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差·渡山风 第48节
  郁温一敛眸,攥紧了手,她小声“哦”了一声,声线没什么变化。
  “好,那我挂了。”
  “嗯。”
  他没有挽留。
  第三十八章
  挂断电话, 步西岸蹲在家门口,他手里拿着手机,手腕无力往下垂,眼睛盯着一处, 很空洞。
  邢盎颜有一年没怎么见到步西岸了, 她和步西岸说熟不熟, 说不熟, 也是有过命的交情在的。
  想到这儿,邢盎颜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步西岸没什么反应。
  他就是这样, 对不感兴趣的人,什么行为都不在意。
  邢盎颜想着也蹲在他旁边,她虽然穿着裙子,姿势没比步西岸优雅到哪里去。
  她没看步西岸,也随便盯着一处看, 问:“今年又没少折腾啊。”
  步西岸说不出“还行”、“一般”这种词,这种事情,哪怕一辈子只出现一次,也让人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膈应, 恶心。
  “我看那猫不小了, ”邢盎颜说,“那小孩应该也不小了吧。”
  步西岸哑着嗓音说不知道。
  下午的光依然热烈, 越过成排的房屋, 像一把刀剑刺向遥远的天边。
  少年本该奔着朝暮, 而不是佝偻在这屋檐下一隅阴影地。
  只是,这个世界上, 没有人愿意虚掷自己的黄金时代, 也没有人想一出声就活在长久的无望里, 更没有人愿意把生命献给平庸甚至贫瘠的生活。
  但是总有人,是没有选择的。
  他们面前只有一条路,未来到底有没有别的分叉路口,他们不知道,他们需要先走下去。
  “耗着吧,”邢盎颜笑得有点冷,“耗不了几年了。”
  她说完,忽然扭头,笑盈盈地问:“刚刚谁打电话?声音好温柔啊。”
  步西岸没回答,淡漠地直起身,说了句:“不送。”
  步西岸这个人,一般不说假话。
  当他明明知道你意有所指却没有明确反驳你或解释的时候,就说明他在默认你的意思。
  他喜欢这个女生。
  邢盎颜眼中的笑淡了些,她也站起来,看着步西岸的背影,叫住他:“步西岸。”
  步西岸停下。
  邢盎颜说:“也许这个人并不介意。”
  比如我。
  我从不介意,也不怪你,甚至有想过,和你一起担着。
  片刻,步西岸开口,低声,“我介意。”
  他背对着邢盎颜,屋檐下阴影更重,让人看不见他的眉眼。
  但是邢盎颜知道,一定是深情的。
  流浪野狗,最是满腹忠诚。
  真是羡慕她啊,能得到那么纯粹的一颗少年心。
  -
  郁温到家阿姨已经在做饭了,阿姨看到她笑着问:“乖乖今天出去买菜了吗?有什么想吃的可以提前告诉我的呀,那么热的天,我去就可以啦。”
  是啊,他们早上还在一起买菜。
  他可能一夜没睡,就为了履行答应她的事情。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他是不是明白她什么意思。
  其实,她并不是特别在意那个女生到底是谁,过去跟他有什么关系,她只是被他的拒绝伤到了。
  “没,就是随便逛逛,”郁温勉强地笑笑,然后说,“阿姨,我刚刚在外面吃过了,晚上就不吃饭了,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了一趟。”
  “没事呀,这有什么的,本来阿姨也要来这边的,你吃过了还给我省份力呢。”阿姨在这个小区并不只为郁温一家工作,她说着解开围裙,没多逗留,去了下一家。
  整个房子瞬间空下来,郁温看一眼沙发一角叠得整齐的空调被,淡淡收回目光,上了楼。
  她睡得迷迷糊糊,被向芹的电话吵醒,向芹和周武鸣约好了明天去找叶全,问她去不去,郁温说去。
  向芹:“真的吗?其实要不你别去了,乡下蚊子超多。”
  “我又不在那里睡,”郁温失笑,“你也把我想得太娇贵了吧。”
  也是,以前大冬天出去玩,电动车被雪埋了,向芹不知道怎么办,还是郁温去找附近的人借的铁锹,她那么瘦,铁锹那么大,她就那么扛着,踩着厚雪过来。
  像明明瘦弱纤纤,却扛扫帚的林黛玉。
  “那好吧,那我们明天车站见咯?”向芹说,“你当天去当天回,我们就去早点,八点车站见怎么样?”
