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妻无术 第63节
  ‘秦若蕖’脸上闪过一丝恼色,压低声音道:“你看清楚了,我是秦若蕖,不是你的妻子秦四娘!”
  “本王的妻子正是秦四姑娘若蕖,没错啊!”陆修琰好整以暇,一脸无辜地道。
  ‘秦若蕖’被他一噎,片刻,冷笑道:“看来王爷瞧中的只不过是这副皮囊。”
  “这副皮囊是本王王妃的,本王自然爱不释手。”陆修琰不紧不慢地接了话。
  只要是他的王妃的,他都会视若珍宝,爱不释手。
  ‘秦若蕖’被他堵得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恨恨地瞪着他。
  陆修琰心情大好,也不再逗她,正色道:“你要追查之事,我自会助你。只是,当年周氏执意嫁入秦府,这与长乐侯夫妇并无关系,坚持要嫁的是她自己,长乐侯或许有些许推波助澜之举,但并未多加干涉其中,最终下定主意要嫁的仍是周氏本人。”
  一个不愿嫁,一个不愿娶,长乐侯所做之事,不过是让他自己、让长乐侯府不成为周氏的阻碍罢了。
  “冤需有头,债需有主,追查真凶也好,报仇雪恨也罢,一切需有真凭实据,绝不能连累无辜,以致多作孽。”说到后面,倒是有几分苦口婆心劝说的意味。
  “你是怕我再去找她的麻烦?”‘秦若蕖’瞥他一眼。
  陆修琰自然明白这个“她”指的是长乐侯夫人。
  “不,我是怕你会连累自己,长乐侯此人非等闲之辈,他待其夫人用情至深,若是她出事,长乐侯必然会追究到底,本王虽自问有几分能力,但也不敢保证能护你毫发无损。”
  若是长乐侯是幕后主使倒也罢,哪怕对方是再硬的骨头,他也不怕去啃上一啃,誓必要为妻子讨个公道,他不怕树敌,可也不愿意与人作无谓的争斗。
  便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他行事再周密,也不敢保证能将她护得密不透风。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那个万一,是他此生此世都不可能接受得了的。
  ‘秦若蕖’沉默片刻,又冷冷地道:“自然是冤有头债有主,只是,此仇我必要亲手报。”
  陆修琰也没有想过一时半刻便能劝服她将一切交给自己,听她这话意思是不打算再对付长乐侯夫妇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既然你也知道我了,有些事,我还是想与你好生商议一番。”下一刻,他又听对方道。
  “是何事?你且说来听听。”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不是嫁你为妻的那个秦四娘,为了日后我能便于行事,请你务、必、不、要夜夜纠缠着秦四娘!”后面一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个身体她也有份的好不好?!
  陆修琰先是一怔,随即轻笑出声,若非时间与地点不对,他都想放声大笑起来。
  “你可听到了?!”‘秦若蕖’恼怒非常,手一伸扯着他的领子,恶狠狠地逼问。
  陆修琰勉强压下笑意,拢嘴佯咳一声道:“这个怕是有些难办,夫妻敦伦乃天经地义,更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我与王妃正值新婚燕尔,正是情浓之时,只恨不得时时腻到一处,更……”
  “你有点脸成不成?你怎不把她缩小放进兜里日日时时带在身边?沉迷温柔乡,这是一个英明王爷会做的事么?”‘秦若蕖’磨牙,强压着那股想将他狠狠地抛出车外的冲动。
  “嗯,本王的一世英明早已毁在王妃手上。”陆修琰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道。
  “你……”‘秦若蕖’被他的没脸没皮气得浑身发抖,当下再忍不住,用力揪住他的领口就要将他扔出车外,亏得陆修琰及时看穿她的意图,双臂一展死死地抱着她的纤腰,双唇凑到她的耳畔道,“王妃可千万手下留情!”
