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四个热菜两个凉菜一个冬瓜排骨汤还没有好,还有水果拼盘,孟璇看着一桌子的菜,对郑淑萍笑道:“这一桌子的菜,都快赶上饭馆的标准了,伯母也太费心了。”
  “哪有啊,那个凉拌千张和梅香扣肉还是你做的,阿南,别浪费了小璇的心意,多吃点。”郑淑萍说完了还不忘对陆予南使了个眼色。
  “嗯,知道了。”他虽然是随口应了一句,可是其他三个人还是发现了,他到最后也就只吃了孟璇做的菜。
  很久不见了,陆振国对孟璇自然是有很多问题想问,饭桌上便随便聊了聊她现在的工作和生活,知道她过得不错,对于她的努力也表示了肯定。
  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陆振国才想起了一个大事,放下筷子问孟璇,“对了小璇,你爸爸怎么样?怎么都没听你提起他。”
  他这话一出,陆予南和郑淑萍也都停下了筷子,转头看向孟璇。
  孟璇咽下了嘴里的米饭,又把碗放在桌上,垂着头良久才低声说:“我爸爸去世了。”
  寂静。
  空气中似乎都凝滞了一样,那一瞬间周围的气息好像都不会流动了,陆振国夫妇俩震惊的面面相觑,陆予南则等大双眼不能置信的看着她。
  他们相遇了这么久,他只看到她现在生活的不错,可是从来都没问过她这三年到底经历过什么。
  陆振国也是半晌才回过神,轻咳了一声道:“抱歉小璇,你爸爸……是什么时候的事?”
  孟璇这才抬起头,眼睛有些红,勉强笑了笑说:“已经两年多了吧,爸爸之前就有癌症,我一直不知道,到他晚起病发的时候才知道的,可是已经太晚了,也就两个月吧,然后就……”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有些说不下去了。
  其他三个人都不再说话了,气氛沉重而又压抑。陆予南只是这么定定的看着她,她的双眼通红,可是却没有流泪,大概眼泪也是早就流光了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郑淑萍才打破了沉闷道:“哎呀……我的汤要坏了,小璇,快快,来跟我尝一尝味道,我最近这个味觉不太好,你来帮我看看。”
  孟璇吸了吸鼻子,应了一声便跟进了厨房。
  可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个人却再也没有说过话,满桌的菜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这种氛围实在是不怎么好,陆振国不想让孟璇这样心情抑郁的就回去,吃完饭后,他又搬出了自己的棋盘,招呼孟璇道:“小璇,过来和我杀一盘。”
  孟璇也不扭捏,拿了蒲团便坐在了棋桌旁边。
  琉璃的国际象棋,尽管已经很多年了,可是依然保存的很完好,这还是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孟璇的父亲送给陆振国的棋。
  陆振国和孟璇的父亲孟和风是老战友,两人本来都能留下考军校,后来陆振国犯了个错,孟和风帮他顶了下来,最后复员回了老家当了一名工人,两人也就断了联系。再后来陆振国辗转从老战友那里得到了孟和风的联系方式,阔别了二十多年的老战友才重逢了。
  陆振国一边走棋一边道:“我记得你棋艺一向很不错,比起你爸爸丝毫不逊色,好久不跟你下棋了,还有点怀念呢。”
  孟璇不好意思的笑,“我爸爸年轻时候就喜欢下棋,我小时候看别的女孩学舞蹈学钢琴都特别羡慕,但我爸爸不让我学那些,小小年纪就只研究棋盘了。”
  孟璇从小就学棋,专攻围棋,还在全国少年围棋大赛得过奖,国际象棋和中国象棋也涉猎过一些。她第一次来陆家的时候,也恰好遇到陆振国和一位老友下棋,她在旁边随便指点了一句,结果让走进死局的陆振国把那位老友来了个反杀,至此陆振国就觉得她比很多同龄的女孩都聪明灵慧,而且是一种很特别的聪明。
  他们下棋的时候,陆予南就在一旁看着,他从前从没有关注过孟璇,也是从最近才发现她其实很不一样,她工作的时候很认真,带着一些雷厉风行。她下棋的时候很专注,眼睛明亮却又沉稳,时而还带着些狡黠,有种说不出的魅力在其中。
  而这些,他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现过。
  下棋这东西其实也和打游戏赌博差不多,赢了还想赢,输了想翻身,一盘接着一盘,恨不得杀个天荒地老。
  陆振国被孟璇连着杀了五盘,最后终于感慨着投降,孟璇看时间差不多了,也站起身,“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
  陆予南却早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门口等着她,“我送你吧。”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孟璇家小区门口,陆予南停下车,终于问她,“你爸爸……是什么时候……”
  孟璇转头看着他,“你想问我爸爸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因为什么,对吗?”
