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花令摸了摸我的爪子,避开他热切的目光,缓缓应了一声“嗯”。
  他缓了半晌,话中透着暖意,又问:“你还想到了我们的孩子?”
  花令揉着我的爪子,有些敷衍地笑了一声。
  朗日在天,清风吹叶,他提刀立在她面前,喉结滚动了一下,眸中如有光华流转,三分矜持七分期待地问道:“那你今天晚上,还会来我的房间吗?”
  也许是为了安抚他,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花令沉默着思考了一会,赏赐一般地吐出两个字:“好吧。”
  右司案大人就显得有些高兴。
  但他又是那种比较内敛的性格,所以即便是高兴,大概也是暗暗地高兴,并不显露在脸上,只是握住了花令的手,再次开口道:“今晚我在房间里等你。”
  花令没有应声,反过来另起话题道:“啊对了,我记得今天下午不是有个长老会吗,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去乾坤殿了?若是迟到了,可能会被君上责罚呢……”
  右司案大人终于想起了他的本职工作。
  然而就在临走前,他又蓦地顿住了脚步,侧过脸看了尉迟谨一眼。
  我摇了摇九条尾巴,软白的狐狸爪子搭在花令的衣袖上,抬起下巴轻声问道:“可不可以也把我带去乾坤殿?离长老会还有一个半时辰,我想见一见君上……”
  右司案腾起云雾,花令弯腰把我放在了云朵上,她接着打了个哈欠,媚眼如丝地看过我,刚一转身,又不解地问道:“那是什么?”
  我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瞧见了蹲在树林里的二狗和白泽。
  方才师父在的时候,它们两个都被封在了结界里,现下结界已消,这两只仙兽神兽仍然乖巧地待在原地。
  花令仔细将它们端详了一会,绕着指间的锦缎手帕道:“哎?那只白泽不是容瑜长老养的么……旁边那只祥瑞麒麟……”
  “祥瑞麒麟和白泽神兽,都是养在冥殿的。”右司案接话道:“东南花园里专门辟了一处地方,说是给白泽神兽养萝卜。”
  花令轻笑出声,眼波含着万般柔情,颇有深意地将我看着,“听说在天界也是这样,神仙们经常送灵宠给心上人,也是为了讨得美人欢喜……”
  言罢,她抬步走向二狗和白泽,“这样吧,挽挽放心去乾坤殿,我帮你把这两只灵宠送回冥殿……”
  天高云淡,浅风静无,乾坤殿外菩提树枝繁叶茂,青叶重叠。
  我跟在右司案身后一路小跑,爪子刚踏上三十三级宫殿台阶,就被人整个抱了起来。
  右司案大人立时转身,抱拳行礼道:“属下参见君上。”
  夙恒的指尖抵着我的耳后,指腹的薄茧磨蹭着我的耳根,时轻时重,力道拿捏得正好,一时让我舒服到眯起了眼睛。
  直到他将我抱进殿内,我才想起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
  我把整张脸埋进他的衣领里,尖尖的狐狸鼻子挨着他的胸膛,斟酌片刻开口道:“我想化成人形,可是我的衣服没有带过来……”
  夙恒脚步一顿,转而将我放在了紫檀木桌上。
  我化成人形的那一刻,他脱下外衣披在我肩头,俯身吻上我的唇,我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想说的话都被这个吻吞噬到一干二净。
  因他吻得更深,舌头也愈加霸道,我禁不住心跳加快,往后挪了几分。
  夙恒停下了这个吻。
  我的手刚好碰到桌上一沓奏折,粗略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厚度,有些心疼地问道:“每天都要批阅这么多奏章吗……”
  “无妨,都是一些小事。”他低声应答我的话,嗓音沉缓如山间冷冽的清泉,仍是一如既往的好听。
  这声音也依旧平静,接着问我道:“上午过得如何?”