  郁温说好。
  她也没有提前跟步西岸说,她有点生气。
  第二天郁温一大早就起了,阿姨七点到家做饭,她简单吃几口就出门了。
  到车站的时候还不到八点,但是向芹和周武鸣已经到了,看到她招手示意。
  郁温走过去,“那么早?”
  “在附近吃早饭了,”向芹说着抱住郁温,“好想你乖乖。”
  周武鸣翻白眼,喊两个人上车。
  路上走了一个小时,窗外的风景从高楼转为平房,这几年农村经济上涨,楼房也逐渐盖起来,以前聚集在中央的老房子基本废弃掉,马路两侧渐渐多了新房。
  “这也太豪华了我的妈,”向芹感慨,“这大别野。”
  周武鸣感慨:“你别说,在这边弄个这房子也挺舒服,还不贵。”
  向芹:“你弄吧,人家乖乖本来就住的大别野。”
  郁温笑:“感谢我爸妈,万一哪天他们要赶我走,我还真的没地方住。”
  向芹:“那不能,你爸妈是不会赶你的,除非有别人赶你爸妈哈哈。”
  周武鸣合掌:“我求求你了,你好会说话啊。”
  向芹朝郁温嘻嘻一笑,郁温并不往心里去。
  下车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至东方,但是马路两侧青树蓬勃,排排紧簇的树叶像两把巨大的扇子,人在一片阴凉下,只有地面上一层斑驳光点,是光穿过密集的树叶缝隙留下的痕迹。
  “好舒服,”向芹说,“只有乡下才会那么凉快。”
  “别凉快了,老爷指不定在什么水深火热中呢。”周武鸣说着脚步更快。
  向芹不再废话,郁温跟着走快。
  周武鸣以前来过叶全家,但是模模糊糊也不太记得路了,几番打听才来到叶全家。
  在半个村子都盖起新楼的时候,叶全家还是老旧的房屋。
  周武鸣怕碰到叶全妈妈,就猫着腰,小心翼翼探头进去,一探头,刚好和院子里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女人对上,他吓地瞪眼,眼睛瞪大了仔细一看,哦,不是叶全妈妈。
  “找谁?”女人随便把手上的水抹在身上。
  周武鸣还有点害怕,很小心问:“请问叶全在家吗?”
  女人犹豫地往屋里看了眼,“你们是?”
  周武鸣确定叶全在家,胆子也回来了,“我们是叶全同学。”
  “你是叶全姐姐吧?”郁温从周武鸣身后走出来。
  “哎,我是。”
  “我听叶全提起过你,叶止姐。”郁温在以前填的表格里家庭人员那一栏见过。
  叶止笑了,“你们好,我去喊叶全啊,他在看书呢。”
  周武鸣和郁温对视一眼,不是退学了?还看书?
  向芹从中间冒出来,“传什么呢?我看不懂。”
  周武鸣:“……”
  郁温:“……”
  这时,叶全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精神不太好,看到周武鸣他们明显愣了下,很不可置信,“你们怎么来了?”
  周武鸣抓着叶全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来探监啊操!你怎么回事?退学了?”
  叶全另一只手扶了扶说:“我妈吓唬我呢。”
  “有这么吓唬的吗?通知书都不让拿?”周武鸣气愤。
  叶全没说话,只是看向郁温的时候,口吻不太自然,“你也来了啊。”
  郁温点点头,说句:“没事就好。”
  叶全找了块石头坐着,周武鸣和向芹不怎么在意地随意坐,郁温本想也坐下,叶全忽然说:“要不还是走走吧。”
  “热死了,不想动。”周武鸣说。
  叶全抿了抿唇,看了郁温一眼,他掏半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草稿纸,“你垫一下这个吧。”
  就因为这一个动作,向芹后面一直各种感慨:“看不来啊,老爷原来对你这个意思啊?”
  郁温和向芹跟在周武鸣和叶全后面,心不在焉。
  向芹还在说:“不过也是,本来你就招人惦记,上初中的时候十个里面就有九个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