  陆予南不说话。
  “就是在我们离婚的第二个月。原本爸爸以为可以一直瞒下去的,可他没想到我们突然离婚了,而且你一言不发的就去了美国追俞静,他的病情就是从那时候恶化的。”孟璇抿了抿唇,嗓音变得暗哑起来,“那时我恳求过你,能不能先不要离婚,可你只是让律师把离婚协议给了我,一直到我们领离婚证,我都没有再见过你一面。”
  陆予南的嘴里忽然有些发苦,他张了张嘴,“孟璇……”
  “我不恨你。爸爸去世,和你没有关系。就算我们没有离婚,爸爸可能也就只是多几个月的生命而已。”
  她忽然转过头,红着眼盯着他,带着幽愤和怨念,他知道她心里一定是怪他的,虽然他没有直接造成这场悲剧,可他也促成了孟和风的提前离世。
  孟璇死死地盯着他,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可最后只是兀自笑了笑,“算了,失去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她说完打开车门就要下车,陆予南却又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冰冷的,还有点尖锐。
  孟璇打开手一看,是他的家门钥匙。
  她转过头惊讶的看他,陆予南一脸诚恳的说道:“以后我不会再可以为难你了,以前的事……对不起。”
  ☆、第024章 小伤
  自从那次去了陆家,孟璇发现她和陆予南之间就变得微妙起来。
  陆予南不再像过去那样总是吹毛求疵的找她麻烦,甚至还会不时地关心她一下,有时候会很客气的请她吃饭,装修遇到问题,他也会和气的同她商量,而不再是固执己见。
  这样的陆予南比过去那个不依不饶的男人更让孟璇感到无奈,大多数的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孟璇也是这样,如果陆予南还像以前一样坏脾气,那么她也许会对他越来越反感,可他偏偏像是变了个人,那种有意无意的关怀,更让人无力招架。
  尤其是那天回家的时候,他又把家门钥匙给了她,这让孟璇觉得更加不适应。
  她清楚地记得,之前她向陆予南要钥匙的时候,他以信不过她为由拒绝了,而现在他主动把钥匙给了她,难道是代表着他已经愿意相信她了吗?
  孟璇怎么也想不通这个中缘由,不过拿到他的家门钥匙,这倒是给她少了很多的麻烦,也为她节省了很多时间。
  装修仍然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楼的地板和墙壁已经完成了,厨房客厅也已经初具雏形,二楼的地板和墙壁也在铺设当中,接下来就需要细化内设了。
  只是其他的地方都还没有装修好,陆予南倒是先把厨具和办公用品都搬了进来,锅碗瓢盆,冰箱餐桌,文件桌子,后来有一天还搬了一张沙发床过来,好像已经有了要在这里驻扎下去的意思。
  刚开始孟璇以为他是觉得监工累了方便休息,后来她有一天来得早了,发现他才刚刚起床,下面穿了一条家居裤,上身干脆就是裸着的,吓得她大叫一声急忙把家门关上了,等他穿好衣服才又进去。
  后来她才知道,似乎是因为俞静快要回来了,所以他有时候晚上会在这里做一些简单的装修工作,最后干脆就住在这里了。
  孟璇很无奈,可还是好心提醒他,“现在房子还没装好,就是装修好了,也需要净化的,你晚上在这里睡,容易呼吸到甲醛之类的化学物品,我觉得你还是不要住在这里比较好。”
  陆予南眯着眼睛看了她半晌,忽然说:“你这是在关心我?”
  真的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孟璇忍着想呸他的冲动,给了他一个白眼道:“随你便吧,我就是好心提醒你,你爱听不听。”
  一个人太有自信也不是一件好事,像陆予南这样的,自信都变成了自负,简直让人时刻都想一口花露水喷死他。
  孟璇没有再和他说这件事,可是却发现他似乎没有再住在这里,只是有时候会在这里办公或者吃饭。
  下午的时候,工人们都下班了,孟璇也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正好遇上了刚刚回来的陆予南。
  他应该也是刚下班,手臂上搭着外套,一手提着一大袋子的菜,另一只手上则提着鸡蛋,看那样子好像是准备要做饭的。
  看着孟璇背着包准备走,他也打了个招呼:“准备走了?”
  “嗯,你这是……”
  陆予南把东西放在厨房,坦然道:“做饭。”
  他们认识也有好几年了,以前还在一起生活过,可孟璇从来不知道他还会做菜。在她的印象里,这位大少爷真算得上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他们结婚后他连厨房都很少进,几年不见,他已经转性成为家庭煮夫了?
