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妻无术 第35节
  秦若蕖头一回逛庙会,身边又是这么一个对她有求必应的,但凡她想看想买想吃的没有不许的,乐得如出笼的鸟儿,撒欢似的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此刻,她便心满意足地坐在百味斋的包厢内,左一块千层糕右一块杏仁酪地直往嘴里塞。
  陆修琰一面为她添上茶水,一面柔声劝道:“慢些吃,小心噎着。”
  秦若蕖满足得眼睛都眯成了弯弯的一道,望着含笑坐在一边的陆修琰感叹道:“陆修琰,你真好!”
  什么都依着她,什么都顺着她,确是再好不过了。
  陆修琰微微一笑,抬手用帕子为她拭了拭嘴角,动作自然得好像已经做了无数回。
  “可饱了?”
  “饱了饱了,只是酒肉小和尚没来,我想给他买些回去。”
  “我已经让人准备了。”耍了些小手段不让小家伙跟来,总得给他些好处。
  结了账,一手提着给无色的各类糕点,一手护着秦若蕖,陆修琰全部注意力都系在她的身上,根本没有察觉楼梯的另一边,有一双妒恨的眼睛正望过来。
  常嫣死死地绞着帕子,落到被陆修琰护着的秦若蕖身上的目光,带着浓烈得化不开的怨毒。
  岳梁庙会,她几次三番欲邀约端王,可连他的人影都见不着,哪怕是拜托了父亲,只连父亲都难见他一面。
  哪想到今日竟在此见到许久不见的身影,不仅如此,还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陪着一个远不如自己的女子。
  那呵护的动作,专注的眼神,落到她的眼里,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在凌迟着她的心。
  她爱慕多年如神袛般的男子,她努力多年事事要求完美,只求有朝一日能站于他的身侧,与他携手白头的良人,如今却对别的女子关怀备至。
  她紧紧地咬着牙关,身子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一直到那两人身影再看不到,她才深深地吸了口气,语气冰冷地对身侧的侍琴道:“让人动手吧,我不希望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秦若蕖那张脸!”
  原本那日暗示过她,见她一连半月有余都安安份份地呆在家中,她便以为她是知难而退了,哪想到对方竟如此不知好歹,既然如此,也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眼看只差那么一道圣旨便能实现多年心愿,她绝不允许自己功亏一篑,更不允许这样一个不知所谓的女子伴在他身边。
  “怎么了?可是还有想买的?”见秦若蕖不时回头张望,陆修琰不解,低声问。
  “没、没有。”秦若蕖挠挠耳根,总觉得身后似是有道很不舒服的视线在盯着自己,可一回头,却又什么也没发现。
  陆修琰皱皱浓眉,没有错过她脸上的倦色,逛了这般久,也确是累了。
  “让一让,让一让,麻烦让一让。”突然,一名挑着担子的中年汉子从前方艰难地挤过来,眼看着扁担就要撞到正东张西望的秦若蕖,陆修琰连忙踏出一步,长臂一伸,环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
  秦若蕖只觉后背撞入一个厚实的胸膛,腰亦被人紧紧箍住,她愣愣地低下头,望着腰间那只大手,久久不作声。
  直到带着她到了安全之处,陆修琰才有些不舍地松开她,乍一见她红扑扑的脸蛋,心猛地一跳,不由生出几分期待来。
  这丫头,莫非要开窍了?
  下一刻,秦若蕖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眼眸晶亮,芙飞双颊,愈发看得他心跳加速。
  “陆修琰,你就跟我爹爹一样……”
  跟爹爹一样跟爹爹一样……
  陆修琰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一下子便裂开了。少顷,他努力深呼吸几下,仍抵不住磨着牙道:“我就那般老,老得只能当你爹爹?”
  这丫头,着实可恨!他哪里像秦季勋了?哪里像是当爹的了?就算是真当了爹,也生不出这般大的女儿!
