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研究员 第36节
  天没亮的时候, 陆母就起床了, 用白面蒸了一锅馒头, 面团是昨晚睡之前发的。
  等馒头上锅开始蒸之后,她又回房间拿了两个竹编的手提箱,将箱子放在堂屋的桌上。这箱子还是前段时间找村里的老手艺人编的,本来是打算给女儿当嫁妆的,不过陆见现在要出远门, 要带的东西比较多, 就先给他用了。
  她将橱柜里的两罐猪肉酱和一罐牛肉酱拿了出来, 仔细地用油纸包好, 系上绳子轻轻放在桌上。
  这还是用昨天陆见买回来的肉做的,因为有谢教授,所以做得都不是很辣。
  等陆见和赵磊起床的时候,陆母的馒头已经出锅了,连堂屋里都有淡淡的香味。
  看见陆见陆母赶紧将两个箱子递给了他。
  “箱子拿着, 把你衣服都装进去, 记得等下将酱都放在最上面,方便路上拿出来吃。”
  “知道了。”陆见接过箱子又回了房间, 将衣柜里的衣服几乎都拿了出来, 连冬天的也一起, 不过加起来也没有多少,两个箱子刚好。
  等陆见出来的时候赵磊已经坐在那开始吃馒头了,馒头上还蘸着着厚厚的牛肉酱,应该是装剩下的。赵磊一个人在那大口大口吃得正高兴。
  “你这可真享受。”陆见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将箱子打开,把用油纸包好的酱放了进去。
  “嘿嘿。”赵磊听到他的话就笑笑没有说话。
  听到陆见的声音陆母从厨房出来了,一手拿着个大纸包,一手拿着一个大馒头,上面也有酱。她走到陆见身边,将馒头给他,然后接过陆见手里的箱子,将装满馒头的大纸包放进箱子里,又检查了一下箱子里的东西,等发现没什么问题才给他关上。
  “给你放了一些馒头进去,你们路上吃,还有路上要多小心点。”陆母看着陆见,脸上满是担忧,儿子一下子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还那么久不回来。
  “知道了,不会有事的。”陆见点头答应,拿着馒头吃了起来,肉酱很香,很入味,配着馒头真的挺好吃的。
  一早上陆见和赵磊每人吃了两个大馒头。因为赵磊还要赶回厂里上班,他们俩走得很早,也没惊动其他人。
  陆母和陆父将他们送到了院子门口,陆见对着他们挥挥手,骑着自行车就走了,两个箱子被绑在他后座上。
  身后的陆父陆母站着望了半天,直至再也看不见也没有走开。
  陆见和赵磊一路往市里赶,陆见要去谢教授家里,在路上就和赵磊分开了。
  陆见到谢教授家里的时候,他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给玫瑰花浇水,听到自行车的声音,他望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陆见,立马露出一个笑容。
  陆见将车子停好,赶紧过去接过他手中的水壶帮忙继续浇水。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直接在车站等吗?从家里过来的,起这么早?”