  夫妻间的小打小闹,还是关起门来比较好,若是被她这般扔下车去,这辈子他再没脸见人了。
  整个人突然撞入一个厚实的胸膛,紧接着温温热热的气息喷到耳朵处,‘秦若蕖’身子先是一僵,紧接着一股热浪‘轰’的一下升腾至脸上,下一刻,眸中精光即退,眼帘缓缓垂落,再睁开时,眼神茫然又有些许懵懂。
  “陆修琰?”耳畔响着软软糯糯的嗓音,陆修琰怔忪,松开环住她腰肢的手,微微低下头对上那对漆黑如墨的眼眸,片刻,一丝无奈的笑意扬于唇角。
  他用力在那粉嫩嫣红的唇瓣上亲了一口,额头抵着她的,柔声轻唤:“阿蕖。”
  秦若蕖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双眸,又望望身处环境,不解地问:“咱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回府去。”
  “回府?可是、可是酒肉小和尚的生辰……”秦若蕖结结巴巴地道。
  陆修琰凝视她良久,望着那懵懂不解的神情,暗叹一声。
  这丫头当真是不记得。
  “咱们方才便是从二皇子府上出来,也见过了鑫儿,你连准备好的生辰礼都让青玉交给了他,可记得?”他耐心地解释道。
  不记得也无妨,反正她身边有他。
  青玉?青玉也在场的?那便没事了。
  秦若蕖彻底松了口气,软软地偎入他的怀中。
  “……阿蕖,你真的一点儿也记不得方才在二皇子府上的事了么?”半晌,陆修琰迟疑着问道。
  秦若蕖在他怀中坐直了身子,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头略微低着,有些不安地蚊蚋般道:“陆修琰,我、我患、患有夜游症,有、有时会在睡得迷迷糊糊时外出,可是醒来的时候却什么也记不得。”
  “夜游症?”陆修琰讶然。
  虽然早知道这丫头强悍的另一面所做之事她完全记不得,却没想过她会这般解释那些莫名其妙的事的。
  “是、是啊,打小便这样,小时候有时一觉醒来发现身上还带着瘀伤,又酸又疼的,后来便慢慢好了,就是有时醒来会发现自己出现在陌生的地方。”
  瘀伤?想来是习武期间所受的伤了,也难为她一个小姑娘能吃得了那样的苦头。
  陆修琰眸色渐深:“你便不曾想过这期中发生过什么事?”
  “又想不过来,再说,青玉每回都陪着我呢,不会有什么事的。”秦若蕖满不在乎地道。
  青玉……这丫头对青玉的信任可真是毫无保留。
  “陆、陆修琰,你、你会不会、会不会嫌弃、嫌弃我?”不安的轻问响在车内。
  陆修琰深深望着她,见她紧张得全身绷得紧紧的,原本规规矩矩地放于膝上的白净双手,如今正把那身名贵的衣裙揪出一方皱褶来。
  心,就这般突然便软了下来。
  他将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包在掌中,不答反问:“我记性不大好,常常记不住屋里摆设位置,你可嫌弃我?”
  “当然不会!”秦若蕖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便是了。”陆修琰唇角轻扬。
  秦若蕖怔愣一会,注视着他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突然间福至心灵,明白他这话意思。
  他不会嫌弃她,正如她也不会嫌弃他。
  笑容再度绽放,她猛地扑入他怀中,环住他的脖颈娇滴滴地道:“陆修琰,你怎的就这般好呢!”
  陆修琰搂着她,心里熨帖,低下头去亲亲她的脸:“因为王妃很好啊!”
  嗯,小丫头还是这个性子更好,娇娇甜甜的,又乖又软。
  想到方才那恶狠狠的眼神,他无奈轻笑,突然有个预感,接下来的日子看来不会太平静。
  不过这也无妨,只要是他的王妃的,不管是什么,他都会悉数接纳。
  ***
  回到府中,又陪着妻子坐了一会,待秦若蕖回屋更衣时,他起身走向一旁的迟疑着的下人。
  “何事?”
