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老兵的故事
  残月如勾,几点寒星。
  月光如银砌般,整整齐齐码在这所诡异的医院中。
  萧准抬头望着悬在天上的残月,吐出了一口白气。
  冬已经深了,又是夜里,很冷。
  整个医院的灯光都熄灭了,唯一还亮着光芒的就只有在医院最东边的锅炉房。
  煤炭燃烧的光芒红彤彤,带着让人舒服的暖意。
  萧准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的靠近锅炉房。
  锅炉房的铁门禁闭,还落了锁。
  萧准走至大门,轻轻拿出锁。
  这是一个简单的锁,甚至连弹子锁都不是,只是上那种用钥匙齿印来开锁的简单锁具。
  这种锁挡不住萧准。
  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铁丝,随手弯了几个勾,缓缓捅进锁芯。
  本来只是一个简单的小动作,甚至不用一分钟,他就能打开锁。
  可突然肩头一沉,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蹲在了肩膀上。
  萧准一下屏住了呼吸。
  他不信什么鬼神,只是怕有什么活物,大喊大叫惊动不远处睡觉的老锅炉工。
  烧锅炉的就在锅炉房一旁的小屋子,还是个老头,都说老人家睡觉轻,稍微一点声音就醒。
  萧准微微侧头,不敢有再大的动作,生怕惊动了肩头的活物。
  肩头,蹲着黑色的一团,萧准凝眸细看下,才发现这是一只黑色的猫。
  而且,这只猫低着头,不然但是一双眼睛,萧准就能一眼认出。
  黑猫缓缓抬起头,死死盯着萧准的眼睛。
  就像人类般,死死盯着。
  萧准伸出手,想要抓主它。可嗷的一声,黑猫蹿下肩头,一瞬间消失在黑夜中。
  一滴冷汗自萧准额角滑落。
  他不再去管黑猫,手轻轻动了动,咔哒一声,锁打开。
  极力控制不让铁器碰撞发出声音,萧准用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打开了这扇大门。
  铁门裂开一道缝,露出炉火的红色光芒。
  萧准闪身而入。
  室内,一个巨大的锅炉占据了大半空间,一根巨大的烟囱直穿过房顶,伸向黑色的天空。
  借着炉火,室内的部分空间都能看清。
  一堆煤、俩三把铁锹和一张没人睡的床。
  萧准走到床前,伸出手,试了试床上的温度。温度尚存,还有一点热气。萧准心头一惊,这种温度,说明刚才有人在床上睡觉。
  他看着敞开的炉膛,不禁皱眉。
  后半夜烧锅炉,都是埋上大量的媒,关上炉膛,让它慢慢烧,俗称封火!这也是为什么后半夜,尤其是凌晨和早上,供热不太给力的原因。
  毕竟,锅炉工不能整晚都盯着烧,一铁锹一铁锹的放媒。
  那样能把人累死!
  这一细节,萧准刚进来时并没有注意。可床上的温度提醒了他,让他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刚才一定有人在这里。
  正在他锁着眉盯着红彤彤炉火时。
  一个斗大的烟斗伸进炉膛,微微一侧,凑近红火的碳。
  烟斗内干燥的烟叶,在高温下燃烧起来,冒出几点跳动的火苗。
  烟斗缓缓抽回,那些仅有的火苗也就熄灭了。
  没一会儿,烟斗再次亮起,这一次没有火苗,只有因深深吸气,而燃起的红光。
  红光很微弱,但仍照亮了那张苍老的脸。
  他满脸胡子,很长,就像钢丝一般,一根根卷曲着扎进脸上老肉,仔细看,花白的胡子上还沾着煤灰。
  这是一个很苍老的老汉。
  不过,他的身子却显的格外硬朗,尤其一双厚重的大手,满是茧子,一看就有着一把子大力气。
  老汉蹲在炉膛前,舒服的吸了一口,吞云吐雾。
  他紧了紧露出破棉花的大衣,烟斗叼在嘴里,搓了搓手,含糊不清道:“冷!”
  萧准盯着老汉。
  锅炉房内显然不冷,可穿着大衣的老汉却带着一身的寒气,冻的脸都些苍白。
  显然,他刚才外面进来。
  可,他是怎么进来的?或者说,他是怎么悄无声息的进来的?如果有人开门,不要说萧准是兵王,就是二傻子都能知道。
  难道这间锅炉房有其他的门?
  不可能!
  萧准摇头。
  他白天特地踩过点,这间独立建筑的锅炉房只是一个门,也就是这个大门。
  难不成有密道?
  想想也是,如果这里是制毒工厂所在,有密道也就不稀奇了。
  “冷!”老汉烤着火,但仍喊冷。
  萧准也蹲下身,不说话,伸出手,抓住他的烟斗,狠命一夺。
  老汉被拽的牙一疼,忙松开嘴。
  萧准傻傻的在袖子蹭了蹭,叼在嘴里,狠狠吸了一口。烟冲进肺里,他喉管一痒,剧烈的咳嗽起来。
  “辣!”萧准吐着舌头道。
  “哈哈!”老汉大笑,拿过烟斗,道:“小崽子,你吸不来的!”
  咳!咳!
  他笑了一声,却咳了几十声。
  是那种带着浓重痰音的咳嗽,最后,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吐了出来。
  老汉调皮的把痰吐在火炭上,痰瞬间被高温蒸发,只留下一丝丝痕迹,不过,很快就又消失了。
  “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吗?进来多长时间了?”老汉问了几句,不过,他又马上叹了口气,道:“你要是知道这些也不用来精神病院了!”
  萧准不说话,只是呵呵笑。
  “你也算老实的!”老汉抽着烟,又伴随着几声咳嗽,道:“不像有些人,不老实,整天杀人杀己!”
  萧准心头一动,杀人?杀谁?
  “精神病就是好!”老汉磕了磕烟灰,道:“杀人不偿命!老汉我要是也得了精神病该多好!”
  萧准歪着脖子,装出一副呆傻样。
  “会说话吗?没舌头?”老汉自口袋掏出烟叶,填在烟斗里,还用力按了按,道:“伸出来我看看?”
  萧准乖乖的伸出舌头。
  “有舌头啊!怎么不会说话?也不聋啊!”老汉把烟斗伸进炉膛,点燃烟,叹了口气,道:“找个人说话都这么难?”
  他吧嗒吧嗒的抽着烟,很快又抽完了。抽完后,他又填,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萧准皱着眉,这是要把肺咳出来吗?
  老汉又开始抽,烟雾已经把他整个脸都罩住,随着伴随着剧烈的咳嗽,还有血痰,但他仍在抽烟。
  一烟袋接一烟袋,嗓子都干的说话嘶哑,还是不停。
  “我想你这么大的时候,在边防上当兵!”老汉望着炉膛的火光,皱褶中闪烁着难舍的岁月之光,道:“就是个一个哨兵站!在天山北麓,一抬头就是雪山顶,还有一眼都望不到头的山岭子!”
  “哨兵苦啊!又枯燥,除了几个战友都见不到几个人!见最多的就是老天爷吹大气!吹的满脸都是沙粒子!”
  老天爷吹大气萧准知道,就是沙尘暴。
  “我那时候无聊,天天不是站岗就是巡逻边防,实在闲的心都慌,就画画,天天画!在沙子上画,在纸上画,在布上画……在”
  老汉讲着讲着,脑袋一歪,竟然不动了。
  萧准吓了一大跳,以为这老头死了。谁知却听到微微的鼾声,原来是睡着了。
  这老头!
  萧准苦笑摇头,站起身准备离开。
  可,突然老头一把抓住萧准的手腕,道:“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