  “早上好老师。有个同事在我家玩了两天,今天和他一起过来的,他要赶早上班,所以就早了些。”陆见挪了个地方继续浇水。
  “那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吃了,我娘做了好些馒头让我们在车上吃,还有肉酱,馒头蘸酱,棒极了!”陆见指了指车后座的箱子。
  “哦,那我有口福了。”
  说话间陆见已经浇完了水,将空了的水壶放到了屋下的栏杆上。
  “老师,我们一去这么久,这玫瑰田怎么办?”陆见看了一眼没有花的玫瑰花田。
  “没事,我让隔壁的孙教授帮我看着,隔几天来浇浇水,除除草就行了。”谢教授早就安排好了,这可是妻子最喜欢的玫瑰花,可不能死了。
  “行吧,我帮你去收拾东西吧?”陆见想自己老师应该是一起来浇花了,应该还没收拾东西。
  “不用,不用,昨晚我都收拾好了。”谢教授摆摆手,他以前经常出差,每次都很早,为了不吵醒妻子,都是前一天晚上就把东西都收拾好。
  “你把行李拿到走廊放着,自行车推到屋里去,别放在外面被人偷了。”
  “好。”陆见虽然觉得放在院子里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听话地将自行车抬进了屋子,放到堂屋边上的小仓库里。
  “老师我们什么时候走?”陆见把车放好,就跟着谢教授进了屋子。
  “还有一个小时,等下有车直接来接我们。”谢教授给他倒了一杯水,陆见赶紧接过和他一起做到了沙发上,沙发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皮制的大箱子,看起来年代有些久,不过保养得很好,依旧很有光泽。
  “噢。”陆见点头,来这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有专车接送,虽然只是沾自己老师的光。
  “这次的项目很大,人也很多,石油部抽调了许多研究员过去,所以你要小心点说话,有什么想法先和我讲。”谢教授看了他一眼,说得语重心长。
  陆见赶紧点头。
  “可千万不要像之前在机械厂一样,那么鲁莽,第一天工作就给所有人上课,还打包票说一年内能做出数控机床。”谢教授说话的语气很重,满脸严肃。
  “你是之前有过什么项目还是有什么成果,就敢这么说,还好是在周工他们面前,都是心思豁达的人,你说得也还不错,他们也是真的想研究出东西,否则啊……”
  谢教授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陆见的心却像是突然被冻住了,满是寒气。
  “我错了,老师。”陆见低下头,满是后悔,主要是是当初进入数控机床项目组太激动了,周工又给机会让他说话,他一时没考虑周全,结果就成那样了。
  现在想想还真是要谢谢那两位,还在吴厂长面前给他说了不少好话。
  “行了,过去了就过去了,现在也没人会说那件事。有想法说出来没什么问题,不过也要考虑一下其他问题。不过等到哪一天你有足够的成果了,就不用考虑这么多了。”
  “嗯。”陆见点头。
  “你坐一会,我去楼上看看,好像有些资料忘记带了,大概9点出发。”谢教授看看手表,又想到一些资料还没收拾,就上楼去了。
  陆见坐在楼下仔细回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事情,似乎是有些浮躁,很容易被人影响,做事情没有规划,很被动。
  没一会门外边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谢教授在楼上拉开窗户回了一声,然后下了楼,手上还提着一个皮制的公文包。
  “我们走吧!”
  “老师,门窗都关好了吗?”
  “都关了,走了。”
  陆见赶紧拿起他放在桌上的箱子,跟在他后面出去了,路过走廊的时候顺便把自己的箱子也拿上。
  谢教授锁好门就走到了车子那,车上的司机已经下来打开了后备箱,后车座门也被打开了。
  陆见赶紧把箱子都放进去,和谢教授一起坐了进去。
  等他们弄好司机也上了车,直接发动了车子就往车站那边去。
  “老赵,今天又是你啊?老何呢?”一见司机上车,谢教授就笑了起来。
  “他今天带况校长去省里开会了。”叫老赵的中年男人也没回头,认真看着前面的路。他们都是学校的职工,因为会开车,所以会开学校的车接送学校的教授出差。
  “这样啊,今天又麻烦你了。”
  “有什么麻烦的,学校都是给了补贴的。”这是实话,他们帮忙开车虽然不算工资,但学校每个月会发10块钱的补贴。
  “对了,你们现在是不是有个项目……”
  陆见安静听着两人的交谈,也没有插话。
  没多久,车就开到了火车站,一等车停好,陆见就下车将后备箱的三个箱子拿了出来,谢教授还在和人告别。
  等谢教授说完话出来,直接从陆见手里拿回了自己的箱子。
  “老师还是我拿吧!”陆见觉得自己都可以提起。
