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纱幔后,玄景一脸的一言难尽。这家伙演得也太过了
  寝殿屋檐上,听着小秋子的哭声,傅昀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紧张。最后还是担忧战胜了理智,他一个飞身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与此同时,小麻雀的声音在玄景寝殿内响起:那个人飞下来了,要进屋了。
  床上的玄景眸光一沉。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二皇子和六皇子那边的人?还是其他势力派来的?不对,对付他哪用得着请这种高手?就在玄景皱眉沉思时,纱幔外小秋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一片诡异的寂静。
  玄景的心渐渐提了起来,顾不上还扎着银针的身体。他的手悄悄摸向枕下,那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小麻雀还在叽叽喳喳:呀,小秋子闭上了眼睛。坏人靠近了。
  玄景的手已握紧了匕首,准备随时出击。脑子里不忘冷静地发号施令:蛇兄和蜘蛛兄听我的号令,我说出手,你们三再行动。
  青蛇:没问题,不过要再给我加一块冰块。
  玄景:好。
  小蜘蛛:过两天我要换身花纹,上次那只蓝蝴蝶身上的花纹就不错。
  玄景:没问题。
  和小动物们达成共识后,玄景屏息地望着纱幔交接的缝隙处。那儿一只骨节分明的男人手伸了进来,准备撩开纱幔。
  纱幔被缓缓拨开,露出了坏人的真容。
  看清来人是谁后,玄景准备下杀手的动作一顿,装傻道:小哥哥?
  这不是上次赠送自己伤药的朝臣么?没想到还是个练家子。不过他来这里做什么?心中暗自警惕的玄景,紧紧握着匕首,决定先试探下对方的意图在做打算。
  床边,傅昀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见玄景身上插满了银针,一副伤势严重的样子,只当那日的玄景被伤到了内里,心里十分心疼。而在这之余,他的心中还不可抑制地涌起了一团怒火。那怒火灼烧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让他整个人的气势在一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意识到心中杀意的傅昀,心头一惊。他勉强收敛心神,望着玄景轻声道: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他走到床边坐下,见玄景的眯眯眼望着他身后躺在地上的小太监,忙解释道:他无事,只是晕了。
  晕了?我还以为小哥哥在睡觉。玄景傻笑着。见对方一副诚恳的样子,松了口气。看来不是来杀他的。一个杀手没必要对一个傻子撒谎。
  听着玄景带着傻气的话语,傅昀的眸光暗淡了几分。已经心智不全到这个地步了么他抿紧了唇,目光转移到了玄景身上的银针上:这是那位小哥哥做的?
  傅昀看了眼地上的小秋子,用眼神询问玄景。
  玄景趴在床上咧着嘴笑道:是啊,小哥哥说这是在治病,被针扎两下身体就会变好啦。
  傅昀听了若有所思。他仔细看了下下针的穴位,都是些常规穴位,才放了心。如今他身在宫外,即使想照顾玄景也是有心无力,如今有个会点医术的随从跟在玄景身边,倒让他放心不少。
  他沉默了一会儿,从怀中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财,和方才在来时的路上采购的一些常用药材,放在了玄景的枕边。
  这些东西,交给那位小哥哥。傅昀柔声嘱咐着。
  嗯?玄景盯着那一大包银票和一袋子药材,心中狐疑。
  这世上不可能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尤其这位看上去面容俊秀的年轻男子,第一次见面就给了他一笔不菲的银两。第二次甚至敢冒着被杀头的风险闯入冷宫,就为了给他送钱袋和药材?!这简直匪夷所思。
  他到底是谁?和原主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号人物?
  纵使心中有无数疑惑,玄景现在也不好问出口。看来只能等迎接云国使臣的大典后,在找这位小兄弟了解情况了。
  打定主意的玄景用一只大胖手拍了拍包裹道:好,等小哥哥醒了就给他!
  傅昀欣慰地笑了笑:真聪明。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说着,他一挥袖,一股无形气劲向着小秋子飞速袭去。地上被点了睡穴的小秋子瞬间睁开了眼。他只来得及看清面前一晃而过的素色衣衫,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没看清,对方已消失不见。
  谁?!小秋子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紧张兮兮地双手握拳架在胸前,一副准备和人干架的架势。
  仍趴在床上的玄景忍笑着提醒道:人已经走了,放轻松点。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是个熟人,不必放在心上。
  熟人?小秋子一脸莫名。
  嗯,还送来了这个。玄景晃了晃手上那个鼓鼓的钱袋和一大包药材。
  小秋子霎时呆若木鸡:咦?!