  “我去了花园,带着白泽和二狗一起……看见了东南角里的萝卜芽,它们真的发芽了……”
  话说到这里,我很想把遇到师父的那一段跳过去,但又有些茫然地发现,跳过这段就解释不了……为什么我会变成九尾狐的原形。
  “然后、然后我就变成了狐狸的样子。”我简单概括了一句,又急忙转话道:“刚好遇到了花令和右司案,右司案准备腾云来乾坤殿,我想也许他可以捎我一程……”
  夙恒摸着我的下巴,眸色一片深不见底,接着问道:“突然想变回狐狸?”
  我眨了眨眼睛,没有出声回答,又听他道:“三刻钟以前,容瑜长老递来了一封奏折。”
  我一时摸不清状况,只呆然接话道:“递、递奏折?”
  “嗯,长老院进言的奏折。”他顿了顿,语声淡淡道:“容瑜告诉我,你今日穿了一件樱粉色的肚兜。”
  “什、什么……”
  我愣了一刹那。
  在听到这句话时,脑中像是被瞬间抽空。
  脸颊烧得滚烫,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抬眸紧紧盯着他,表明清白道:“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夙恒吻了我的额头。
  我心想,他那时肯定是醋了的,但是这个醋了的程度是怎么样的,我不大能猜得出来。
  想起右司案大人吃醋以后的所言所行,我心下一颤,但转念又想,夙恒的性格比右司案更为内敛,处事也更加沉稳持重,遇事向来从容冷静,绝对不会和师父大动干戈。
  于是我有些放心,遂状若无事地问道:“那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在解百忧的药舍。”夙恒面不改色地答道。
  ☆、第80章 素罗妆
  长老会在乾坤殿的主殿举行,殿外有十二道封锁结界,和九个把守门庭的将领,门禁极严,迟到者不得入内。
  主位后有一道六扇屏风,挡住了通往内殿的华木高门。
  离开会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华木高门的这一边,夙恒站在内殿的门侧给我剥坚果,这种坚果产自天界的陌凉云洲,果仁又香又甜,但是果壳却比核桃还要硬。
  我披着他的衣服,光着脚站在软毯上,下巴搭上了他的手臂,蹭了蹭他的衣袖,“我听说你要去一趟天界,大长老也会随行……可是天界那么远,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后日去,第二天便回来。”他将剥好的果仁递到我面前,冷玉般的指尖恰好挨着我的脸颊。
  我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小块果仁,而后低头含住了他的手指,裹在嘴里吮吸了两下,接着用粉嫩的舌头舔了舔。
  夙恒用另一只手捏了我的脸,我嘤咛一声,攥着松垮的衣领转身想跑。
  他的衣服对我来说很不合身,衣摆在地上拖了一截,尚未迈出一步,就被他牢牢抵在了墙上。
  我双眼晶亮亮地瞧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又觉得这样瞧一辈子也不腻,嗓音软软道:“你靠近一点嘛……”
  他挨近的那一刻,我微抬了下巴,如愿以偿亲上他的脸。
  透过窗棂的日光斜照在地上,主殿的青铜钟敲了十二下,每一下的钟声都悠长且宏亮,再过半刻种,长老会便要开始了。
  夙恒俯身离我更近,挺直的鼻梁挨着我的耳朵,左手伸进我敞开的衣领里,他鼻尖呼出的气息热极了,语声却依旧凉淡低沉:“还有半刻钟,看来办不了挽挽了。”
  我双手攀住他的肩,“现在还可以摸挽挽,等一下连摸都摸不到了……”
  他轻咬我的耳垂,低声问:“要忍三个时辰,打算怎么补偿我?”
  我轻抿唇瓣,想了一下反问道:“你想要什么补偿呢?”话音才落,又添了一句:“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夙恒静了一阵,出乎我意料地答道:“说两句好听话。”
  我凝神细想了一下,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我最喜欢你了。”
  他嗓音柔和应了一声嗯,又问:“还有呢?”