  “回王爷,长乐侯求见。”
  长乐侯?来得比他意料的要快。
  “请他到外书房。”放下话后,他又转身叮嘱红鹫:“王妃若问起,便说我办些公事,片刻便回。”
  “是。”
  进了书房,果然便见一身侯爵锦衣的长乐侯正目不斜视地坐着等候,见他进来,忙起身行礼。
  彼此见了礼,陆修琰在上首落了座,先是啜了口茶,这才不紧不慢地问:“不知侯爷前来寻本王所谓何事?”
  长乐侯眼神有几分复杂难辩,闻言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下官自问与王爷从未结怨,更不知何处得罪了王爷,使得王爷处处打压。”
  近月来,族中接二连三出事,便是他自己亦觉寸步难行,事事不顺,更有甚者,他那个跟随叔父在外游历的长子,前不久更被牵扯上人命官司,虽说最终查明是清白无辜的,但到底吃了不少苦头,这一切他也不敢让妻子知晓,只死死地瞒着。
  他这一族倒霉不止,连妻子娘家人亦是如此,甚至比他更甚,丢官的丢官,入狱的入狱,总之就是厄运连连。
  直到一个时辰前,他派出去暗查之人终于回了消息,这一切的幕后指使居然是端王!
  妻子娘家某些人虽并非清白,但所得处罚却显偏重,这当中,想来是有人暗中施加了压力。
  “本王的王妃,来自益安秦府。”片刻之后,他听到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
  端王妃来自何处与他何干?他不解。
  “侯爷想来忘了,你曾经的那位未过门妻子,后来便是嫁到了益安,她所嫁之人,姓秦,正是本王的泰山大人。”
  长乐侯脸色微变。
  “侯爷这些年日子过得□□稳,本王思前想后,却觉心里不甚痛快。”陆修琰幽幽的声音响在他耳边,让他脸色变了又变。
  “祸水东引,侯爷打得一手好算盘……”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连连厄运因何而来了。
  “当年……我并不知那秦季勋已有家室。”良久,他方哑声道。
  他不喜周氏性情刁蛮,颐指气使目中无人,自然不会调查她喜欢的是什么人,只见她对对方似是暗生情愫,干脆动了些手脚,让他们接二连三巧遇。直到后来周氏要退婚另嫁鳏夫秦季勋,他才知道原来那人本有家室。
  便是两年之前,他也不觉得自己“成人之美”有什么错,周氏是在秦季勋原配夫人过世后才嫁过去的,秦府肯娶,两家你情我愿,又有什么不可以?
  一直到端王从益安回来,还带回了周氏的遗体,外头虽都在传言周氏病逝路上,但他却清楚,周氏之死另有蹊跷,她亦非回京探亲,而是被休弃回家。
  以秦府的门第居然敢不顾太妃及周家的颜面休妻,这当中必然发生了一些让周家人不敢声张之事。
  也是到了那一刻,他才醒悟,或许当年周氏嫁入秦府,并非秦府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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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或不知又能如何,一切都已成了定局。”陆修琰声音飘忽,却一下子让长乐侯沉默了下来。
  良久,他沉声道:“下官并不后悔当年所做之事,王爷亦是性情中人,自当明白此生此世唯要一人的心情。下官并非圣人,亦有私心,周氏当年……罢了罢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下官愿独力承受所有报复,请王爷莫要牵连他人。”
  陆修琰掀开杯盖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小口地呷了口茶,方道:“侯爷果乃大丈夫,既如此,过几日你便上折子,请旨出任西南邨都督。”
  长乐侯猛地抬头对上他冷漠的眼神,嘴唇阖动几下,片刻,拱手躬身道:“下官明白了。”
  西南邨地处偏僻,土地贫瘠,说是穷山恶水亦不为过,加之人员复杂,刁民豪强屡屡生事,连官府都不放在眼内,地方官员不是同流合污,便是死于非命或者寻求靠山调离此地,久而久之,此处便成为朝廷一块最难啃的骨头。
  长乐侯若是出任西南邨都督,与流放亦无甚差别了。
  从端王府离开,一直跟在长乐侯身边的侍卫终于忍不住问:“侯爷,你真的要去西南邨?”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已经答应了下来,自然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