  秦若蕖虽性子迷糊,可亦能看得出他脸色不善,嗫嚅着再不敢多话。
  陆修琰瞪了她一阵,终于挫败地在她额上一弹,恨恨地道:“你就气我吧!”
  秦若蕖惯会识时务,知道他不是真的恼了自己,连忙迈着腿跟上他。
  “你搂着我的时候,就跟爹爹当年抱着我一样,让人很安心。”走出一段距离,她扯着他的袖口,有些害羞,有些怀念地小声道。
  陆修琰脚步一顿,对上她如含着两汪春水的一双明眸,明亮得仿佛黑夜里的启明星,直直照入他的心房。
  他蓦地低笑出声,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这次真的遇到克星了,眼前这人,只轻轻的一句话便能轻易挑动他的情绪。
  比如此时,明明方才还有些憋闷的心情,如今却像是吹入了三月春风。
  秦若蕖不明所以地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引得他这般笑了起来。
  陆修琰止住笑声,见她努力睁着眼睛望着自己,脸颊晕着海棠,丹唇微微噘着,煞是动人。
  他按捺不住心动,忽地伸出手去,将那只软软嫩嫩的小手包入掌中,眼神目视前方,哑声道:“回去吧!”
  “哦。”秦若蕖呆呆地被他牵着走出一段距离,忍不住轻声提醒,“陆修琰,你抓的是我的手。”
  “嗯。”
  就这样?
  见他一本正经面不改色,仿佛这是最正常不过了。她想了想,也相当淡定地轻咳一声道:“那咱们就回去吧!”
  陆修琰笑睇了她一眼,心软得一塌糊涂,这个少根筋的傻姑娘!
  照样是亲眼看着她被青玉迎了进门,他才放心离开。
  回到万华寺,先是将带回来的各式糕点送到无色房里,得到了小家伙大声响亮的道谢,看着他吃得嘴巴鼓鼓,津津有味,陆修琰不禁感叹。
  果然人以群分,这两个对吃相当执着的,莫怪能凑到一块去。
  走进厢房,见长英神色迟疑,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也不理会,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嗓子。
  “王爷今日可是去逛庙会了?”
  “嗯。”陆修琰并没有瞒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瞒的。
  “可是、可是与秦姑娘一起?”长英试探着又问。
  “是。”
  长英张了张嘴,好半天方道:“那、那常家小姐……”
  “长英。”陆修琰放下茶盏,打断他的话,“本王此生只招惹过一个女子,那便是秦若蕖。至于旁人,与本王又有何相干?”
  长英愣了片刻:“可是皇上与皇后娘娘那里……”
  陆修琰拂拂袍角道:“本王离京前曾答应皇兄,回京之后便会定下王妃人选,如今,本王亦是这般打算,从未曾更改。”
  只不过人选不是那三人之一罢了。
  “难道王爷是想迎娶秦姑娘为正妃?”长英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有何不可?”
  “她的身份,太妃娘娘必不会答应的,便是皇上亦未必应允。”皇上不会追究秦家,可不代表着他会接受秦家女为亲王妃。
  周氏被休后亡,康太妃及周府虽不能大张旗鼓地追究,但对秦府必是恨极恼极的。皇上确是疼爱弟弟,可有些时候亦会顾虑生母的想法,况且那秦若蕖又无过人之处,性情还甚是古怪,怎及得上京中名门千金?便是进府为庶妃亦是千难万难,更何况是正妃。
  陆修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长英提及的这些,亦正是他的顾虑。他倒是不怕宫中阻挠,只是担心一向疼爱妹妹的秦泽苡,未必愿意让自己的宝贝妹妹陷入那等境地。
  没有稳固的后方,他又怎么放手去争取他们的未来?