  一场乌龙的会面就这么过去了。后面的大半个月,玄景过得相当安稳。
  在一次和小蚂蚁们的聊天中,玄景得知当初被他弄晕的两个袭击者已经在天牢里暴毙。至于下手者是谁,不难推测。那两人的幕后主人明显是淑妃或是良妃。而御林军又恰巧是她俩的死对头皇后那边的人。两方势力对峙,为了不让对手掌握自己的把柄,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弃车保帅。
  不过,良妃和淑妃的势力竟然能够破除御林军的防守跑到牢房里杀人灭口,可见其在皇后手下埋了不少钉子。只是不知淑妃为了杀掉那两个蠢货,牺牲了几颗钉子?
  也许正是因为这次的失误,淑妃一党暂时歇了找他麻烦的心思,免得惹出更多的麻烦。而且云国使臣来临在即,后宫里的那几位少不得要忙着给自家儿子出谋划策,以期在大殿上崭露头角,赢得皇帝的器重。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段太平的日子里,还发生了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插曲。
  那日半夜里,玄景因为减肥累得浑身脱力,正睡得香甜。迷糊中感觉有人在触摸他的手腕,顿时从睡梦中惊醒。
  他正疑惑,为什么窗子上的小昆虫没有示警,就连房间里的机关也没有被惊动的时候。下一刻,他便知晓了答案。
  因为来人的实力太强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布置的这些根本形同虚设,完全不起效果。这让他再次意识到,这个世界和他原本所待的世界的巨大差异。
  妈的,明明什么事都没有!该死的家伙,竟敢消遣老子!低沉的饱含着怒意的咒骂声从身侧传来。虽然说话之人压着嗓子,仍是被玄景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正是那夜轻功卓绝,甩了他一瓶药后就翩然离去的黑衣男子。
  为了验证这点,他悄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借着窗外射入的月光看向来人。
  那人黑衣冷面,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这次带着浓浓的煞气。果然是那晚给他看病的男子。看对方举动,显然和那日一样,仍是来替自己看病的。
  黑衣人咒骂完,看都没看玄景一眼,便气呼呼地离开了。夜色里依稀传来黑衣人最后的怒呵声:臭小子,给我等着!那声小子也不知道在说谁。
  玄景见危机解除,睁着眼等了一会儿,才安心陷入沉睡。
  第二日,从宫外飞来的麻雀们窝在玄景大殿的屋顶上,叽叽喳喳地八卦着夜里皇城内发生的怪事。
  昨天晚上,两个神仙在空中打架,边飞边打,还掀翻了一座客栈的屋顶。
  不是神仙吧,其中一个一脸凶相,像恶鬼!
  好吧,不过感觉是恶鬼受了委屈。那个看起来长得很好看的神仙骗了恶鬼,让他去救一个压根没生病的凡人。
  巴拉巴拉
  站在屋檐下听墙角的玄景若有所思,总觉得他好像就是八卦中心的那个凡人。不过,如果说恶鬼是那位黑衣人的话,神仙又是谁?是谁让那个黑衣人去救自己?知道他生病的只有白日里冒着危险给他送钱送药的圣母小兄弟,难道是他?
  玄景黝黑的双眸里闪过一抹沉思。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在经过这段非人的自虐减肥阶段,玄景总算瘦了下来。寝殿里,玄景打量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掌,健硕有力的肌肉,以及总算恢复常态的身材,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站在他身后的小秋子热泪盈眶地看着这一幕。这一个月他可以说是一步步看着玄景如何瘦下来的。每日累得虚脱就算了,还要节食。明明饿得头昏眼花,也坚持只吃一点饭菜。这让小秋子看得心疼不已。可是他知道,当殿下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情时,他一个下人是没办法阻止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为殿下默默打气。
  看着殿下一步步从一个可爱的胖子到如今丰神俊朗的青年,小秋子一时心绪复杂。
  另一边,玄景已拿起了镜子,端详起自己的脸来。他附身在这身体上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却仍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自然对原主的样貌有些好奇。
  然而,在看到镜中人模样的那一瞬,他脸上的笑容蓦的僵住,黑眸中带着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第10章 云国使臣来访
  铜镜中的男子,赫然与他本人长得一模一样。
  玄景一手拿着镜子,一手摸着自己的脸,神色变得微妙起来。如果说他附身的这具身体的名字和他本尊的名字一模一样还能说是巧合,那么连脸都长得一模一样也未免太巧了。他不相信,世界上会存在这么多的巧合。
  难道说,原主和现代的他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如此想着的玄景,想到了什么,黑眸变得更深了几分。他倏地望向小秋子,试探道:小秋子,你说父皇会不会对身上有胎记的人特别厌恶?
