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节
  说罢,他就转身,一个跳跃跨过地面凸起的巨大树根,快速的穿梭在密林当中。
  “喂!站住!”童诺诺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
  厉牧野毫不停歇,眼看他就要消失在视野当中,童诺诺才慌了,赶紧运起身法去追。
  这密林中的树木枝杈纵横,根本就没有空间给童诺诺的机关飞起来的余地,只能一跳一跳,在树木之间跳跃着追逐。
  小寻设定了跟随他的模式,也用极快的速度移动着。
  童诺诺不敢错眼的盯着前方的身影,可还是被越拉越远,看不见人之后,他又追了一阵,发现彻底追不上后,沮丧的放弃了。
  “根本就没打算回答我,怎么可能追得上!”童诺诺小声的嘟囔着。
  转过头一看,身后是全然陌生的地方,童诺诺却不是很担心,因为陈潇特意为他在小寻身上留下了烙印,方便他迷路的时候自己找回去。
  童诺诺让小寻带路,小寻眼睛当中一闪一闪的亮起光芒,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
  就在他路过一个浅坑旁边的大树时,一个身影从他头顶飞下来,揽住他的腰把他从大树上给带了下去。
  童诺诺吓得一声惊叫,就在他出声的同时,一只大手把他的嘴给捂住了。
  “胆子这么小。”厉牧野戏谑的说道,童诺诺眼睛都要喷火了,双手并用把他的手扒下来,“是我胆子小吗?是你太吓人!换谁不会被吓一跳?”
  厉牧野煞有其事的开始点名:“席道友,陈潇,唐汝,还有金禅宗的那个景慧,我想他们的第一反应起码是进行防御吧。”
  童诺诺一噎,对比其他人,他的反应是有一点慢,不过就只有那么一点好吗!
  童诺诺恼怒成羞,脸颊染上红晕,“放开我!”
  厉牧野笑眯眯的,“你不是有事想要问我,还不趁着这个机会问。”
  童诺诺脸色一正,道:“你到底为什么那么仇视常人修仙者?”
  唐汝也是异族人,也偶尔会因为身份而吃亏,受到过歧视,可却不向厉牧野那么愤世妒俗。
  厉牧野对常人修仙者冷漠无情,有时候那种阴郁和冷酷,是从骨子里边透出来的,这种情况太不寻常,一定另有原因,造成这种仇恨。
  厉牧野的笑容淡去,他把童诺诺放下,扭过头,不想回答的态度很明显。
  童诺诺叹一口气,“你不想说。可我却不想这样,总受你反复无常的情绪影响,让我困惑……”
  厉牧野回过头看着他,目光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那眼神看的童诺诺不自在,他先是感觉羞怯,随后又忽然为这情绪而生气。
  光觉得厉牧野反复无常,他自己情绪多变得也不逞多让。
  厉牧野松开他,看着因为主人距离太远,而自动寻回来的小寻,“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救唐汝吗?”
  童诺诺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你不是说,因为你们都是少数部族。”
  “对。”他点了点头,吸口气又缓缓的呼出气,“还因为,我们的遭遇很像,都遭受过非人的迫害。”
  童诺诺瞪大了眼,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结结巴巴地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是我想的那样吗?你也曾经被吴虚子那种坏蛋虐待过?”
  厉牧野让他的样子逗乐,浅浅的牵动了一下嘴角,他摇了摇头:“不单是我,是我们整个部族,甚至是我们整个天境,都被控制在魔掌当中,活得生不如死。”
  童诺诺难以置信,“道修的领域当中还有这样黑暗的地方?”
  厉牧野表情阴沉,“怎么没有,修仙界有不少天境被一手遮天,我们部族不过是格外倒霉,生在了错误的地方,落在了一方狠毒的势力当中。”
  童诺诺觉得脑袋有些眩晕,他道:“那你是怎么脱身的?”