  我倚在他怀里,双手环抱着他,软着声音道:“我一想到你就会脸红,看到你想扑倒,和你一起睡觉一定能睡得着,窝在你怀里就很安心,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还想和你生一个孩子……”
  夙恒抬手搂住我的腰,一时竟是格外温存,我踮起脚尖,又亲了他的脸,“好像终于有了一个家,最重要的是家里有你。”
  我伏在他怀中蹭了蹭,轻声问道:“你说这些算不算好听话?它们都是我的心里话……”
  修长的手指轻刮了一下我的鼻梁,继而挑在我的下巴上。
  我诚意十足地将他望着,他的眸色深沉,仅容我的影子,这么漂亮的眼睛,好看到让我移不开目光。
  他低声道了一句:“得了这些好听话,反倒觉得那三个时辰更难忍了。”
  我的耳根一阵滚烫,还舍不得放开他。
  他的吻落在我的脸上,沉缓道:“你的话,我听了很高兴。”
  菩提树影落窗,青铜钟的响声渐渐停息,乾坤殿主殿的人声却愈加嘈杂,想来长老们应该已经悉数到齐了。
  大长老似是在用拐杖拄地,脚步迟缓却十分稳健,他甚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沉吟片刻后开口道:“容瑜那小子传信给我,说他不慎染了严重的风寒,虽然没有大碍,却是身体抱恙下不了床,只能缺席今日的长老会了。”
  莫竹长老呵呵一笑,语气不善地接过话:“每年不过六次长老会,容瑜长老却常常因故缺席,长此以往,怕是不能给旁人做出什么好榜样。况且冥洲王城的长老统共只有十八位,哪一位不是凭着真才实学花了几千年的功夫才走到如今的位置,也唯独容瑜……”
  也唯独容瑜。
  我闻言有些吃惊,觉得自己不小心听到了秘辛。
  但思及夙恒和容瑜乃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我又觉得这个秘辛它……其实算不了什么。
  “既然容瑜长老不在场,就莫要背后谈论是非了。”主管务工的杜宋长老插话道:“莫竹,我们也是上了年岁的人……”
  杜宋长老的话尚未说完,整个主殿忽而一片沉静。
  想来大概是会议的时辰到了。
  我双颊嫣红,定定看着夙恒,含羞矜持道:“等你开完长老会……我再来继续补偿你。”
  凉风清爽,天光过云,日色轻暖如烟。
  长老会在冥洲王城素来算是比较重要的会议,我原本想偷听一下长老会的内容是什么,却有些颓丧地发现,夙恒和那些长老们用的都是上古天语,我只能勉强分辨出他们的声音,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于是我穿过漫长的走廊,径直走去了书房,并且搬来一把椅子,拖到紫檀木桌前,捧了本讲解法道的书册正襟危坐。
  书桌后有一方高大的书架,架子上整齐地排了几列书,我手头这本正是方才从架子上挑出来的一本,然而我很快就发现,这本书并不比长老们的上古天语好懂多少。
  日影西斜,薄暮的微光透窗,三个时辰一晃便过去了。
  我合上书册,趴在桌子上打了一个哈欠。
  衣袍从肩头滑落,又被提了回去,我抬头瞧见了夙恒,立时用脸颊贴上他的手背,将书册摊到桌面上,用求表扬的语气说:“我把它看完了……”
  他倾身靠近,“有没有不懂的地方?”
  我应声点了点头,抬手从第一页翻起,许是动作有些大,松垮的衣袍再次滑落。
  这一次夙恒没有帮我把衣服提回来。
  他的吻印在我的肩上,一路攀上脖颈,并且游离到耳后,我的手按在书页上,一时不知道往哪里放。
  琉璃镜立在几丈外的地方,镜面纤尘不染光可鉴人,我遥望镜子中的自己,双颊嫣粉衣衫凌乱,俨然一副供人蹂.躏的模样,羞耻到立刻移开了目光。
  夙恒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