  站在一旁沉浸在自己小心思里的小秋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回神道:当然不会,殿下您刚出生的时候,右手手心上长了那般古怪的胎记,陛下不依然对您宠爱有加吗?殿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望着小秋子投来的疑惑眼神,玄景故作轻松地转移了话题:没什么,只是突然有感而发。心中却是一沉。名字一样,模样一样,连胎记都一样。这种诡异的巧合,要说他和原主之间没有关系,还不如说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得可靠。
  之前他还以为手上的特异功能是随着自己的灵魂一起穿过来的,为了怕被小秋子发现,这一个月来他基本都将右手藏在袖子里。为了保险起见,他甚至用布条将右手掌心给包了起来。如今看来,他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原主和他一样,长着同样的胎记,甚至可能拥有同样的特异功能!
  这么说来,他能附身在原主身上并非是因为偶然,其中必有蹊跷。
  弄清这点后,玄景的脸上虽仍带着笑容,身上却莫名地透出一股肃杀之气。小秋子心中一慌,忙走近玄景担忧道:殿下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玄景眸光微闪。他收敛了心神,随手将镜子扔到一边,痞笑道,减肥计划已经完成,下面该去看看小秋子你说的那个狗洞了。
  啊?
  ***
  国都城门处人头攒动,一众百姓们站在街道两边,各个都伸着脑袋往城门处看。井然有序的士兵们手持长枪,将这些老百姓们挡在身后,在主干道上清出了一条空旷的通道来。嘈杂的议论声充斥着整个街道的上空。
  听说云国人个个有熊那么高大,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也听说过,据说能一拳头打死一个人。
  如此恐怖?!太野蛮了。
  早早就率领一干接待使守在门口,准备迎接云国使臣的傅昀听到人群里的讨论声,心头微哂。他笑了笑,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城门口处。
  此时,正值盛夏,日头有些晒。跟在傅昀身后的几个中年文官,在太阳下晒了一上午便有些支持不住了,身体都开始打晃。
  站在最前面的傅昀见状,眸光微敛。他转过身对着身旁的一名黑衣侍卫吩咐了几句。那侍卫便立刻冷着一张脸走到几位文官身边道:几位大人,请这边请。首辅大人体谅你们体弱,让属下带你们去阴凉处歇息。待云国使臣快到城门时,在回到此处即可。
  几名上了年纪的文官听了,心中顿时对新上任的首辅大人多了几分好感。他们忙作揖道谢,成群结伴地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走去。在场的只有一名三十多岁的文官留了下来,和傅昀一起站在原处。
  傅昀见了,好奇道:你为何,不一起去休息?
  那男子身上的衣服已然被汗水给浸透,嘴唇发白,身子微抖。情况比那几个中年文官好不到哪里去,只是那双眼睛里含着某种动人心魄的坚定,让人不敢小觑。只听那人硬声道:首辅大人仍守在此地,不曾歇息。我等下属怎好意思偷懒。
  傅昀闻言一怔,唇边绽开一抹笑容,没有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不远处才渐渐响起了车队的声音。傅昀的脸色顿时变得肃穆起来。不远处,那几名缓过来的文臣们亦匆匆收拾了下身上的衣裳,赶到傅昀身后低头站好。
  启!随着城门守卫的一声大喝,城门两边的守门侍卫们纷纷上前拉住城门上的环扣,用力往两边拉扯。原本只开了一个小口的城门顿时大开。
  轰隆隆偌大的车轮滚过地面。
  打头的是一辆两人高的巨大铁笼,里面关着一头正在小憩的老虎。这铁笼由四名身着皮衣的云国大汉用推车推着向前行进。铁笼之后,跟着的是两队排列整齐的云国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气势逼人。
  云国人和汉国人截然不同的衣着打扮和那头凶猛的老虎在围观百姓群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本就热闹纷纷的大街霎时变得更加嘈杂。
  云国骑兵领头的那名男子,看上去二十出头,一头黑发用铁箍高高束起,脸上的那双丹凤眼看起来盛气凌人。那人方进城,一眼便看到了文官中鹤立鸡群的傅昀。
  在一众畏畏缩缩,被云国的阵仗给惊住,只能勉强维持镇定的汉国官员里,傅昀无疑是最吸引人目光的存在。他一身青色官服,身姿挺拔地站在众官的最前方,面上带着清浅的笑容。目光澄澈而宁静。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和这热闹繁杂的街道格格不入。
  骑兵头领眉头一扬,抬了抬手。身前和身后行进的队伍立刻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整齐划一。他笑着,一个利索的动作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来到傅昀面前:这位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汉国第一高手傅昀傅大人了。在下龙玉,久仰久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