  厉牧野看了他一下,那一眼格外的复杂,他道:“说起来,这件事还跟你和你的朋友有着莫大的关系,正是因为那一次在寒山城的失败,才真正摆脱桎梏。”
  童诺诺神情一凛,严肃道:“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部族,叫做篱菽,天生跟兽类亲近,又有特殊的传承之法,经过培养,总能出现优秀的驭兽师。我家乡所在的天境,被掌控在一个大宗门当中,整个天境都臣服在他的统治下……”厉牧野咬着牙,表情变得狰狞而充满仇恨,“只有我的部族因传承之法,被当敛财的工具压榨,被当成奴隶,肆意对待,任意羞辱,鞭打和虐待,更是家常便饭!”
  第417章 求助无门
  童诺诺活了快要两百年,从来没有听闻过如此野蛮的事,他从未明白奴隶是什么,也就根本无法理解篱菽族是何等处境。
  他难以置信的道:“怎会这样,难道就没有正道人士仗义执言吗?”
  厉牧野摇了摇头,说:“当整个天境都被掌握在一人手中,从上至下只有一个声音,也就没有人能够撼动这一切。仗义执言?没人肯。有也不过是以卵击石,唯一死而已。”
  篱菽族被压迫了无数年,甚至不被允许组成家庭,所有族人都被当成畜生对待,没有成为驭兽师才能的男女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生育后代。
  他们不被允许形成自己的文化,也没有文字可以记录下悲惨的历史,可他们仍旧是不甘心的,仍然在反抗着。
  “我从小就被带离族中,和其他同龄同族被圈养在深山当中,接受驯兽师的培养。篱菽族的传承之法是以血脉进行,一旦成功,就能从传承人那里获得他所有的学识和记忆。”厉牧野嘲讽的说,“他们以为隔绝我们,又不让我们使用文字,我们就会忘却遭受的欺压和凌辱,驯服的接受他们的控制。可当他们发现永远无法让我们驯服,就会用酷戾的手段进行折磨,用威吓使我们畏惧听命。”
  厉牧野的声音轻声说道:“你知道吗,我们居住的地方到训练的地点有一条铺满台阶的小道,每过几年,就有驯兽师在台阶的尽头被斩首。那是不甘臣服的同族,试图反抗或者是逃跑,被抓回来刻意押到那里,当着我们的面被杀掉。为的就是警告我们,不可生出这样的心思。每一次,总有几个体弱的同族受到惊吓生病,连我也曾经因此而做过噩梦。”
  童诺诺怔怔的看着他,胸口一阵闷痛,“厉牧野……”
  厉牧野自嘲的说:“其实我应该知足,对比动辄被悬挂起来剥掉衣服活活晒死示众的族人,我们这些人死的至少好看些。”
  对厉牧野来说,最残酷的不是遭受过的鞭打,也不是族人经受的虐待,而是发生这一切时,周遭看到的常人修仙者那种平静的样子。
  好似那是一件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他们篱菽族不应该遭受这一切!这也不该让人觉得习以为常!
  厉牧野仇恨着控制篱菽族的大宗门,更憎恨那些觉得这很正常的常人修仙者。
  “我们从筑基期开始,就被分成组,以小团队的名义到各个小天境历练。起初是捉一些不太入流的凶兽练手,等熟练了,就会被带着前方大一点的天境,危险的凶兽地域,抓价值高的凶兽驯化,再转卖给出价购买的仙门。外出时,每个人至少有三个宗门弟子看守,金丹期以上更是高至五人。”
  童诺诺恍然:“当初和你在一起的那几个金丹期,都是看守你的?”
