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真的吗?那恭喜你哦,第一次见你爸爸来看望你,你爸爸还长的挺帅的,怪不得你小小年纪就长的这么可爱,原来是遗传了你爸爸啊。”护士小姐有些惊讶,然后牵着小家伙的手,往病房的方向走去,“好了,我们回去吃药了。”
  大手牵小手,小家伙乖乖的跟着护士小姐走回病房。
  回到病房后,护士先把小家伙抱到病床上,然后喂他把药吃下,接着嘱咐了几句,让他吃完药先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哪怕是看看书也好,暂时不要出去玩了。
  小家伙很乖巧的点点头,等护士小姐离开后,他立刻从病床上蹦起来,然后占到板凳上,把高架上一个带锁的小木盒拿下来,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
  坐回到病床上,小家伙掏出脖子上挂着的小钥匙,缓缓打开木盒子,那里面是一些琐碎的小玩意,都是他的收藏品,其中最显眼的,是两张照片。
  他拿起其中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照片里的男女手牵着手,笑容无比灿烂,看得出来,他们曾经相爱,看得出来,他们那时很幸福,很甜蜜。
  那是一对幸福的恋人。
  这是他珍藏的宝贝,是他的小秘密,是连顾小夏都不知道的存在。
  小家伙露出满足的笑容,伸出小手摸了摸照片上那个男人的脸,笑着说道,“爸爸,我今天终于看见你了,你和照片里一模一样,和我想象中的爸爸,也一模一样,爸爸,我好高兴。”
  照片上那个男人,就是慕延泽,而女人,则是顾小夏。
  这是一张顾小夏和慕延泽曾经的合照,这张照片久远的历时,恐怕要追溯到五年前,甚至更久。
  顾小夏原本有一本相册,里面慢慢的记载着她和慕延泽的曾经,他们曾手牵着手散步,他们曾肩并着肩看日出,许许多多的回忆,原本是顾小夏的“小秘密”,直到一年前,顾小夏终于下定决心要和白澈订婚,于是她烧掉了那本相册,将曾经的一切,全都销毁。
  然而,却被小家伙意外发现,他悄悄保留了其中两张照片。
  聪明的小家伙,完全继承了老爸的睿智,只是看着那些照片,他立刻就明白了,照片里的男人,是他的父亲,他母亲口中那个——早就死了的爸爸。
  除了他的爸爸,没人会和他的母亲如此亲密,也不会有人的照片,值得他母亲偷偷保存了这么多年,还生怕被人发现,小心翼翼的藏着。
  只是,那时候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因为母亲一直都告诉他,他爸爸早就死了。
  直到今天,小家伙第一眼见到慕延泽,几乎是那一瞬间,他就认出了慕延泽——那个他每天都会偷偷看一眼的照片里的那个男人。
  这男人,不是他的爸爸,又会是谁?
  所以,小家伙毫不犹豫的叫了慕延泽一声爸爸,并且认定了,慕延泽就是他的爸爸。
  ……
  “爸爸,看见你,我好高兴。”
  ……
  ※※※※※
  在咖啡馆和慕延泽见面以后,顾小夏的心里很慌,很乱,原本在内心拟定好的一切,居然都被慕延泽给打乱了。
  于是,顾小夏几乎是落荒而逃,离开了咖啡馆,虽然她故作镇定,并且没有让慕延泽察觉出任何不对劲,但是,她真的很慌。
  五年了,这是五年来,她第一次看见慕延泽,而且还是一对一单独相处。
  这五年来,她恨慕延泽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她恨,恨到咬牙切齿,恨到骨子里,尤其是知道孩子居然患上了败血症以后,顾小夏恨透了慕延泽。
  但是,退一步来讲,这五年来,她有想过慕延泽吗?哪怕是夜深人静,偷偷一个人想?答案也是肯定的,她想,当然有想过,一个人就算能骗过全世界,但是骗不了自己。
  因为这世上,只有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个人,所以,顾小夏骗不了自己的心。
  “慕延泽,可恶,可恶!!”顾小夏在高速公路上狂飙着,发泄内心的不满以及惶恐,“慕延泽,我绝不会沦陷,我绝不会再次被你看扁,你给我等着瞧,等着瞧,我再也不是五年前那个任由你欺负的顾小夏!!”
  “嘟……!!!”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跑车与顾小夏迎面驶过,险些造成意外事故,两辆车几乎是同一时间踩了刹车,对面车主将车窗摇下,对着顾小夏破口大骂,“开那么快!不要命啦!!”
  顾小夏非常淡定的摇下车窗,竖起中指,对着那人比了个国际手势,随后扬长而去。
  “呼……”长叹一口气,顾小夏放慢行驶速度,腾出右手点燃一支香烟,右手掌握方向盘,左手拿着烟,心里却乱糟糟的在想着慕延泽。
  末了,她使劲摇了摇头,告诉自己,“顾小夏,别傻了,那男人五年前可是逼你签下流产同意书的人!!”