  “行了,这么多东西路都不好走,我们赶紧进去,找找车停在哪个站台?”谢教授直接拒绝,朝着火车站门口走了过去。没办法陆见也只好跟了上去。
  六十年代的火车站前面是个大广场,很空旷,主建筑是一栋两层高的房子,中间是售票处,两边则是候车厅。
  陆见他们的票是10点半的,这趟车是直接从湖安市到首都的,要坐整整两天两夜,差不多第三天中午到首都,然后在首都转车,经过一天一夜到l省。
  因为已经10点了,陆见他们就直接检票去了站台,火车已经在站里等着了。
  谢教授是以学校的名义买的卧铺票,这一般都是需要工作证或者军官证才能买到的,和21世纪也没什么不同,一样是上中下三个铺位。
  谢教授买的是一个下铺,一个上铺。他们进去的时候车厢里还没有人,陆见从箱子里拿出馒头和一罐猪肉酱,放在了靠窗的桌子上,然后将三个行李箱都放到了床下。
  “老师你睡下铺,我睡上铺。”
  “行。”谢教授没有拒绝,直接坐到下铺床上,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本书开始看了起来,他年纪大了还真爬不上去。
  陆见也做到了他边上,看他已经看起书来了,就看着窗外,窗外都是来来往往的人。
  没过多久火车就响起了鸣笛声,不断催促人赶紧上车,窗外的人飞快跑动着。
  一直到火车开动他们这个车厢也没人再进来,不过这趟车会停靠很多站,中途应该会有人上来。
  “陆见,这里有水,渴了就喝。”谢教授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个军用水壶递给了他。
  陆见赶紧接过水壶放在桌上,现在火车上还没热水供应,要等到七十年代之后才会供应。不过沿途停靠的时候会有人拎着热水瓶和茶叶上车来卖,还需要“茶水票”。
  “哦,对了,这本书你可以看一下。”突然谢教授又从公文包里面拿出一本书给了陆见。
  陆见接过看了一下,发现是一本关于石油钻探设备的书,他之前并没有在谢教授的藏书室看到过。
  “最新的,可以看一下。”谢教授说完又自己看起了书。陆见将书摊开在桌上也慢慢看了起来,一时间满室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上的广播响了起来,是说车上有午餐供应,就在列车中部。
  “老师,要去买饭吗?还是就吃馒头?”
  “去弄两份饭吧?也不能就吃馒头。”谢教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钱还有几张粮票递给陆见,他还是习惯吃米饭。
  “我就吃馒头,我娘亲手做的,挺好吃的。”陆见没有接他的钱和票,擦过他的手跑出了车厢,直接往车厢中部走了过去。
  他们在车尾的地方,去列车中部还要经过好几个坐票车厢,车厢里面人很多,大多是带着大包小包,还有不少人抱着孩子。还有很多人没有买到位置,或是靠着座椅,或是直接坐在过道边上,挤在别人脚边。
  很多人都是自己带的吃食,馒头鸡蛋咸菜还有红薯之类的。天气又热,里面很挤,虽然开着窗户,有风吹进来,但里面的味道夹杂在一起,却无法被吹散。
  陆见艰难挤过人群来到卖盒饭的地方,看了一眼,居然还有青椒肉丝,就直接买了一份。
  等他回到自己车厢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变了一个样子,满身是汗,头发乱糟糟的,还沾着一根稻草,也不知是谁把稻草也带上车了。他衣服也是皱巴巴的,连鞋子都被人踩了好几脚,上面都是脚印。
  “……”
  谢教授有些想笑,刚出去时是一个俊秀的小伙子,回来却变成了这样子。
  陆见将饭放到谢教授面前的桌上,将对面床上的床单掀起来一点,坐了上去。
  “吃饭吧?老师?”见谢教授坐在那里不动,陆见有些疑惑,而他的手还在油纸包里面拿馒头。
  “呵呵。”谢教授笑了笑,从他头上拿下一根稻草在陆见眼前晃了一下。
  “好像是有人扛着袋子,上面用稻草系着。”陆见刚才过来的时候遇见一个人,肩膀上扛着麻袋,他的头还撞在上面了。
  “吃饭。”谢教授打开盒饭,看见陆见把馒头掰开,在里面放肉酱,直接夹起盒子里的青椒肉丝放到了陆见的馒头里面。
  陆见没有拒绝,也将装着酱的瓶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这是我娘昨天做的,里面都是肉,很好吃。”
  谢教授试了一下,的确很不错,也就一筷子一筷子吃了起来。
  这一路上很平静,中途上来几个人又下去了几个人,应该都是出差的机关工作人员,都很注重影响,大都是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
  而且卧铺这边管得比较严,时不时有乘务员过来巡视,也没有别的车厢的人窜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