  厉牧野点头:“为防止意外,每次历练都会更换看守,最大程度降低风险。”他转过头来,看着童诺诺说,“那一次,宗门接受了一桩委托,要抓捕一只乌眼青幼兽。我受了处罚刚刚痊愈,就受了指派去了庚生小天境。到了庚生小天境不久,看守我的那小队宗门弟子,却要求以我的名义在知世堂发布匿名任务,招募人手。”
  童诺诺正是接了这个任务,加入到了队伍当中,才引发了后来一系列的事情,不由听得更专注。
  “后来我才知道,寒山城钟家另有委托,要一只成年凶兽。钟家出价不菲,这队宗门弟子贪财,想要私下承揽这桩生意,在抓捕乌眼青幼兽任务的同时,顺带完成这桩,赚个外快。”
  童诺诺喃喃道:“原来最初,历练任务目的真是乌眼青幼兽。”
  厉牧野摇头,“捕一只乌眼青幼兽,以我当时的实力,独立就能够完成。正是因为想要母兽幼崽一网打尽,那队看守才和钟家内外勾结,发布匿名任务,招来人做牺牲品。幼崽的价值比起幼兽更高,回到宗门用幼崽缴了委托,他们定会得到宗门的赞赏,这可谓是一石三鸟之计,也怨不得他们铤而走险。”
  “出发之后,他们告诉我此行的目标是乌眼青母子,我尽管知道凶险,也无任何说话的权利,只得按照他们说的去办,否则等此次回去,只有更加严酷的惩罚。”
  童诺诺回想起当初,跟他们打交道的都是那几个金丹,厉牧野从始至终就很少露面,更是在夜晚从不出现。
  那五人言必称要请示厉牧野,可实际上也只是他们说,真正如何做的,他们根本就看不到!
  “如他们所愿,有牺牲品分散母兽的注意力,我顺利的抓了幼崽,又以幼崽为质,没怎么费力的捕捉了母兽。”厉牧野眸光泛冷,“让他们意外的是,碰巧这时公兽送来食物,狂性大发,他们不得不分散而逃,而我正好抓住这个时机,从他们的看管之中逃脱。”
  童诺诺禁不住的叫道:“你从那个时候起,就从他们手中逃掉了?”
  厉牧野点头,说:“那时他们忙着逃命,顾不上追我。当然也可能他们根本就不在意我的逃脱,只等回去宗门禀告,自会有人前来捉拿我。可后边的发展,大大的超出了他们的掌握,半途中,钟家的人假称前来策应,不仅把所有知情的历练者灭口,还把他们五个也给囚禁。”
  “我深知,若是让这几人活着回宗门,迎接我的将是无穷无尽的追捕。于是,钟家人以他们的性命做要挟的时候,我就假装顺了钟家人的意现身。当时母兽和幼崽都在我的手中,我把母兽交给钟家人,要求他们利用职权之便,完结了匿名任务。被关押在地牢中后,我杀了那几个宗门弟子逃脱。本来钟家人派了不少人满城追捕我,可就在这个时候,你们回到了寒山城。为了不败露阴谋,他们不得不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你们身上。”
  “因为你们,谋乱的计划不得不提前开始。母兽被放出,在城中制造了大乱,韩家的城卫队和精锐尽出,四处镇压作乱的几户大家族。我那时就潜伏在城中,把见过我的,知道一些内情的钟家人全都杀掉了,以免我的消息传到宗门。”厉牧野笑了一下,“本来如果一切顺利,宗门前来查探情况,只会知道所有人死在了钟家的手中,关于我的追查也会到此为止。”
  童诺诺听得都有点懵,厉牧野说的跟当初韩家调查的真相有些出入,可那是抽丝剥茧拼凑而成,怎么也不及当事人说的更正确。原来在寒山城内乱的同时,还有这么一层故事。
  他轻声道:“可后来,你还是上了知世堂的黑名单。”
  说到这里,童诺诺不由的心里有点愧疚,厉牧野上黑名单被禁止使用知世堂的漩涡传送门,这件事到底跟他们举报了他有关。
  厉牧野轻叹,道:“就算没有上知世堂的黑名单,我也只能隐姓埋名的行事。宗门的追查远比我想的要更加严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追查就不会结束。”
  听着厉牧野的叹息,童诺诺心里却是一轻。
  追根究底,害死童诺诺队友的人是钟家和看守厉牧野的宗门弟子,他在其中也不过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工具。如今钟家已经覆灭,那五个金丹期宗门弟子早就已经死在了厉牧野的手中,压在童诺诺心上的仇恨,早就应该随着真正的罪魁祸首消散了。
  “压迫篱菽族的到底是什么宗门,为什么会有这般大的势力,能够只手遮天?”童诺诺疑惑道。
  厉牧野看了他一眼:“你应当听闻过,亘河中天境,鎏驭宗。”
  童诺诺倒抽一口气:“竟然是鎏驭宗?!他们宗主可是渡劫期啊!”他骇然的看着他,怪不得厉牧野要这么隐姓埋名,小心躲藏,行事只敢通过胖子坛主这类下九流的阶层。
  脸色阴沉,厉牧野道:“鎏驭宗本以驭兽起家,后来人才凋零,只能培养出驯兽师,再没能出过驭兽师。驭兽和驯兽只一字之差,却天差地别,驯兽不如驭兽多矣。篱菽族本来地处偏避,避世而居,后来被鎏驭宗知道篱菽族易出驭兽师,就想要从族中获得培养方法。被直接拒绝之后就翻了脸血洗,想要抢夺。若不是后来知道了传承之法特殊到只能在篱菽族中流传,我们一族差一点就被灭族!”