  “滴滴,主人,来电话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顾小夏熄灭烟头,接通电话。
  “小夏,在干什么?我准备去医生看小杰,你要一起来吗?”电话那头传来白澈温暖的声音,一瞬间,仿佛温暖的泉水拂过顾小夏浮躁的身心,让她紧绷的心情在一瞬间放松。
  “好啊,我现在就过去,我们在医院门口碰面。”顾小夏点了点头。
  “今天……,和慕延泽见面……,还顺利吗?”白澈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问道,任他如何信任顾小夏,也不免有些担心。
  毕竟,那两人曾经那样的深爱过,藕断丝连,旧情复燃,再大度的男人都会担心。
  “恩,我告诉了他事情真相,他也答应了我捐赠骨髓,但我不允许他认回小杰,等到手术完成,小杰康复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回巴黎过我们的生活。”顾小夏开口说道。
  “恩……”白澈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止住了,只是笑了笑,“……那我们医院门口见,开车慢点。”
  挂掉电话,顾小夏深呼吸一口,告诉自己——顾小夏,你此生的幸福,只有白澈一人,他是你的未婚夫,他才是那个真正对你好,为你和孩子付出的男人,所以,忘了慕延泽吧,即便再见面,也不要让自己的心沦陷了。
  ※※※※※
  就在顾小夏开车前往医院和白澈碰面之时,慕延泽刚好离开医院。
  相较于顾小夏之前的心浮气躁,坐在车里的慕延泽,却满是伤痛的神情。
  他低下头,愣愣的看着手里的那个小熊玩偶,久久不语,沉思许久。
  儿子,他的儿子,他今天终于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但是他的儿子,居然患上了败血症,他该怎么办?这五年来,他不仅缺失了父子间的亲情时刻,更多的,还是对她们母子俩的愧疚。
  慕延泽没有办法责怪顾小夏,怪她拐走了他的儿子,一走就是五年,毕竟,他仍然深爱着顾小夏。
  他现在,只怪自己当年没有鼓起勇气,在顾小夏离开的时候,义无反顾的把她追回来,而是选择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逃避现实。
  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慕延泽握紧右拳,咬牙道,“小杰,爸爸不会让你这么病着,我一定会治好你,哪怕是倾尽家财,我也要你健健康康。”
  199 不许就是不许!
  顾小夏和白澈走进病房,看见小家伙乖乖的躺在床上看电视,脸色看起来似乎比平常要好很多,两人会心一笑,走进去,如往常一样开始关心小家伙。
  “小杰,今天乖不乖啊?有按时吃药吗?有没有让护士姐姐为难?”白澈摸摸小家伙的头,笑着问道。
  “我每天都很听护士姐姐的话啊!当然有按时吃药了!”小家伙开口答道。
  顾小夏走过去,小心翼翼的问道,“小杰,今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看过你?”
  “奇怪的人?”小家伙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啊!”
  顾小夏大舒一口气,看来慕延泽没来过……
  “不过有一个叔叔来看过我!”小家伙兴高采烈的说道。
  “叔叔?!”顾小夏心猛地一沉,赶紧问道,“什么样的叔叔?长什么样子?”
  “高高的,帅帅的,大概有这么高!鼻子很挺,有这么挺!嘴唇很薄,头发短短的,看起来很精神,穿着棕色的休闲套装……”小家伙手舞足蹈的表示。
  顾小夏和白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眸中看出了一丝小小的惊讶,小杰口中描述的男人,定是慕延泽无疑了。
  顾小夏的心往下一沉,紧接着问道,“儿子,那个叔叔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他跟你说什么了?”
  小家伙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没有啊,妈妈,那个叔叔没跟我说什么啊,我们就是聊了会天,妈妈,那个叔叔应该跟我说些什么吗?”
  听出了母亲言语间的紧张,也看出了顾小夏和白澈的不自然,小家伙更加笃定,今天见到的那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顾小夏松了口气,看样子慕延泽还算是“听话”,并没有告诉小杰事情的真相,否则,顾小夏一定和他没完。
  “妈妈,你怎么了,那个叔叔怎么了?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小家伙继续试探。
  “傻孩子,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能有什么关系?”顾小夏皱着眉,立刻否定,“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你怎么随随便便就和不认识的人乱说话呢?万一把你拐跑了怎么办?现在坏人那么多!”
  “不会,妈妈,那个叔叔人很好哦,他对我很好,他和我聊天,我还把维尼送给了他,他说下次会来看我。”小家伙笑嘻嘻地说道。
  顾小夏的心都快揪在一起了,这果然就是父子天性吗?只不过是第一天刚认识,刚见面,他们居然就相谈甚欢,小杰还把玩具送给了慕延泽,看样子,他们两人的关系还不差?小杰对他的印象也很好。
  不,不行!!
