧绷的脸色,不像是给他说八卦新鲜事来了。
  陆塬看一眼殿内的太子与国师,略微思忖了一瞬,便道:“大国师座下那名法号唤作章拂的亲传弟子,于半个时辰之前,开口招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等隐秘之事,按理来说该单独禀于陛下。
  但此事陛下早已交由太子殿下来盯着,此人又是经大国师之手送去的诏狱,故而此时这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倒不必特意避讳。
  继晓神情微动。
  真实身份?
  莫不是招出了真正的来历及背后的主子了?
  可他这徒弟,分明嘴硬的很……
  当然,锦衣卫诏狱令人胆寒的程度向来也是名不虚传,一连审了这些时日,诸般手段酷刑折磨之下,一时神智不坚,熬不住松了口或许也是有可能的……
  昭丰帝则反应了一会儿,才想到大概是怎么回事。
  毕竟已经有好些时日了,作为一位真正事多的贵人,他都快将这事给忘了。
  怎么,竟是捱到了现下才松口吗?
  倒也真是个硬骨头。
  昭丰帝在心底啧舌了一瞬,向陆塬问道:“都招了哪些?”
  第839章 当面对质
  这一次,陆塬却一时未有答话。
  昭丰帝会意地挑眉,道:“直说便是。”
  不相干的太监宫女早在陆塬进来的那一刻便被刘福屏退了。
  如今殿内一个太子,是他亲自下旨接手此事的人。
  另一个大国师,是将这章拂送到他手里处置的人——好歹也得叫人听听‘真相’不是?
  陆塬也是这般想的。
  至于方才的沉默迟疑——样子还是要做的,毕竟不好在皇上面前表现的太过擅作主张。
  此时得了帝王准话,便肃容低声禀道:“据此人亲口招认,他在未曾出家之前的身份,乃是……白家四公子。”
  继晓闻言,眼神有着短暂的思索。
  片刻后,心底却是蓦地一惊。
  他几乎是霎时间便看向了太子,却见少年人面上亦有着转瞬即逝的惊诧之色。
  “白家四公子?”乍然听得此言,昭丰帝一时有些茫然地问道:“哪个白家?”
  问罢之后,神情却是逐渐紧绷。
  果然,下一刻就听陆塬答道:“……回皇上,是多年前因有造反之心,暗中私自运造兵器而被诛灭九族的白家。”
  “四公子——”昭丰帝看着陆塬,问道:“他父亲是谁,是白家哪一脉?”
  陆塬神情愈发沉肃:“据其招认,其父正是前兵部侍郎白璋,此人是白璋第四子,是白璋与其继室所生嫡子。”
  昭丰帝凌乱并默然了。
  白家嫡脉……白璋的亲儿子。
  好么,这么大一只漏网之鱼,朝廷当年负责此事的官员是瞎子不成?
  且一瞎还瞎一群,这说得过去吗?
  因此,不由地拿怀疑人生的语气问道:“那当年他是如何逃出来的?又是如何遮掩的身份——”
  陆塬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继晓身上一刻。
  “他自称当年是受大国师暗中搭救脱身,以发病身亡为由寻了年纪样貌近似的少年尸体遮掩了过去。”
  继晓心中微惊,眼神顿冷。
  “国师——究竟可有此事?”昭丰帝看向他,语气莫测地问。
  “皇上,绝无此事。显而易见,此乃污蔑之辞而已。”僧人平静无比:“若贫僧当真做下了此等之事,又岂会将此人交予皇上处置?如此一来,岂不等同自揭错处——”
  这也是他当初敢毫无顾忌地将章拂交出去的理由之一。
  可他万万不曾想到,对方非是指认他其它罪行,而是与昔日的白家旧事扯上了关系,专给他挑了一个与他无关的罪名——
  这是皇上极为忌讳的一桩旧案。
  然无凭无据,对方空口撒下如此大谎,究竟何来的依持?
  想到一种可能,继晓的眼底终有了一丝起伏。
  难道……当真是白家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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