  厉牧野冷笑一声,道:“鎏驭宗再怎么后悔也是晚了,任是他们想尽方法想要驯服我的祖先做附庸,我的祖先也不肯答应。再后来,篱菽一族被全部掠到鎏驭宗,被打为最底层的奴隶,就连洒扫院子的仆人,都可以任意的侮辱和打骂。被困在鎏驭宗中,我的族人没有任何的出头机会,幸运有机会被培养成驭兽师,也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外一个火坑。”
  童诺诺满心满脸的不敢置信,这话若不是厉牧野说的,他肯定不敢相信亘河中天境第一宗门竟是如此的黑暗。
  那位宗主身为渡劫期,修仙界人对其无不尊敬有加,就算知道他门中欺压异族人,也只会觉得瑕不掩瑜,根本就不可能为篱菽族做主。
  难怪厉牧野对常人修仙者充满了不信任,求助无门,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第418章 长臂白猿
  童诺诺神魂不属的慢慢走回来,陈潇发现他的身影出现,快走几步过去,略带责备的道:“你去哪里了?这么长时间不见,我还以为你迷路了,正想要去找你呢。”
  童诺诺抬脸,勉强一笑,低声道:“没迷路,有小寻我怎么可能回不来,就是环境太复杂,才耽误了点时间。”
  陈潇细心的看出他情绪低落,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童诺诺心里从来压不住事,正是想要跟人倾诉的时候,被陈潇这么关切的一问,就想要把满腹的话倒出来。
  可他一看周围或静坐或者交谈的众人,就止住了话头。
  跟陈潇说说没什么,修仙者的耳朵很灵,被其他人听了去,想想他们会用怎样的眼光看厉牧野,他心里就不舒服。
  陈潇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是真有情况,想了想,他传音跟席云霆交代一声,拉着童诺诺两个人走到远处。
  “这边他们应该听不见,说吧。”陈潇找了一个开裂了皮的大树根,坐下。
  童诺诺叹了一声,把他憋不住追过去找厉牧野问了个明白的事,一一的道来。
  陈潇认真的听着,听完之后,也是一阵叹息。
  童诺诺道:“因为他还有要务在身,我也没有细细追问,可看他的意思,显然放不下这事,定然计划着什么。”
  陈潇道:“我能明白。就算原本没有报仇雪恨的心思,那什么鎏驭宗也是不肯放过他。与其始终躲躲藏藏,隐姓埋名一生,不如永绝后患。”
  童诺诺紧锁眉头,说:“单只一人对上鎏驭宗,无疑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陈潇冷静而理智的说:“就算是大天境的顶级仙门举派齐出,在没有渡劫期的情况下,也同样是以卵击石。”
  何况,篱菽族这个受害者还是弱势到不能再弱势的群体,实力弱,人口还少。
  还整个都被掌控在鎏驭宗的属地当中,更不可能有人在外奔走呼喊,为他们的诉求号召,这就让他们的处境和冤屈不为人知。
  再加上,厉牧野因为过去遭受的迫害,对大宗门心有芥蒂,也不可能去向他人求助,使得解决篱菽族更没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