  原本都准备离开的孟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又停下了动作,站在门口看着他在厨房里忙活。
  说是厨房,其实也根本不能算,只不过大概有了个轮廓,墙壁上刚贴了瓷砖,没有门窗,没有橱柜,连抽油烟机都没有。陆予南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装修都没完,他却先把锅碗瓢盆都搬进来了,没有橱柜,碗筷只能先放在纸箱子里,炒锅和电饭煲也只能堆在角落里,有时候工人们都得先把这些东西搬出去。
  所以有时候孟璇真的不能理解陆予南的脑回路。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倒是想看看,在这种要什么没什么的情况下,陆大少打算怎么做出来一顿饭。
  这么想着,孟璇不禁想笑,把包先从肩上卸下,坐在一边看好戏一般的打量着厨房里的那个男人。
  虽然厨房里空无一物,但陆予南之前把厨房里需要的东西都已经搬来了,他甚至还买了一张临时的餐桌,菜板、刀具、调料一应尽有,值得庆幸的是水管倒是已经接好了,两个盆就先代替了洗菜池,切菜什么的在餐桌上进行就行了。
  这样看来,做个饭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孟璇无奈的摇头,都三十岁的男人了,有时候还这么幼稚,想起一出是一出,这屋里都没有净化,尘土飞扬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发奇想要来这里住。
  她看了一会儿,便拎起包准备走,就在她要出门的时候,厨房里却忽然传来了陆予南的一声闷哼。
  孟璇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便冲进了厨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低头一看,陆予南捂着手,菜板上也有血迹,蹙眉道:“你切到手了?”
  陆予南捂着手,眉心拧在一起,问她,“有没有创可贴?”
  伤口虽然有点长,可是幸好不深,也不用什么止血药,创可贴就能搞定。
  孟璇简直是觉得无语到了极点,抓着他的手伸在水龙头底下冲洗了半天,最后拿湿巾给他擦干净,一边贴创可贴一边道:“你既然不会做饭,那就不要逞强了,真是没事找事。”
  陆予南低头看着她的发旋,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以前好像也发生过,他想在她脸上找到一丝的关切,可是却什么都没找到。她一脸的不耐烦,就像是在处理一个棘手的麻烦,一点也不像以前,他有个小毛病她都心疼的不得了。
  陆予南忽然觉得很烦,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的,一把将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出来,恶声恶气道:“我又没让你帮我,你不是都要走了吗?怎么还没走?”
  孟璇瞪他,“我是要走了,刚准备出门就听见有人在尖叫,我还以为是割腕自杀了。”
  “谁尖叫了?你还有事没事?没事赶紧走,我要做饭了。”
  他说完就绷着脸下逐客令,简直是现实版的翻脸不认人,孟璇想骂他,可是看到他受伤的手,最后还是忍着火道:“你都受伤了,还做什么饭,出去吧,我来。”
  她连推带搡的将他弄出了厨房,挽起袖子把染了血的菜板冲洗干净,又重新切了一根黄瓜,从袋子里拿出一根辣椒,想起他前几天还往冰箱里放过鸡肉,拿出来解冻之后打算简单做个宫保鸡丁。
  孟璇在里面做饭的时候,陆予南就坐在外面看着她。以前开会的时候,他遇见过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建筑师,儒雅风趣,年轻是很有女人缘,可是却只爱过自己的妻子一个人。他们吃饭的时候忽然谈起了女人在什么时候最漂亮,那个老建筑师说,他觉得妻子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特别美丽,也说不上来美在哪儿,但总是让他很着迷。
  那时候陆予南觉得很不屑,厨房里的女人能有多漂亮?围着围裙,大汗淋漓,浑身都是油烟味,不就是一个厨娘吗?
  所以他们婚后他从来没进厨房帮过她,甚至有一次请朋友吃饭,她在忙来忙去做了一桌子菜后,他还很嫌弃的让她去换一身衣服,因为她身上的油烟味太重了。
  陆予南自嘲的笑笑,现在再回想,那时候真是混蛋啊。
  孟璇很快就炒好了一盘宫保鸡丁,她把饭菜盛好端上餐桌,招呼他过来吃饭后,又进去把调料罐都整理好,都收拾完了之后便准备走了。
  陆予南却又忽然叫住她,“坐下来一起吃吧,我有话跟你说。”
  ☆、第025章 纠结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事,可孟璇还是又拿了一个碗,和他一同坐了下来。
  陆予南这才满意的勾了勾唇角,却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直埋头吃饭。人真是一个容易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动物,以前天天吃着她做的菜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现在再吃到熟悉的味道,他却觉得过尽千帆还是这个味道最合口。
  他一直不说话,孟璇吃了两口便有点不耐烦了,放下筷子问他,“你到底有什么事?赶快说吧。”
  陆予南终于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她,“我只是想问你,楼上的书房打算怎么做?”
  原来是为了这个问题,还搞得这么郑重其事的,让她以为有什么大事。
  “我先前已经测量过了,书房的占地比较大,为了搭配整体的欧式风格,有一个方案是做成小型图书馆的样子,首先要做一个比较大的飘窗,这样采光会好一些,显得明亮,看书或者工作时心情也比较好。另外可以在墙壁上开出来书橱,书橱的位置大约在比较靠上的位置,做成环形的应该会不错,颜色可以用作棕红色的实木书橱。平时拿书的时候可能会借助到梯子,虽然拿书的时候可能不太方便,但是一些不常用的书可以放在上方的书架,靠下的位置可以再做一个小一点的书橱,用来放一些常用书籍。另外考虑到以后你们可能会涉及到孩子,我想可以在书房的墙壁上开一个内嵌式的床,用来休息会很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