  长英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对秦若蕖没有偏见,可是,却不认为她配得上自家王爷,尤其是她还有那样极端的两种性子。
  ***
  这日,秦若蕖带着当初承诺给无色做的荷包出了家门,刚穿过一方竹林,忽听身后有人在唤自己。
  “四姑娘。”
  她回身一望,认出是陆修琰身边那位名唤长英的侍卫。
  微微行了礼,便听对方恍若不经意地道:“好不容易到岳梁一回,没想到快要离开时才正式与姑娘见面。”
  秦若蕖呆了呆:“离开,你们要离开了么?”
  长英点点头:“那是自然,我与王爷离京多时,也是时候回去了。若姑娘来日空闲,不如到京城一游,说不定还能讨杯王爷的迎亲喜酒吃。”
  秦若蕖彻底愣住了,整个人呆呆地站着,连长英什么时候走了也不知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低着头难过地喃喃自语:“陆修琰要成亲了么?可是、可是……”
  他说过的呀,说过不会如待她这般待别的姑娘……还是说,他待别的姑娘比待她更好?
  眼泪在眶里不停地滚动,可偏偏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她吸了吸鼻子,也不理会水雾朦胧的视线,抬着脚便走。
  不知走了多久,待她回过神时,已处身于陌生的地方。
  呼呼的山风刮着,直刮得树木枝摇叶动,她正要迈步,却在看到深不见底的悬崖时停了下来。
  好险,再傻乎乎地往前走便要掉下去了。
  她有些庆幸地拍拍胸口,正欲转身离开,突然后背被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狠狠一推,甚至来不及惊呼,整个人便被推向悬崖,直直地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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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速坠落数丈,身体便重重撞上崖壁探出来的老树,她趁机死死地抓住粗壮的树丫,成功地止住了坠势,可整个人却吊在了半空,树更是被坠得摇摇晃晃,发出一阵阵吱吱呀呀的声音。
  秦若蕖吓得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眸光变得异常锐利。
  她深深地呼吸几下,猛然发力,用力朝小树撞去,临得近了,整个人一个飞扑,四肢牢牢地抱住了树干。
  她用力地喘了几口气,抬头望望崖顶,忽地咬紧牙关,一点一点往崖壁挪过去。终于,她的手成功地抓住了崖壁处突出来的石头,整个人贴住崖壁,借着凹凸不平的岩石,缓缓地往上爬。
  突然,崖顶上忽现一名蒙着脸的黑衣男子,那男子双手捧着一块大石,眼神阴冷,慢慢地将手中石头举起,对准她的头狠狠地砸了下来。
  “秦若蕖”大惊失色,右手死死抓住尖石,身子贴着岩壁用力一转,猛砸下来的大石擦身而过,她亦堪堪捡回一命,只是,左臂却被急速砸落的大石擦伤,痛得她额冒冷汗。
  只当她望向崖顶,已不见那黑衣男子,心中顿时大急,知道那人必是见一砸不中,又再去搬石头了。
  她再不及多想,咬紧牙关拼了命般直往上爬。
  右脚踩着崖壁一块大石,离崖顶不过一人距离,她深吸口气,右脚陡然发力,整个人便凌跃而起,刹那间,崖顶上的景像便映入眼帘,这当中,还有一名身形壮实、正抱着大石吃惊地望向她的黑衣男子。
  她借势在半空翻了个跟斗,双足便已落到了男子身后,不待那人回神,她猛地飞起一脚,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将他踹落悬崖。
  为防那人似她这般再爬上来,她快步奔向崖边,直到确认那人确是掉了下去,这才双腿一软,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撑在地上的双臂微微颤抖,眼中泛着劫后余生的后怕泪光。
  许久之后,她总算平复了下来,双手撑着地面正要起身,突然被掉落崖边的一个物件吸引了视线。她忙走过去将它捡了起来,发现是一块腰牌。
  将那腰牌仔细打量了一番,除了发现上面刻着一个‘壹’字外,再无其他。
  她暗地沉思,莫非此人是大户人家养的杀手?还是在刀口上过日子做人命生意的?这无底深渊,一旦掉落便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秦四娘交际简单,从不与人结仇,又是何人竟要对她下此毒手?