  顾小夏摇了摇头,咬牙暗道,慕延泽,五年前你不想要这个孩子,逼我签下流产同意书,害我差点因为一次车祸意外,失去这个孩子,五年后,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又想把孩子要回去?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凭什么?凭什么你慕延泽在j市又娶老婆又办婚宴,花天酒地,风光无限,我顾小夏就要远渡重洋,背井离乡,悄悄地在国外把孩子偷偷摸摸的生下来,连家人都不敢通知?这些年你活的潇洒,活的风流,活的那叫一个精彩,我整日以泪洗脸,活在过去痛苦的阴影中,连哭,都不敢太用力!而这孩子,却是我和白澈一手抚养成人的!这其中,你连一句对孩子的关心慰问都没有!
  你凭什么,现在又舔着脸,想把孩子要回去!认祖归宗?想都别想!这孩子,和你们慕家,没有任何关系!
  不行,绝不行!!
  顾小夏咬了咬牙,她绝不同意,绝不允许!哪怕只是父子相认,哪怕只是简单的接触,她也不允许!
  慕延泽,五年前你带给我的痛,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哪怕再过一个五年,我对你的恨,也不会减少一分!
  “不准再和他说话!”顾小夏怒声说道。
  “为什么啊?妈妈,叔叔对我很好,他不是坏人啊,他还答应我,过几天会带维尼来看我!”小家伙眸底的惊叹和失望,掩都掩不住。
  “不许就是不许!你还这么小,你怎么分得清好人坏人?你只知道有些人表面上对你好,但你却看不到他私下里的真实嘴脸!”顾小夏怒声说道。
  小家伙瞪大双眼,惊讶地说道,“妈妈,你在说什么啊?你的意思,叔叔是坏人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那种人,带着虚伪假面具,假装对你很好,就等着什么时候从你背后捅一刀!!这世上最阴险毒辣的人非他莫属!!我说了,我不许你和他来往,不许就是不许!!”顾小夏怒声说道。
  “够了,小夏,别说了,他只是个孩子!”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白澈察觉出顾小夏的失态,赶紧拽着顾小夏的胳膊,把她拉出了病房。
  走出病房以后,顾小夏还气呼呼的涨着脸,白澈皱了皱眉,道,“小夏,小杰只是个孩子,不管怎样,大人之间的恩怨,不该牵扯到他身上去,他也不该知道一些原本不该让他知道的事!你在他面前说那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顾小夏抿了抿下唇,也知道自己失态了,重重的叹了口气,伸手抚着额头,道,“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一时控制不住……,是我的错,我不该在孩子面前说那些……”
  “小夏,听我一句劝,他们毕竟是亲生父子,你没有权利阻止他们亲近的,亲子关系,天理伦常,他们是应该彼此亲近的。”白澈将顾小夏轻轻抱在怀中,安慰着她,“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真相又能隐瞒多久呢?小杰早晚都会知道,与其苦苦隐瞒,不如……”
  “不,不,我绝不允许。”顾小夏摇了摇头,咬牙道,“白澈,这五年来,你对孩子的付出,我看在眼里,孩子的父亲只有你一个!我也只承认你!”
  “小夏,别傻了,我终究不是他的生父,我和他,虽有父子之情,但我却不能阻止他和自己的生父亲近,因为他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液,我爱小杰,我会一直爱他,小夏,听我一句劝,顺其自然吧,我不想看你,伤害自己,何必对自己苦苦相逼。”白澈伸手,轻抚着顾小夏的额头,柔声道,“你看你,这几天都没睡好,你憔悴了,小夏,答应我,饶过你自己。”
  “白澈……”顾小夏紧紧环住白澈,把头靠在他胸口,“……这对你太不公平了,你这么爱小杰,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认别人当父亲,我们母子俩,欠你太多……”
  亏欠,又是亏欠,听到顾小夏说“欠”这个字,白澈就忍不住苦笑起来。
  是的,这些年,他一直在尽心尽力的照顾她们母子俩,但是白澈从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好处,他只是单纯的想对她好,想保护她,不让她们受到伤害。
  白澈认为这是无条件的付出,不求回报的爱。
  但是顾小夏却把这称之为“亏欠”,当一个女人感到亏欠你的时候,她很有可能用身体,甚至用感情来回报你,但是,这不是白澈想要的,如果,顾小夏对他只有亏欠,就连嫁给他,也是因为亏欠,那么,白澈宁愿放手。
  因为感激而付出的感情,和一笔交易,有什么区别?
  “小夏,你说的别人,是他的亲生父亲。”白澈苦笑着说道,“没有人能阻止一对父子相认,如同没人能阻止一段感情的发生,小夏,只要小杰知道我对他好,就足够了,答应我,别再阻止他们父子相认了。”
  “可是……,如果他们相认了,万一慕家想把小杰要回去怎么办?他们肯定不会放任慕家血脉流落在外,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我将立于何地?我又该如何自处?”顾小夏皱着眉,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事。
  如果慕家非把小杰讨回去不可,那她该怎么办?她难道也要跟着小杰回慕家吗?那是不可能的,顾小夏曾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慕家大门,如果她跟着小杰回慕家,那她又是以什么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